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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人生 ...

  •   小猷走后,我和薇在同一间学校读高中,只是已经不在同一班。
      分专业科时,薇报了美术,我因为没有艺术细胞不能和薇一起报。我偏好理科,所以毫无疑问报选理科,只是在选修生物和化学这节骨眼上出现分歧,左脑和右脑的选择都不一样。
      于是请教当时的级长。
      级长说要了解一下我这两科的情况。
      “我的生物成绩要好一点,但对化学更有兴趣。”
      “那,物理呢?”级长突然问。
      “物理?还不错吧。”
      “那就报物理吧!”
      “啊?我压根儿没想过报物理啊!”
      “你给我一个不报物理的理由。”
      “相比之下,物理我没什么兴趣。”
      “你会因为对饭没兴趣而不吃饭吗?”
      “不会。”
      “所以说很多事情不一定要有兴趣才能做的,要吃饭,是因为必须得吃饭,这像公鸡不会产蛋一样,是铁的事实。”
      “但是,报专业跟吃饭有必然联系吗”
      “我说它们有联系吗我不过举例而已.”
      “老师你把我弄糊涂了。”
      级长突然表现得很兴奋:“真的吗?”
      “干脆,你给我一个报物理的理由吧!”
      “好,我问你,要是你在压根儿就没想过报物理的情况下报了物理,你作何感想?”
      “这太疯狂了吧!”
      “没错,”级长一拍大腿:“就是疯狂。”
      “级长,我不懂。”
      “你想一下,等你七老八十后,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回过头看你的人生,发现从未做过一件疯狂的事,你会不会觉得很遗憾?”
      我无话可说了。
      于是,我就在级长的软硬兼施之下报了物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疯狂,我根本不会因为人生没做过疯狂的事而遗憾!只是当时我脑袋空白一片,没了主意只好听天由命。
      这无疑是拿前途作赌注,万一赌输了,我唯一能为这个疯狂决定作出最后的弥补就是,好好地追悼我往后的人生。
      后来,升大学时,我从纯理科转到报纯文科的法律,在级长的眼中,这肯定也是疯狂的决定。
      接着要搬宿舍。
      高二了,分了专业科,就意味着要跟高一的同学分开。
      经过短暂的失落后,总算又重新振作起来。
      从前小猷老说我这人太重感情,很意气用事。
      我想离别前他叫我好好活着也是因为这原因。
      他说重感情是我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对于一个小小的分别,也会情难自控,无法自拨。
      他说:“人生本来就是由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离别和重聚拼凑起来的,离别很多时候是为了下一次的重聚,所以离别也不应该太伤悲,因为还可以重聚。”
      “那么死别呢?”我记得那时我这样问他。
      “死别?”
      他似乎没预料到我有此一问,怔了一会儿,说:“死别是不能重逢,但也不能意气用事啊!”
      “如果那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呢?”
      “我相信时间能冲淡一切,”小猷回答得很牵强。
      “那要多长时间才能冲淡一个人的感情?”
      “这……毕竟还得过日子啊!”
      小猷,或许是你不懂,因为你还没经历过与最亲的人死别。
      其实,很多事情,很多人,我们一辈子也忘不了。
      时间,有时候只会徒增我们的记忆。就像你,一年多了,我一直盼望着有那么一天:我、薇、还有你,能够一起寻找我们一起走过的童年痕迹。
      搬进新宿舍才知道又和方泽艺同一个宿舍,他是我高一的同班并同宿舍的同学。
      “咦,小四,我们可真有缘啊!”
      我惊呆得不得了:“你不是说报生物的吗?”
      “唉!”方泽艺叹了口气,放下他的行李,原来他就睡在我下床。
      “事与愿违啊!”
      我想大概是一件六月飞霜的大冤案。
      “我本来打死也要报生物的,但为了保险,最后决定请教一下级长。”
      我吃了一惊:“后来怎样?”
      “哪知道,他死活要我报物理。还说我物理那个天份呀,和爱因斯坦同一个等级,思维敏捷程度仅次于电脑,口齿伶俐,国之栋梁。”
      我问:“他没说报物理是件很疯狂的事?”
      方泽艺一怔,说:“难道你也……”
      我点点头。
      然后,我们抱作一团,喊得声嘶力竭:“级长那变态狂魔啊,冤枉呀!”
      有气没力后就静了下来,开始整理床铺,打扫卫生。
      在一些无法改变的事实面前,我们都学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认命。
      接着又搬来了两个人,一个叫李溯涵,另一个叫成佳。
      成佳是插班生,河南的,说话时夹着很浓的方言。
      我们问他:“为什么大老远的从河南到广东当插班生?”
      他说:“因为广东人都是日本晚上盖竹子,尤其是你这地方,所以慕名而来了。”
      “日本晚上盖竹子?”我们都成了二丈和尚。
      不过任凭我们怎么威逼利诱他都没说出“日本晚上盖竹子”的意思,只要我们一问,他都会跟我们卖关子:“布袋和尚说不得。”
      直到几个月后,我们终于知道“日本晚上盖竹子”是什么意思,是他主动说出来的。
      那天是物理课,班主任花了半节课时间还没把一条天体运动的题目给我们说清楚。
      成佳就埋怨了一句:“真是日本晚上盖竹子。”
      可能是更年期的原因,那天班主任火气特别大。
      她一拍桌子,怒吼:“成佳同学,你刚才说什么?”
      “日本晚上盖竹子。”他刚说完就吃了一记物理老师砸过来的书。
      “竟然敢在我面前讲粗口”。
      “冤枉啊,这不是粗口。”
      “你刚才说日本晚上盖什么?”
      “盖竹子。”
      “啪”的一声,成佳又吃了一记书本。
      “还说不是粗口?”
      成佳据理力争:“竹子哪算粗口啊!”
      “好,你说日本在什么时候盖竹子?“
      “在晚上。”
      又“啪”的一声:“还说不是粗口?”
      “老师,你是哪一门的说法?”
      “人话你听不懂是吧,那我问你,你说哪里晚上盖竹子?”
      “日本。”
      “啪”,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响亮。
      “老师,你还讲不讲道理啊?”
      我们都觉得奇怪,平时班主任不是这种无理取闹的人。
      “好,跟你讲道理,你若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绝不善罢干休。”
      “我没说粗口,日本晚上盖竹子是“笨”的意思。”
      原来是笨的意思。
      “我让你说我笨。”
      班主任越说越气,嘴上不仅骂,手上打,脚下还用踢的:“我让你说我笨。”
      “你和外面的女人风花雪月,我为了这个家庭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儿都三岁了,你有抱过几次?家里你一点贡献都没有,竟然还要跟我离婚。”
      “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你说,你说。”
      真是越说越离谱,成佳吓得忘了闪躲。
      幸好训导主任听到声响,过来把班主任劝了回去。
      后来,我们才知道班主任的老公在外包二奶要和她离婚。
      成佳的一句“日本晚上盖竹子”像用竹竿捅中了蜜蜂窝,被叮得一身痛。
      没几天,班主任自动申请调职,她说要离开广宁这伤心地,回娘家教书。
      我想她的婚姻应该是挽救不了。
      临走前,她还特意向成佳道了歉,跟我们道了别。
      我们全班同学自发地送她到车站。
      班主任转身离去那刻,第一次觉得她的背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班主任走后的那天晚上,我们决定对成佳进行家法伺候。
      我,李溯涵,方泽艺,每人拿一本书,成佳一回到宿舍,我们就把书往他身上砸去,也学着物理老师的语气:“我让你说我笨。”
      成佳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径地走到床上,躺下。
      我们也静下来,同挤在成佳的床上。
      那晚,围绕着班主任这话题,我们聊到很晚。我们似乎都没想过,会对班主任这般难以割舍,似乎都没想过会以这种的方式跟她告别。
      最后,成佳下了个结论:“也许,这就是人生吧!”
      人生,人生,我心里掂量了下。

      分专业科后上的第一节课是班会课。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班主任,知道她教我们物理。
      开始我并不看好这个班主任,因为在我的概念里班主任应该由学文科的老师当,这样才比较接近人道主义和以人为本的精神。
      学理科的怀揣着方程公式活着,做每一件事都小心谨慎,按部就班。他们每天在一堆堆高尚的,崇高的理论公式中打滚,未必会关心日常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因此未必会理解学生最需要的是什么,甚至连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也不知道。
      学理是训练思维,学文是学会做人,所以发现新班主任竟是教物理的,这打击不可谓不大。
      班会课分四个环节,第一个环节是由班主任开篇陈词。
      班主任循例性地说了一些陈词滥调,对祖国,对党,对学校歌功颂德一番,然后再给我们说一些了发人深省的话,鼓励我们必须努力读书考取大学,衣锦还乡,光大门楣。
      班主任说得口沫横飞,就好像只要考上大学就会前途无限,什么困难都可以解决,真是不知民间疾苦。
      你现在有一份稳定工作每个月固定收入就好几千当然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痛。对于这个班上大部分来自农村的学生来说,学费就是问题的全部。
      不上大学以后穷,上大学马上穷。
      这就是农村人民对子女上大学时的无奈。
      第二个环节是自我介绍,每个人都要站在讲台上用不少于1分钟的时间介绍自己。
      “我,姓郑成功的成,单名一个风月俏佳人的佳,成佳就是我,河南人,性格开朗,活泼好动又不失稳重,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是万千少女的暗恋对象,年方十七尚未取妻。”
      成佳自告奋勇第一个站起来自我介绍,不禁对他另眼相看。”
      我不甘落后,第二个站起来。
      “陈小四,本地人,为人处世外刚内柔,刚柔并济乃太极最精奥的境界;性格不动不静符合道家中庸之道;相貌方面除了长得帅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跟成佳比了个“Y”手势。接着便是方泽艺和李溯涵,全班刚好50人,在自我介绍进行得差不多时站起了一个人,她的名字起得很绝,叫高婉,而且还是个女的。
      “我叫高婉……”
      成佳的反应最大而且最快:“什么,□□?”
      “这位同学,叫高婉有问题吗?”
      成佳忍住笑,小声地回答:“名字没出问题,性别有点差错。”
      我马上捂住成佳的嘴。
      叫高婉的同学向成佳翻了个白眼,继续方才被成佳打断的自我介绍。
      “天才,她老爸真是放名字的天才,”成佳被捂住嘴还在叫。
      到了第三个环节,也是最重要的环节,选班干。
      班主任把班干职位写在黑板上让学生去竞选。哪个学生对哪个职位有兴趣就在该职位空白处写上自己的名字,再在讲台上发表演讲拉票,然后台下的同学们凭自己的喜恶选出自己所支持的人。
      为了捞个一官半职,同学们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在这历史性时刻请大家把你爸妈的名字忘记,然后记住我,我之所以要竞选劳动委员,是因为我从小就很热爱劳动,由小到大任何事我都是亲力亲为,所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尿床……”
      “我要竞选的是学习委员,我的人生除了吃、喝、拉、撒,其余时间都在学习,生活虽然单调但不苍白……”
      这些话都不算什么,还有更变态的,忘了谁的名字,他要竞选的是生活委员,一站起来就开始吟诗。
      “啊!如果生活是一泡大便,我愿做一个厕所;啊!如果生活是一包纸巾,我愿做包在纸巾里的鼻涕……”
      那时爆炸的情景就像在菜市场上。
      最后,评选结果出来,我捞了个文娱委员兼宿舍长,方泽艺饮恨败北,李溯涵没兴趣做班干。叫高婉的女生捞到了生活委员。班长那职位,因为班主任的大力推荐让成佳这河南人捞去。
      让一个外省的当了我们广宁人的领头羊,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其余的,因为不太认识,所以记不住。
      最后一个环节由新班长总结陈词。
      成佳上台之前还不忘回敬我一个“Y”字手势。
      “承蒙大家抬爱,小生真是激动莫名。回想起刚才精彩纷层的场面,恍如隔世。竞选班长成功的概率,对我来说就像打麻将自摸十万一样,这次意外吃了糊,只能说明广宁真是一个充满奇迹的地方……”
      两天后开始了第一节物理课。
      班主任妖言惑众地说物理科是全天下最难,最有用,最有意思的学科。
      “你们想想,”她眉飞色舞地说:“当你们发现时间停顿了,自己永远不会老时,那是一番怎样的心情?”
      她说的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之前我还没接触过相对论,还以为时间停顿,时光倒流只是科幻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情节,不曾想过,那是科学家理论推导得出来的结论:只要速度足够大,就能实现时间和空间的转移。
      我们的情绪被调到最亢奋状态。
      “只要速度足够大,一粒沙子质量可变为十几吨。”
      “只要速度足够大,你甚至还会看到过去的你。”
      似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都建立在这七个字上:只要速度足够大。
      但是速度足够大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千万别像马克思说共产主义那样,抛下一个无法到达的理想状态,让所有马克思主义的粉丝奋不顾身地追逐。
      所以,我祈祷爱因斯坦千万别学马克思,阿门!
      “只要速度足够大……”
      班主任不厌其烦地举例速度足够大后会发生很多在速度还不够大时所不能发生的事情。我们不厌其烦地坐在台下津津有味听着,感觉好像置身在科幻小说中,开着飞碟来回穿梳于宇宙中。
      成佳突然问我:“不知道当速度足够大时,人还要不要拉大便?”
      我说:“应该不要吧!”
      “为什么”
      “当速度足够大时会发生这么多新鲜刺激的事,你还会把时间浪费在拉大便上吗”
      这时方泽艺也问:“小四,当速度足够大时,你发现自己变成了超人,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不是要去歼灭入侵银河系的怪兽?”他双手交叉摆在胸前,做一个超人用来消灭怪兽的招牌动作,十字死光。
      “不,那是我要做的第二件事。”
      “那第一件事是什么?”
      “把内裤穿在外面。”

      往事就像一缕烟,轻轻地淌过,是甜蜜还是辛酸?
      我拿出一盒烟,点燃了一根,思绪很混乱,需要用烟来沉淀飘忽不定的思维。
      烟夹在薰黄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被送往我灰紫的嘴唇上。猩红的火光在我的吸吮下变得猖狂而嚣张。我似乎感到身体变得灼热,某种东西正在燃烧,那就是青春。
      哦,原来我还有青春。
      那么,燃烧吧!青春。
      “咦?师父你竟然也吸烟。”
      小妮双手插着腰,嘟起嘴,神情就像师父在教训犯错的徒弟一样。我的思绪虽然很混乱,但我还清楚记得我才是她师父。
      “奇怪吗?”
      “难道你不觉得吸烟的人很没素质吗?”
      我心里马上被震了一下,没素质,没素质,这本三个字不停地在耳边反弹和回响着。
      是啊!若被琳发现,她一定也骂我没素质。
      我把带火星的烟头往地下一插,还吸不到三分之一的香烟就这样半途而废了。
      那么,青春,你还在燃烧吗?
      “什么时候学会吸烟的?”
      什么时候?很久了吧!那无数个孤独寂寞的夜晚,在无限的思念,追忆和懊悔之中,除了吸烟,我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吸烟有害健康吗?”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吸?”
      “因为、因为无奈吧!”
      “无奈?我不懂。”
      “小妮,你还小,你当然不懂。”
      “我今年十八岁了,我已经长大了。”
      “那你觉得人生是怎么样的?”
      “我觉得人生很好,我很快乐。”
      “哦?看来,你真的长大了。”
      其实,小妮啊!你的人生还未开始。
      人生充满无奈和痛苦,快乐只是它表面用来迷惑人的东西。不过,你比我幸运。我八岁那年就饱尝人生苦折。人生绝不像你所想的那样,迟一点你就会明白。
      现在我奉劝你,凡事得忍耐,否则,在这世上,你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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