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莫问》白十一

4、4

　　从张嫂子家出来，陈靖和陆锦钰并肩向山上走。
　　天色渐黑，风雪渐大。北风从山林间呼啸而过裹挟着大片的雪花，拍打在两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又冷又疼十分难受。他们尽力压低帽子，猫着腰闷声不吭地向前走。
　　陈靖很少走山路，又遇到这么糟糕的天气，走的有些吃力稍稍落后了一点。陆锦钰也没比他好多少，深一脚浅一脚走的很惊险，一直拿着手杖的手已经冻得青白僵硬。
　　陈靖偶一抬头就看到他不知踩到什么，歪歪斜斜地差点摔在雪上。他快走了几步与陆锦钰并肩，不由分说地摘下一只手套给他带好，然后用没带手套的手拉起陆锦钰同样没带手套的手说：“雪大陆滑，我不习惯走山路，你拉着我点好吗。”
　　陆锦钰淡淡地笑着，用力拉紧陈靖温热的大手说：“嗯，那你慢点走。”
　　见陆锦钰接受了自己的好意，陈靖心中小小雀跃了一下笑呵呵地回答：“好。”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山路更加难行。陈靖偷眼看了一下埋头前行的陆锦钰，心里不由得有点犯嘀咕。陆锦钰是个盲人什么都看不到，他不会是走错路了吧？要是真走错了这种天气露宿荒郊野外还不得冻死啊。刚才应该建议他在张大嫂家住一夜在走的。现在怎么办啊？越想越觉得心虚便忍不住问道:“还有多远啊？”
　　陆锦钰停下脚，站直身刚要大喘口气就被凛冽的北风呛得咳嗽起来。
　　陈靖急忙帮他顺气并关切地说：“你还好吧。”
　　陆锦钰一边继续咳嗽一边摆手表示自己没什么：“咳咳...在走几步就到了。”
　　在走几步是多远？陈靖十分无奈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哀叫。
　　“今天的风雪真大。”陆锦钰站在原地仰头迷茫地望向天空，“这么大的风雪希望张大哥能平安回来，不然张嫂子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张大哥？”
　　“嗯，张嫂子的男人，是个捕猎的高手，这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是猎户。”陆锦钰解释道。
　　陈靖了然的点点问道：“这么坏的天儿他还出去打猎？”
　　“本来不应该去的，不过张嫂子有了身子，张大哥想给她补补一大早就进山了，不知道现在回来了没。”陆锦钰低声自语道，“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陈靖握了握陆锦钰的手，温柔地说道：“他会平安回去的，毕竟那里有人等他。”
　　“嗯。”陆锦钰轻轻点头，明亮的眼睛扫过陈靖的脸，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种别样的思绪.
　　一瞬间陈靖有种感觉,他的眼睛是能看到的.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又让他觉得自己这种疑神疑鬼的想法很无聊。
　　只见陆锦钰转身向前没走几步，砰的很大一声撞上一个粗壮的大树，疼得他捂着额头蹲在雪里低声呻吟。
　　“你没事吧。”陈靖很不厚道的笑说，“你看不见怎么不用手杖探一下在走，撞到头挺疼吧。”
　　陆锦钰揉着额头眼里含着泪，转过脸朝着陈靖的方向咕哝道：“我以为你会告诉我。”
　　唉～幸灾乐祸的陈靖被这句话弄的内疚无比，连忙蹲下身帮他揉额头诚恳无比地说：“下次我一定注意。”
　　"也没什么，这样的磕磕碰碰我也习惯了,小时候淘气又看不到没少磕破头."陆锦钰说着站起身,"快走吧,这天冻死人了."
　　“下一次我一定会提醒你的。”陈靖低声重复道，像是对自己起誓一样十分严肃。
　　两人又继续上路，与刚刚不同的是，这次陆锦钰主动拉过陈靖的手，话也多了起来。
　　“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陆锦钰笑呵呵的问。
　　“你没说过。”
　　“我叫陆锦钰，你可以跟村里一样叫我陆小先生。”
　　“为什么村里的叫你陆小先生？”陈靖问。
　　“因为我爹是陆老先生。”陆锦钰打趣道。
　　这个回答让陈靖有点无语，摇摇头苦笑了一下便不再问。
　　陈靖虽然不问，陆锦钰却还自顾自说道：“爹是这方圆百里唯一的大夫，爹心肠好经常赠医施药，所以这里的人都尊称他一句陆老先生，至于我不过是沾光罢了。”
　　陈靖摇摇头道：“他们应该也是真心尊重你的，这样糟糕的天气你还能下山给张嫂子送药，她心里一定很感激你的。”
　　“糟糕？糟糕是什么？”陆锦钰好奇地问。
　　陈靖有点郁闷想了想解释道：“糟糕就是不好，坏了的意思。”
　　“你说话真有意思。”陆锦钰想了想说道，“糕点糟了可不就坏了不能吃了吗。”
　　陈靖被他这个解释给逗乐了，笑着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陆小先生。”陈靖有点犹豫地叫了一声。
　　“嗯？”
　　“那个...我可以叫你小玉吗？”陈靖说完忙解释道，“你看我们住一起我天天叫你陆小先生也不方便对吧。”
　　“小钰...”陆锦钰的脸上闪过一丝透着哀伤的喜悦，“随你吧。”
　　两人正说着，林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啸，那声音划破风雪直刺入耳中。
　　陆锦钰被惊地一抖立刻站住脚步凝神细听，但是长啸只一声便在没了。
　　见少年如此紧张，陈靖也跟着没来由地有些不安，忙问：“怎么了？”
　　“嘘！”
　　陆锦钰没理他，用力将陈靖推到在雪地上，随后也卧在他旁边的雪里用白狐披风将两人盖住。
　　陈靖被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忙又提高音量问：“怎么了？”
　　“闭嘴！”陆锦钰低声呵斥。
　　一股不应出现在十九岁乡野少年身上的气势，震慑得陈靖的心猛地一颤。
　　漆黑的披风内，陈靖不自觉地抬头想看清楚这个用力压着自己的少年是否还是刚才跟自己说的人，只可惜厚厚的披风完全遮住了月光，他所能看到的除了一片漆黑便没别的了。
　　“你把那人放下我们放你一条生路。”
　　一个听上去比此时风雪还冷上几分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你们这么多人追杀一个身负重伤的人好不英雄，今天这闲事我张五还就管到底了。”那是一个听上去声音憨实的男音。
　　静静听着外面的对话，陈靖隐隐约约感到了一丝不妙。暗自想着：在这倒霉的大雪夜里，该不会碰上山贼谋财害命吧。要是真碰上山贼抢劫，自己和这个盲眼少年肯定是最好宰的肥羊。不行，得想个办法，至少......至少得让他平安离开......
　　如此想着，陈靖试图起身，他想引开山贼。可是挣了几下，竟没挣脱陆锦钰的压制。他想开口让少年放开自己，不过很不巧在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被陆锦钰用力捂住嘴，他只是轻微地发出了几个意义不明的单音节。
　　此时外面对话的人，正慢慢向他们靠过来他们。
　　那个冰冷的声音道：“我劝你快把那人交给我们，不然就凭你那几下大畜生的招数，只有送命的份。”
　　张五呵呵笑了一下，把手里的东西朝为主自己的黑衣人晃了晃。
　　只见那群黑衣人，胆大的强作镇定站在远处，胆小的在那东西晃到自己方向的时候已经飞速跳开。
　　“我手里有这个东西你们敢上前吗？”张五不屑地笑问。
　　带头的黑衣人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把牙齿咬得咯咯响，要不是因为他脸上带着青铜面积，就能看到那张因为怨愤和不甘而扭曲的脸。
　　“小兄弟，你在忍忍，等我们摆脱了这帮兔崽子我就带你去找大夫。”张五低头对靠着自己勉强站立的青年低声说道。
　　青年虚弱地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站得更稳一些。
　　就在两方人马相持不下的时候，陈靖不合时宜地痛呼声打破了僵局。
　　“什么人？”黑衣人声出手动，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的时候，已经甩出一枚暗器。
　　暗器带着嗖嗖风声，直直朝陈靖和陆锦钰的方向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