《燕剪风》影如沙

49、才出龙潭

　　“你快走，我对付这几个喽啰。”
　　韩胭把我向后一推。
　　我将剑抽出：“不，胭儿，你先走，我殿后。”
　　韩胭柳眉一立：“别废话！等梅峰来了，咱们谁都走不了。”
　　说罢双手向后一探，两道银光随即划出，一对峨眉刺已经握在手上。
　　此时那高个子已经窜到近前，韩胭挺双刺与他单刀相碰，打到一处。
　　我刚要冲上去，忽然感到自己肩膀被芝麻用力的抓着。
　　这孩子一定很害怕。
　　不行，无论如何还是先把他救出去再说。
　　“芝麻，你抓住了。”
　　我看准那院墙，发足助跑了几步，待到墙下，单足一顿，另一只脚借势在墙上一点，双手平伸，便抓住墙头。
　　紧接着身子一翻，过了高墙，稳稳落在地面。
　　“哇！飞起来咯！”芝麻兴奋的大叫。
　　“臭小子，现在不是叫好的时候。”我将他从背上放下来。
　　“你在这好好等着，姐姐一会儿就回来。”
　　“燕子姐姐你要去哪儿！”芝麻拉着我的衣角。
　　“我得回去帮那个姐姐。”
　　我将芝麻小手抚开，再次翻过墙头。
　　从高墙上越过的一刹那我远远的看见梅宅院子里正有一股光亮在迅疾的朝这边涌来。
　　心里暗叫糟糕。
　　待双脚落地，只见韩胭已经刺倒一名喽啰，还在和另三人缠斗。
　　一年不见，韩胭的功夫大有进步。但现在每分每秒都是格外贵重的。
　　我脚下运起乾坤九步，顷刻跃到两个喽啰之间。
　　一招神龙摆尾疾出，先是挥剑斜劈，砍到前面那喽啰肩膀，他哼了一声瘫倒下去。紧接着宝剑横摆，剑尖向后一挑，刺进后面那人胸口。
　　而此时韩胭刚好把自己左手的峨眉刺从第四名刀客额头上拔出。
　　利器一经拔出，鲜血直喷出来，溅了韩胭一脸。

　　“站住！别跑！”
　　天雷帮刀客喊声越来越近。
　　这处本来僻静的墙根下已被照的通明。
　　猛然间人群中冲出一个白衣女子，灯火之下她的脸愤怒的简直有些恐怖，是菱花派掌门花惜蕊。
　　“小贱人想跑？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舞动着那一对奇怪兵刃如同一只猎豹般咆哮而来。
　　此时我正拉着韩胭要奔向高墙，见她就快欺到身前，心下一惊。
　　一眼瞧见地上有盏已死的喽啰提着的白灯笼，便挥剑挑起，用力一掷，那灯笼听话的朝扑过来的花惜蕊飞了过去。
　　花惜蕊大喝一声，兵刃当空一划，那纸灯笼被瞬间劈成两半。
　　可她也许是气急了，忘了纸灯里还有蜡烛。灯罩虽然碎了，蜡烛却完好无损，蜡头火光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不偏不倚落在花掌门的身上。
　　可怜的猎豹身上顷刻就冒起了呼呼火苗。
　　“妈呀！”她尖声大叫。一边手忙脚乱的想去扑灭身上的火。
　　一众人万没想到会出现这个意外，都慌忙上来相救。
　　我和韩胭趁乱手拉着手，翻过墙头。

　　“不好，快追！”
　　“这两个臭丫头跑不了！”
　　墙内的人哇哇大叫。
　　“燕子姐姐，怎么办啊！”墙外芝麻一看见我，就扑了上来。
　　我将他抱住，看了看韩胭。
　　她用袖子抹了抹崩在脸上的血迹，一边喘着粗气。
　　天雷帮再加上菱花派，这么一大堆的人，就是压也可以把我们压死。况且其中还不乏梅大帮主那样高手中的高手。
　　我虽然可能用乾坤九步侥幸逃命，但是韩胭，她怎么办。
　　我不可以丢下她。

　　“砰！砰！”
　　攀墙的声音，不断撞击着我的耳膜。
　　“胭儿！咱们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吧！”我一手抱着芝麻，一手拉住韩胭。
　　刚跑了几步。
　　蓦然间一声马的长嘶，响箭一般穿透了此刻的纷乱嘈杂。
　　夜色中一架马车疾驰而来。前面拉车的是两匹白色的高头骏马。
　　那车在我和韩胭面前速度减慢。
　　“快上车。”
　　一只大手朝我伸了过来。
　　身后是数不清的兵刃寒光闪烁，如同一股满溢着杀气的海潮。
　　眼前这只手无疑就是救命稻草。
　　我顾不上思考，把手递过去。
　　我和芝麻被拉上马车，韩胭在后面紧跑两步，也一跃上了马车。
　　“架！”
　　车夫一抖缰绳，两匹白马又扬开四蹄，飞奔起来。
　　我还未缓过神，就见韩胭扬起手掌掌，啪的一声打在车夫背上。
　　“你怎么才来啊！再晚一点姑奶奶就没命了，知道吗？”
　　车夫被这结实的一掌打的回过头来：
　　“小祖宗，好歹事成了，你就别骂我了。”
　　月光照见车夫那张写满委屈的脸。
　　我脱口而出：“陆，陆师兄！”

　　陆晓春露出他那标志性的微笑：“程姑娘，这么久不见，你还记得我。”
　　“当然了，你带我去楚君阁，还。。。。，我怎么会忘呢。”
　　我本想说“还送给我那么多小动物。”但马上想到他送东西的目的，就赶快把话止住了。
　　陆晓春倒是似乎没听出我话里的尴尬，听到我说没忘记他，笑的更灿烂了。
　　韩胭在一旁虎着脸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先逃命要紧。”
　　说罢撩起马车上的帘子，把我和芝麻推进了车里。
　　我笑着说：“胭儿你也坐进来吧。”
　　她却放下布帘：“里面太挤，我在外面就好了。”
　　布帘缓缓下落，我凝视着她的脸。
　　瘦削的双颊还沾着些许风干的血迹，她嘴角向下沉沉的抑着，眉目之间有种说不出的纠结。恍然间我觉得眼前这个疲惫的略显冷漠的女孩儿已经不太像过去的那个韩胭了。与其说是长大了不少，不如说是沧桑了许多。
　　一年里，在这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身上都发生了什么呢？

　　后面追兵喊声已经消失，耳朵里只有车轮滚动和马蹄飞奔之声。
　　果然是在逃命时最能彰显出宝马良驹的作用。

　　坐在车里，和胭儿一帘之隔，心里有太多的话想和她说，可是就好像罐子里的东西太多，本想要一下倒出来，结果却全堵在罐口，一样也倒不出来。
　　这时倒是胭儿先将布帘打开。
　　“哎，你们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一定饿坏了吧。”
　　芝麻连忙拍拍肚皮：“是啊是啊，肚子都憋了。”
　　韩胭笑吟吟的递进来一个花布小包。
　　“这包里有点心，是陆师兄特意给你准备的。先吃吧，有什么话，吃饱再说。”
　　我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叠着七八块精致的上好点心，香气扑鼻。
　　一抬头间，正和陆晓春的视线对上，只见他望着我的眼神中呈现出一种莫名的光彩。
　　我后背顿时渗出一层汗来。
　　连忙低下头，抓起一块点心来放进嘴里。
　　此时芝麻早已两手各拿了一块，左右开弓，大嚼起来。
　　“啊呦！真好吃，这可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
　　芝麻说到这里，用力晃了晃脑袋：“燕，燕子姐姐，我头好晕。。。”
　　一边说，一边把小半块点心往嘴边送。谁知还没送到，那点心就滚落在地上。
　　“哎！芝麻，你怎么了！”
　　我伸手要去扶住已经摇摇晃晃的芝麻，猛然间自己眼前也天旋地转起来。
　　不好了，这点心里有什么？！
　　我心里想着，视线已经模糊一片。。。

　　好黑！这是哪里？
　　我用力睁大眼睛，可是什么都看不见。。。
　　我一边摸索着，一边往前走。
　　“有人吗？”
　　“有人吗。。。人吗。。。”
　　空气中回荡着同样的喊声，那是我的回音。
　　我大声的喊着，唯有回声与我呼应。
　　我用双手来回划着，所到之处却是一片空旷，无依无凭。。。
　　突然，凭空里叮铃一声。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腰间摸剑。却抓了个空。
　　我的剑呢？！我的剑哪去了？！
　　恐惧如同一只虫子，慢慢从我心底向上蠕动着。

　　这时，从铃声响起的方向，放射出一道光线。
　　那是一道门，正在缓缓敞开。
　　外面的明亮冲进黑暗。
　　我飞快的跑过去，穿过那道门。
　　本以为外面就是碧空万里，谁知那不过是一间空空如也的屋子。
　　我试探着走进屋子，嘭的一声，身后那扇门关上了。回头望去，那里只剩一堵白色的墙。
　　不好，门到哪里去了！
　　我咬紧嘴唇，在这间白色空屋中仔细的寻找，良久，终于看见了一扇门。
　　我毫不犹豫的冲过去，打开了这扇门。
　　迈过门槛，我的视野中再度出现了一间白色的空屋。

　　就这样，打开一扇又一扇的大门，走进的却是一间又一间冰冷的空屋。一次次的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
　　忘记了自己打开了多少扇门，呼吸越来越粗重，越来越困难。
　　我近乎绝望了。
　　再次来到一道门前，等待我的会是什么，还会是下一道门吗？
　　我不想玩了，我已经很累了。
　　然而头脑中却响起一个声音，好熟悉的声音，却听不出是谁。
　　“雨燕，你要放弃了么？”
　　“是的，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雨燕，你还活着吗？”
　　“我。。。我还有心跳。。。我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就不能放弃。。。”
　　我用舌尖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
　　对，那声音说的没错，只要还活着，就不能放弃。
　　我伸出手，用力推开了面前那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