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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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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认识。”齐盼盼朝着录像里的两个背影斟酌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有效结论。
一大早,她就被叫到了警局。警方说是在调取车子停放点的录像里找到了可疑人物。
她好奇地赶了过来,却是一头雾水地寻思不出所以然。
录像里的地点是纪欧阳家的小区。时间就是她和若澜跟着穆子睿追去的那天。
录像里,有个女人站在了离车子几米远的地方,她背对着,脑袋,一直左张右望地像是在等待什么。
几十秒后,一个身穿浅蓝色工作服的大胡子男人,突然跑到了她的车子旁,倒地钻了进去。
两分钟的犯罪过程,熟练,可怕。
女人揣思着,心有余悸。如果那天不是上帝眷恋,或许她已经去见王母娘娘了。
这到底是谁,和她如此大仇,印象中,她还真搜索不出与之相符的此号人物。
“想什么呢?!” 穆子睿见女人低着头一路过来,忽地恶作剧地跳到了她的眼前。齐盼盼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责骂“你无不无聊!”
“不会生气了吧?我是看你想事情想得入迷,骚扰你一下,还真计较了。”
“看你也就这出息!”
“你就不能改改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好歹我们现在关系有很大的不一样了。” 男人玩笑地勾搭上她的肩膀,笑得流氓。
“....”齐盼盼白眼,甩了甩他的手臂,视线,猛地被那个脑海中反复出现的身影,带了过去。
她死死地盯着过道处渐渐远离的身影,毛骨悚然。
很像,与她录像里见过得很像。一摸一样的暗黄色大衣,一头落在腰间的卷发,挺直的背脊,走路的姿势。
她真的得罪过她了吗?
“看什么呢?” 穆子睿见她脸色苍白,下意识地碰了碰她的手。
“我看到要害我的人了。我不知道她是谁。” 齐盼盼断断续续地陈述着,眼底,惊慌恐惧。
“别胡思乱想了,我看你就是出车祸,大脑撞兴奋了,有事没事就想些乱七八糟的。” 男人见惯不惯地摇了摇头,将她拉进了病房。至从那天警察说过她的车子是被动了手脚,她就开始时不时地自言自语,有时候对着他,报上一两个小学里的冤家对头,有时候又会坦白地交待起她高中时得罪过的所有老师同学。
他想,她绝对是悬疑剧看多了,以至于常常出现心理阴影。
病房里,今天刚来了一位新病人,年纪和乐逸不相上仿。
小女孩有些自闭,从进来就没有听到她说过话。小家伙好奇得很,一直朝着她不停地张望。
他友好地冲她咧嘴,普通话清晰流利“我叫乐逸,你叫什么啊?”
“.....”
“你也生病了吗?”
“.....”小女孩望了望他,别过头,侧过了身子。
事实上,她的病同他一样,只是,她严重多了。
进医院时,就已经到了“说话困难”的地步。
若澜下午碰巧听到了她母亲的电话,她哭着,用一口A市方言朝着电话里的亲戚借钱。
这种病,到了这个阶段,很难会有起色。
他们无法正常吃饭,无法正常地吸取消化食物。通常靠的便是输营养液。
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每一天的营养液都是超额的负荷。
而她,也是。如果没有纪欧阳,或许乐逸连呆在医院安心休养的机会都没有。
此刻对于她来说,她是虔诚地怀着感激。
只是,这样像话吗?按照他们的关系,他可以不用摊上这样的麻烦。
他的未来很明媚,他可以有一个比她好一千倍的妻子,他们可以有一个健康的孩子,以后,会有幸福无比的生活。
而她,没有,她什么都没有,连唯一属于他的生命,也....
苦笑着走出医院,抬起头,面前的轮廓意外地让她停住了脚步。无论过去多久,她记忆里的沈清,一直都是那么亲切,即便她曾经哭着埋怨过她的出现,冷漠地忽视过她的存在,但是在女人的记忆中,她就是那样一个完美的人。
他们才是最配的。
她跟着她,不知不觉走到了A大校门。
熟悉的景物,一幕一幕地唤起她的过去。她呆呆地站着,八年前的那些画面,跳跃性地浮现在她眼前。
不远处的宿舍楼下,仿佛能看到当年站在楼下的那个男生,他穿着黑色的T恤,仰着头,阳光打在他的刘海上,熠熠发光。
他时常喜欢挑着眉,将她拉到身边,嘴角的笑意,就如同在她心里一直绽放着的彩虹,可望而不可即。
“我叫纪欧阳,现在你记下了吗?” 她永远也不会忘了那个夜晚,那个走在学校“情侣通道”上的他们。他问她记下了没。
现在记下了没?她时常学着他的语气,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
心底里的回应,总是无奈。现在的她,是想忘也忘不了。
“你猜那个女生在和那个男生说什么?” 操场上,一对男女静静的站着,沈清望着他们,若有所思地转头问向她。
女人摇摇头,揣测起她今天来找她的目的。
“她在对他告白。”她肯定地扯着嘴角,一头飘逸的长发迎着微微的暖风,传来清新淡雅的香味。
“你猜她会成功吗?”
“......”
“一定不会。” 她问着,像是在同她倾诉,但语气里,又带着些许自言自语的悲伤。
“高一的时候,我就认识了纪欧阳,因为沈桀的关系,我们几乎常常上下学。他真的很不一样,和班里的男生一点也不一样,他很耀眼,不管在任何地方。校园里,操场上,甚至是女生宿舍。在我印象里,他一直就是那么的特别。特别到所有人都说我喜欢他的时候,他却安慰我不要把话放在心上。” 她平静地说着,视线,一直落在那对男女身上,“你知道吗?高考结束我就和他表白了。那会就在我们一中的操场。我很有信心地告诉他,喜欢他。可是,他拒绝了我。”
“.....”
“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知道的那一刻,我真的很受伤。我们就是像刚刚那对男女一样,站着。那样的距离,永远也没办法逾越。”
“.....”
“我的偏执是同他学的。我常常会这么安慰自己,沈清,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喜欢到他喜欢上你。我一直在努力,努力地朝他靠近,努力到放弃自己原本可以进的更优秀的大学,来了A大。” 停顿了片刻,她走了几步,始终背对着她,原本空洞的声音开始夹杂起微弱的哭腔“ 我以为,他会明白。可是才一年,他就带着你一起打碎了我的心。最后,竟然还残忍地告诉我,你就是那个他一直喜欢的女生。那个他用来拒绝我的理由。我很清醒地要自己死心,我甚至可以容忍到只要看到你们,就想尽办法地绕道离开。”
“不是我!” 控制不住地走上前,否定“不是我!” 那个女生不是她,她也曾经错误地以为过,可是事实就是那样。送情书的不是她,爱笑的也不是她,纪欧阳想接近的,也不是她。
“....”
“他喜欢的不是我,是我妹妹。我也一直以为他喜欢我,但是不是的。” 她说着,心底的旧伤又开始隐隐约约得发作。她不想去撕开,却偏偏在这一刻,在她面前,释然了。
“我们是双胞胎姐妹。几乎一模一样,我妹妹暗恋了他很久,后来还给他递了情书,可惜,高考前一个月,她和我爸爸出车祸去世了。我不知道,我一直不知道他们的事情,直到大学。对我来说,纪欧阳就像是个突发状况,莫名其妙地闯进了我的生活,莫名其妙地占据了我的心。我天真地以为那就是爱情。真的就是爱情,只是不是与我。” 真的不是与她 。女人微微地扬起嘴角,第一次,她把心底里的秘密,说得像是一个别人的故事。而这一次,她没有掉下眼泪。
沈清转过身来,表情讶异,半晌,她淡淡地问起“他知道吗?”
女人点点头,眼眸黯然“ 他从没告诉过我他和筱雅的事,我想他一定比我还要难受,知道喜欢的人不在了,知道自己一直在错误地牵着一个不喜欢的人。他一定很懊悔。懊悔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而不是她....”
是啊,如果活下来的不是她,或许她永远也不用面对这些,面对他,面对他们的孩子,面对她所知道的一切。
她的亲身父母,他们的所作所为。没有这些,她也不会痛苦,不会可怜到无论在哪,都要小心翼翼地生活。
“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不问问他?” 为什么那个笑起来迷人的单筱懒,现在的脸上却只有自卑。这一刻,她的心,像是被她拨断了一根弦,余音犹存。
“原本就没有资格去接受一个和我无关的爱情。又何必让自己再清醒一次。”
“你怎么就认为他不爱你?” 即便一开始是错误的,可是陪他一起走了两年的人是她,是那个跑进卫生间,傻乎乎地问她怎么了的女生。她单纯,善良,就连她都会眼红,又何况是纪欧阳?那个八年里一直对她说了无数次“再给我一点时间”的男人。那个前段时间还对她说过“我做不到”的男人。他放不下的,难道不是她吗?
“....”是啊,单筱懒,为什么不问问他呢?她原先也这么问过自己,可是,到现在,她都踏不出那一步。因为她不是筱雅,她害怕,她畏惧。甚至因为那一点仅剩的自尊,她连承认自己是单筱懒的勇气都没有。
她不想,带着筱雅的光环,受他保护,受他照顾。她不需要这样的施舍。
从学校出来,已是黄昏时分。
二月里的阳光,暖洋洋地落下了山。
女人同她分开,一个人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沈清一直站在他的身后,望着视线里的身影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了尽头。
她无奈地叹息着,情绪复杂。刚刚,她告诉她,她和纪欧阳安排了四月的婚期,他们连结婚照也拍了。但是现在,纪欧阳毁约了。
她只是想告诉她,告诉她,她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可是她,是怎么回应的。没等她把话说完,她就歉疚地说了“对不起。”
她说,“真的没有想过要搅乱你们的事情,你放心,我会找机会和他说清楚,不会耽误你们的事情。”
过了这么些年,她真的还是没有变化。
八年前,她选择退出。
八年后,她依旧选择离开。
拿出手机,摁出熟悉的名字,拨号....两秒钟,她又按了挂断。
沈清,真的想明白了吗?转过头望向身后的校园 ,回忆一片残迹。
为什么她的青春,遗留下的都是与他有关。
他的骄傲,他的自信,他的乖张,他的桀骜,还有他的偏执。他的那句“一个人哪有那么多喜欢的人。”
他真的没有,所以才一直将她丢在了角落,连一个狭小的位置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