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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十七章 ...

  •   我反复斟酌着,慢慢说道:“六爷为什么要成立总理衙门,臣妾看来似乎倒也有些道理。一来这理藩院向来处理的是外族事务,外族与洋人不同,如果总是挤在一个衙门里确实不大好。二来洋务日渐增多,总须有一个专门的衙门来办的。臣妾听说洋人们都有这样的专门衙门,或许是六爷他们也听说了,觉得确有好处吧!”
      他想了想,看着我:“难道老六就一点儿没有私心吗?”
      我自然知道他所说的“私心”是什么,心底暗叹了一口气,说:“六爷有没有私心臣妾不知道,但无论他有没有,毕竟是自家兄弟,不会对皇上有任何影响,总好过被不相干的人把持了朝政。而且既然于国家有利的,何乐而不为呢?皇上,让六爷为国出力,也不能亏待了他不是?”
      咸丰听了这话,不由愣了一会儿,仿佛在想着什么,最后长叹了一口气,道:“也是这个理儿。好吧,这道折子,朕准了就是了……”
      我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十二月初十,批准的文书下来了,咸丰不顾肃顺等人的反对,决定成立“总理衙门”,是为了国政中处理洋务的需要,也是为了安抚奕訢的需要,更是为了制衡肃顺一伙的需要。
      命令下达,标志着奕訢势力的复兴,肃顺一伙简直就把我恨到了骨子里。我知道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但刚刚警告完奕訢没几天,不利的消息就从北京传来。
      原来在庆祝签约的酒会上,洋人们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把奕訢推上了“绝座”,让其他的王公大臣都向他跪拜。奕訢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当下居然受了!我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跌坐在椅子上。
      这回事情可大了!一个弄不好,我们这么辛苦挣来的一切都要付诸东流。我对奕訢简直恨得牙痒痒的,他怎么就这么糊涂?!
      到了晚上,北京来的传信人就到了我这里。这些年我授意安德海刻意拉拢最底层的看门太监之类,为的就是能够方便传递消息,这次咸丰逃到热河,我自然把安德海也算了进来,当初的苦肉计不就为了今天么?果然,到了热河以后,我与北京的联系就全着落在他们身上了。
      信差递来了奕訢的亲笔信。上面写着他在晚宴中被人骗了,以为洋人只是一般的闹着玩儿,谁知竟是真的来这一手,措手不及之下才铸下大错。我看得眉头直皱。
      在外国人的传统中并没有磕头这种规矩,他们多是图个新鲜好玩瞎闹腾罢了。奕訢的对外政策颇为宽松,人也比较开明,比起其他顽固不化的清朝大臣,还是很对他们的胃口的,他们没有理由刻意整垮奕訢而损害自己的利益。那么是谁挑唆洋人们这么干的呢?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我只觉得身累心也累。后世的记载中只写了奕訢此举并未对其造成太大影响,但却更为咸丰所忌,以至于八个顾命大臣居然没有他的份。而他究竟如何逃过此劫,却没有详细的记录。
      我该怎么办?
      “正反相济,置之死地而后生。”最终,我给他回了这八个字。
      两天后,北京来的折子到了。是文祥的,折子里弹劾奕訢与洋人勾结,竟然在北京逼王公贵族们向其下跪,显见有不臣之心,无可宽待。
      咸丰见了自然是勃然大怒的,接连又有几封奏折,有接着弹劾的,有明着帮他说话的,紧接着,桂良的奏章也上来了,辩称奕訢为洋人所骗,无心之下铸成大错,而奕訢自己也上书言罪,只说自己酒醉误事,并请辞归家,以表忠心。反倒是肃顺等人这次挺老实,毕竟他们人不在北京,不知道事情的原委,贸然出头只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下咸丰倒是有些犹豫了。奕訢请辞是绝对不能许的,否则在北京就没有了够分量的人坐镇,难道要他自己回銮吗?既然不能让他请辞,那过于责罚他也就不可行了,否则会引起争议,为何犯了如此大错的人还能稳坐高位?
      于是奏折被“留中”了。这件事情被拖了起来,虽然没有人受到切实的处罚,但咸丰的心病却是日益严重,我也只能徒叹奈何。谁叫奕訢自己做事不干净呢?
      就这样混啊混,混到了咸丰十一年。正月里是他的生日,虽然不在北京,不在紫禁城,但该过的还是要过,于是改在绥成殿接受朝贺。奕訢也想要来,却被他以国事为重的借口拒绝了。
      新年和寿诞似乎都没能为咸丰带来好运。过完生日,他的身体却是一天比一天差了。我便寻了机会对皇后说:“姐姐,如今洋人们早已经退出北京了,我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总在热河待着也不是办法。”
      她想了想说:“这话也有道理。皇上的身子骨越来越差,还是早些回到京里调养为好。”
      我点头赞同:“毕竟这儿比起京里来,多有不及啊!”
      于是皇后便向咸丰进言,让他回銮北京。咸丰不久下诏,于二月十三回銮,当即便有奕訢的急信递到我手里,要我阻止皇帝这么快回去,他在北京的准备还没完全。
      我是一点也不着急的,反正自有肃顺他们会跳出来作乱。如今的北京可是奕訢的天下,他们在没有扫清障碍之前不会回去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肃顺等人就提出反对了,理由是洋人滞留京城者甚多,皇帝堂堂天子之尊,怎么能跟这些大猩猩们同在一处呢?
      或许是被肃顺等人说动了心,或许是觉得自己丢下京城跑到热河,如今什么也没做成就回銮北京太没面子,或许是不愿见到奕訢……总之到了二月,原定的回銮之日,咸丰又下了道旨意,“前经降旨,订日回銮。旬日以来,体气未复。绥俟秋间再降谕旨”,便把这事儿给拖了下来。说是到了秋天再说,但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借口,皇帝如今还不想回去。
      听到这道旨意,我不由心中暗叹。这是咸丰唯一回到北京的机会了!这次不走,怕便是永别,心下不由有些不忍。
      想到他会死,我的心中就有种刀刮般的疼痛,明知道他不死我就没有机会,理智上可以接受,感情里却怎么也不愿就这么看着他死去的!或者能够改变他,从而改变这个世界呢?
      我不禁有些异想天开。
      所以我忍不住劝了:“皇上,还是及早回銮吧!京城里各方面的条件都好过热河,皇上应该早些回到京城好好调养才是!”
      他看了看我,只说:“这儿挺好。再说了,京城现在这么乱,朕就算真的回去了又能有多少休息?倒不如在这儿,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我还想再劝,却看见他又惊天动地地咳起来。
      如今在他身上,像这样的咳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我叹了口气,走过去为他顺气,却不敢再提回銮的事儿,不然恐怕他会提前被气死。
      他挥了挥手,待好些了,便站了起来,说道:“朕也乏了,剩下的,你处理吧!”
      我看着他:“皇上要去哪儿?”
      “去东暖阁歇着,怎么,这也要向你禀报吗?”他斜睨着我。
      “不……臣妾只是担心……”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他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临去之前,我听到他吩咐:“传丽妃,东暖阁伺候。”
      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怨气。重新帮着咸丰处理政务之后,或许是我帮奕訢的次数太多,又或许是我对朝政干涉越来越多,他对我也渐生隔阂,动辄生气起来。不过很奇怪的,不论我们的关系如何,他却一直要我帮忙处理奏折,并不因为对我的态度有所不同而改变。他这样的变化令我觉得诡异。
      仿佛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纯粹只剩下这种工作关系,现在的他越来越宠爱丽妃,宠爱到连我都觉得嫉妒。我知道不可以爱上他,也知道爱上他不值得,以前我一直以为已经守住了自己的心,可每当看到丽妃独承恩泽,还是禁不住心中波涛翻滚。希望他能陪着我,他是我的丈夫,应该承担起一切的不是么?他也是一国之君,大清的兴亡他应该比我更在意,应该比我更努力,凭什么我要独自承担振兴国家的重任?!
      我紧紧咬住嘴唇,看着他走出我的视线。
      第二天,再次传来咸丰吐血的消息,他跟丽妃据说聊了大半夜,隔天早上就有些不对。不过这几乎已经成了这一年来的例行公事,几乎没人会当回事了。我等她离开,立刻到了丽妃那里,名为探望,实为探听消息。
      “妹妹这些日子愈发美丽动人了。”看着佳玉容光焕发的面容,我心中不禁一阵翻腾。原来我俩的容貌可以并肩,但如今我是从早操劳到晚,肯定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了。她的脸上挂着笑容,那是心爱的人陪在身边那种满足的笑容,十分刺眼。
      “哪儿的话,”她笑着说,“我怎么比得上姐姐?姐姐原就是个拔尖儿的人,只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看上去气色不是很好而已。姐姐要多保重身子才是。”
      我不由苦笑,谁不想轻轻松松享福?我难道还有的选择吗?!
      “我听说今儿个早上皇上又咳血了。”我懒得绕圈子,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是啊,皇上如今几乎日日咳血,真的很令人担心哪!”
      我干咳了一声,小心地选择着措辞:“妹妹,现下咱们姐妹里,跟皇上最亲近的就是你了。有些事情……你该劝着皇上一点儿,皇上有时候难免犯糊涂,妹妹你可不能跟着犯糊涂啊!”
      她面色一红又一白,急忙说道:“姐姐,这事儿妹妹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也曾劝过皇上节制一些,可……可皇上不听,我又能怎么办?姐姐你也知道,我一向没主意,不像姐姐,帮着皇上处理国政,那才是真正皇上的贴心人哪!姐姐说一句,好过我们说十句的。”
      我心中暗讽一笑,这话说反了吧?不过此时不宜跟她扯破脸子,于是苦笑道:“皇上跟我在一起,多是讨论公务,我根本没机会劝诫皇上……要不还是跟皇后娘娘说说吧,她的话皇上多多少少会听一些。”
      佳玉的脸上不由浮现一丝不自在。我看在眼里,冷笑在心头。她想了想说:“也是这个理儿。这样吧,我再劝劝皇上,如果不行,也只好请皇后娘娘出马了。”
      我点了点头,站起来说道:“好了,我还有好多奏折没看完,得马上回去了。皇上的事儿,就多劳妹妹费心了。”
      她也站了起来,笑道:“这是应该的,咱们不关心皇上还能关心谁?”
      我于是从她那儿走了出来。一路走来,却看见一个太监引领着一个洋人向着御书房方向走去,不由大感奇怪。咸丰一向讨厌洋人,为何会在这里召见他们?
      跟在洋人的身后走向御书房,眼见他走进了房内,我走向隔间。示意门口的小太监不要声张,我要听听洋人究竟在说什么。因为我在御书房早已有了一席之地,故而那些小太监也没当回事。
      贴在门口,只听洋人正好说话,说的是俄语。
      “尊敬的大清国皇帝陛下,我非常荣幸能够得到您的接见。”
      经过通译的翻译,咸丰咳了两声,说道:“哪里哪里。伊格那切夫先生,你在此次战争中对于我方给予的帮助,朕都看在眼里,十分欣慰。大使先生辛苦了。”他的说话倒也客气,只是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伊格那切夫浑然不觉,哈哈笑道:“战争?不,不,尊敬的皇帝陛下,我想这绝对是个误会,由于英法两国与大清国的误会,而引起了一点小冲突,事实上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我相信,这也不会影响到你们几国的邦交正常。”
      我听得一口气堵在心里。连圆明园都烧了,还只是“小冲突”?这俄国人未免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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