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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张梦璞正自得意,不提防袁静然忽然断喝,唬得魂飞天外,抬头看看两个老者,只见二人正冲自己瞪眼。张梦璞心里害怕,却不敢露出一丝惊惶,只能硬挺着道:“袁老师,不知小子哪句不实?”
      袁静然伸手点指道:“娃子,那苏十全虽然消息灵通,却从不与鹰爪子走动,他怎会向锦衣卫透风?”
      张梦璞心里暗道不好,他于江湖上的事不过是一知半解,苏十全的名字只是有些风闻而已,哪里知道他从不与官府打交道,只能硬挺着胡编道:“详情小子不甚了了,听说是锦衣卫扮成丐帮去打探的。”
      老妪忽然击掌道:“这就是了,闻说锦衣卫指挥薛宝庆曾是丐帮弟子,必是他出了头。”
      袁静然道:“这帮鹰爪子果然有些邪招。”片时忽又问道,“娃子,谁教你的望月临风步?”
      此时张梦璞不再撒谎,老老实实道:“是一个中年妇人。”
      袁静然道:“究竟是谁?”
      张梦璞急道:“确是一个中年妇人,小子在书房中瞌睡,被一妇人将小子拿住,到得一处院落。那妇人喝骂小子,道我既不爱读书,为什么要作文人。命小子每日定更到富贵巷前街一处院落寻她,她便每日教小子步法,小子统共已学了半月有余了。”
      老妪却问袁静然道:“老袁,你如今打算拿这娃子怎么办?”
      袁静然沉吟片刻道:“带他去见教主领罪。”
      老妪嗤了一声,道:“以你身份,不要说见教主,见那四大家明公都难。我看你不若将他交付我手,我与你实情上达也就是了。”
      袁静然不觉默然,只是点点头,再不多说。
      老妪随即命两个女童将张梦璞投入地牢,命剑松严加看管,自己则和袁静然谋划去了。
      地牢不大,刚刚够张梦璞躺下,剑松就在地牢外,手捏宝剑,日夜看管。
      地牢之下,不辨晨昏,张梦璞连日来躺在地上揣测老妪和袁静然的关系,只觉老妪地位似比袁静然高一些,两人平常却不怎么分尊卑。他大是奇怪,直疑心这二人是不是老相好,又听袁静然话中之意,似乎老妪自有丈夫,不觉更是讶异。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妪命将张梦璞提出,给他换了书僮的衣服,又点了哑穴,押着他上路了。一路上有袁静然开路,倒也顺畅,只半日到了开封城外的一座小山上。
      山中虽有路径,老妪却偏偏不走,只在密林草丛中穿行,这下可苦了张梦璞。一径行来,浑身的衣物都被树枝荆棘挂破了不少,露皮肉处还背了几处伤,虽不甚重,却也够他叫苦的了。偏偏又被点了哑穴,有苦也叫不出,张梦璞膏粱出身,这一种煎熬确是他未曾尝过。
      好容易来到一个略微开阔的所在,只见依山有一个小小石洞,仅容一人半弯着腰通过。老妪和袁静然进了洞,留下剑松与二女童看守张梦璞。
      大约过了一炷香左右,老妪一个人退着出来了,命剑松道:“将他杀了。”
      张梦璞大惊失色,口中呜呜连声。老妪说了声“也罢”,一拐将他打倒,命二女童缚了,才将他哑穴解开。老妪道:“娃子,是你眼力不济,不该管火德教的事。而今落得如此下场,也只好怨你自己。”
      张梦璞大叫饶命,剑松却不容分说,一手捏宝剑,一手拽绳索,将他往远处扯。直扯到一处草丛中,张梦璞一看,只见地上尽是血迹,心知此处乃是刑场,不由更加紧张。
      剑松一脚踢在张梦璞腿弯,张梦璞扑通跪地。剑松举剑就砍,张梦璞回头一望,眼见剑锋落下,心中一急,将身一矮,顺着剑锋的方向往地上就趴。剑松防不胜防,一剑砍空。张梦璞身子甫一前倾,让过剑锋,随即后仰,就地一滚。剑松宝剑又到,张梦璞急中生智,右腿来扫剑松的双腿。剑松急忙纵身躲过,张梦璞借此空隙,将身子在地上一扭,借着地势凸凹方才站起。剑松举剑又砍,张梦璞一旦站起,便如鱼儿入水,足下按着九宫八卦方位,一步一步踩的正是望月临风步。
      望月临风步精妙绝伦,张梦璞虽是初学,也够教剑松眼花的了。剑松眼看着张梦璞一步步远去,不得已向前追赶,却见张梦璞明明向东,霎时转西,明明向前,霎时后退,一时无法下手。剑松急了,只得拎着宝剑乱剁,直剁了三四十剑,哪里伤得了张梦璞一根汗毛,自家反被张梦璞拐得走出去四五里地。
      此时张梦璞却也累得气喘吁吁,他虽然步法精妙,却无内力支撑,因此勉强走了四五里地,只觉心血汹涌,大汗淋漓。再看剑松,也累得追不动了。张梦璞靠在一棵树上,喘着气道:“剑松哥,莫要……莫要追了,先歇歇吧。”
      剑松喘吁吁地,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捂着胸口,坐在地上,宝剑却不肯撒手,一边歇息,一边死盯着张梦璞,生怕他又跑。
      歇了一刻有余,两人气息渐渐平复,剑松站起,又要动手,张梦璞却一摇手道:“剑松哥,休要急着杀我,你看此处是哪里?”
      剑松抬头一看,不觉有些傻眼,刚才光顾着追杀张梦璞,不觉日色渐斜,如今来到一处矮林,他也是初次到此,再回头,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张梦璞道:“剑松哥,你看天色不早,你若杀了我,再来什么野兽强梁,你也是死,不若暂且留我一命,危机处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剑松不觉沉吟了一下,虽未应允,手中的剑却已渐渐放下了。张梦璞心知说辞奏效,却不急着让剑松为自己松捆,只是坐下一边继续歇息,一边盘算脱身之法。他回顾被袁静然所制到现在,剑松一语未发,心疑他是哑子,又觉得似乎不是,想至此,顽皮劲又上来了。他有一搭无一搭地与剑松搭讪,勾着剑松说话。
      剑松却依然缄口不言,张梦璞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地上摸索,想找个东西暗暗将绳子解开。哪知摸索了半天,地上连个木片石块都没有,一时失望之极。此时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山风吹来,张梦璞不觉缩了缩脖子,再看剑松,抱了抱肩膀,似乎也有些寒意。他向剑松那边靠了靠,道:“剑松哥,如今天色已晚,看来今晚只能夜宿于此,明日再找路下山了。”
      剑松被他絮叨得不耐烦,恼道:“你明日就不知是死是活了,管我找路不找路。”
      张梦璞唯唯道:“是,是,只是剑松哥,今晚既然还是活的,就作活的打算,明日若是死了,再说死的话。”
      剑松又懒得说话,只由着他胡扯。张梦璞又道:“剑松哥,你今日不惟杀不了我,反倒整夜不归,若是往常,你们火德教将作何打算呢?”
      一句话问得剑松有些害怕起来,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指。张梦璞又问道:“剑松哥,今日为甚么不见袁老师从那洞子中出来呢?”
      不待剑松答话,张梦璞接着道:“是了,想是袁老师屡屡失手,恼了那四大家明公,正在罚他哩。”
      剑松喝道:“休得胡说。”
      张梦璞却道:“不是胡说,那袁老师大约此刻正在那洞子里教人捆住打哩。剑松哥,似袁老师这等罪过,在火德教中须打多少板子?”
      剑松道:“又不是衙门,哪有打板子的。”
      张梦璞恍然道:“是了,袁老师内功深厚,能挨打,必不会被打板子,那么是受什么刑呢?”
      剑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针刺、火烧、喂毒、废武功。”
      张梦璞道:“好厉害的刑罚,那剑松哥,你若回去……”
      剑松陡然道:“不要说了。”说完站起身子,手捏宝剑,直盯着张梦璞,似要动手。
      张梦璞心中却暗自有些好笑,他知道自己已经把剑松吓住了,自思不若权且缓上一缓,由他害怕去,于是问了另一个问题:“剑松哥,那老妇不知是什么人?”
      剑松道:“那是碧眼老母余静雪。”
      张梦璞这才想起那老妪似有一只眼珠是青色的,他又问道:“她可是袁老师的上司么?”
      剑松摇摇头道:“不是。”
      正说到此处,忽听不远处有人吵骂,一个人道:“死老太婆,那娃子会望月临风步,人又机灵,你怎地解了他的穴道,还只放剑松一人去处置他?”听声音正是袁静然。
      另一个声音道:“你老鬼不自夸调教出来的徒弟都是人中的剑客,怎地如此无用,让个空子调理了?”此人是碧眼老母余静雪。
      两人一行埋怨,一行搜寻。剑松一听师父的声音,急忙高叫道:“师父,我在这里。”
      袁静然与余静雪急忙奔来,两个女童打着灯笼也随后而至。
      师徒见面,对视一眼,袁静然忽然劈手打了剑松一个嘴巴:“混帐,杀个空子都不会,白养的吃货。”
      剑松害怕了半日,见了袁静然,不惟听不到一句宽心话,反挨了一个嘴巴,顿时觉得满腹的委屈无处申诉,眼泪只在眼眶中转。
      余静雪冷眼旁观,不冷不热道:“老袁,休在徒弟身上撒气,如今杀了那娃子才是当务之急。”
      袁静然却不理他,问剑松道:“剑松,张梦璞哪里去了?”
      剑松回头来找张梦璞,张梦璞却已不知去向,他不觉讶道:“刚才还在这里。”再仔细一看,地上扔着一堆绳子。
      袁静然一见此情,只气得顿足捶胸,叫道:“罢了罢了,我袁静然行走江湖六十年,几次三番被个娃子戏耍,不若死了罢了。”

      却说张梦璞,适才与剑松一边说话,一边在地上搜寻,却什么也没找到,不由暗叫晦气,找来找去,却摸着一段枯枝,捏在手里想了想,有了主意。他暗自将身子挪动,靠在树上,又将身子反张,将绳子放松些,将枯枝的尖头向缚左手腕的绳索中挤。那枯枝表皮甚是粗糙,蹭得张梦璞臂上尽是血道。张梦璞忍着痛,将枯枝挤进绳索与手腕中后,又将袍袖尽力往绳索与手腕中塞,将缚手的绳索撑松后,在树上找了个凸出之处将绳索挂住,抽掉枯枝与袍袖,用右手撑住绳索,将手从绳中往外抽,反复试了几次,方才勉强将一只手抽出。此时袁静然与余静雪的声音传来,剑松急忙站起呼唤,却是背向他。他却不怠慢,趁此机会松了绑缚,转身逃入夜色。袁静然他们却只顾说话,忘了这里还绑着个张梦璞,待回过神来,人已经不见了。
      张梦璞逃了也不知多远,听得人声渐遥,心知袁静然他们是追不上自己了,这才松了口气,忽觉手腕疼痛,浑身酸麻,腹中饥饿,口内焦渴。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他实在跑不动了,在地上摸了摸,觉得草茵似还厚实,就在地上躺了下来。张梦璞初时还在心中叫着自己的名字,怕自己睡着,再让袁静然他们捉去,后来实在疲乏难耐,自顾自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红日渐起,张梦璞只觉浑身无力,勉强站起一看,才发现自己睡在官道旁的荒草里了。他低头再看手腕,上面全是血道子,有绳子勒的,有枯枝锉的,握着手腕活动活动,觉得虽然疼痛,动转却无大碍,暗叫侥幸——看来筋骨未曾受损。
      张梦璞在身上摸了一回,除却腰间一块佩玉外再无长物,他将佩玉解下来,暗想到了前面村庄当掉也许能换上几文钱。正思之间,只听那边驾辕之声,他抬头一看,见来了一辆驴车,上面堆的满是柴草,驾车的是个青年。张梦璞勉强站起招了招手,那青年停车打问。张梦璞不敢说实情,只道自己要去京城,不料遇见强盗,杀死伴伙,自己孤身逃出,央那青年载自己一程。那青年倒也慷慨,让张梦璞上了车,又给了他些干粮饮水,却没有东西给他包扎伤口。张梦璞也不客气,吃喝了一回,又在车上睡了一觉。
      午时左右,车子到了一个镇甸,青年叫醒张梦璞,要他与自己同去打尖。张梦璞爬起来,随着青年下了车,进了路旁一个小摊子。青年要了几个馒头,两碗米粥,咸菜是白吃的。张梦璞又吃了一回,这才觉得体力开始恢复了。
      吃饱喝足,张梦璞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取下玉佩要送给青年。青年哪里见过这样贵重的东西,抵死不敢收。两人正自推让间,几匹快马如飞而至,来到旁边一个面摊旁止住。几个大汉身穿官服,从马上下来,大叫掌柜的快上面。
      掌柜的见是官府中人,哪敢怠慢,急忙快快上面,又将醋、盐、香菜、辣椒油一应佐料放上,额外又送了数个烧饼,一盘凉菜。那些官人却懒得谢他巴结,只顾边吃边说。
      一个道:“老王,此回咱又泥了,回京里见风子万儿说什么?”
      上首一个大汉道:“甭攒稀,有咱在,不怕他,先安根。”
      下首一个精瘦汉子哼了一声道:“老王,你是不怕,你老戗儿多火,可每回泥了,顶缸的可全是咱。”
      老王一听,怒道:“老杨,你什么意思?这次泥就泥在你身上了,你还有脸说。”瞪着眼就要发作。
      旁边几个吃饭的一看,急忙劝解。
      这些人声音不小,张梦璞也不禁看了看,却一句也听不懂,只觉得那个老杨的声音有些耳熟。他仔细看了看老杨,忽然笑了起来,跑上前去一扳老杨的肩膀:“原来是你,还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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