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赞伊人》蜗牛小姐

37、（一）

　　市中心国际大厦A座7楼。
　　总经理办公窒。
　　男人一脸慵懒地盯着电脑屏幕，耳边传来的，是娇媚无比的女声。
　　“欧阳，为什么最近都不来找我？” 立在办公桌前的女人，穿着一条紧身的低胸连衣裙，一头大卷的头发，像是故意拨弄着落在了胸前。
　　“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男人微微地扯起嘴角，眼睛斜瞟了一眼，脸上，似笑非笑。
　　“难道你不想我吗？” 女人边说边绕到了他的身边，双手，主动地环上了他的劲。
　　“我为什么要想你？” 一脸厌恶地起了身，边说边挪开了女人的手，“我们似乎不熟。”
　　“纪欧阳！你什么意思！”女人闻言，瞬间花容失色，假意的温和形象突然变得焦躁不安“ 上个星期你还送了我那么多贵重的东西，不是说好这个星期带我去泡温泉的么？”
　　“上个星期是上个星期，如果你是因为没有人陪你泡温泉，我不介意找我助理陪你一起。” 男人神色自若，说完，他便喊了喊门外的助理。
　　“有事吗？纪总。”推门进来的女子年纪不大，说话的语气里，是毕恭毕敬的下属之味。
　　“纪欧阳，你是在玩我吗？！” 办公室内的女子突然提高了嗓音。对着从她进来起，就没拿过正眼瞅她的男人，她忍不住地撒起泼来。
　　“你认为呢？” 男人柔和地露了露笑，“ 我不喜欢话多的女人。”
　　“你...”
　　“对不起，你严重打扰了我的工作。” 明确地打发起她，转而戏弄地吩咐起助理“lucy，替我把那几张还没用完的温泉享受券送给凌小姐。”
　　“哼...”女人像是恍然大悟，随即冷笑着回应“我知道了，你一直在利用我？”
　　“主管不愧是主管，至少不算太笨。利用这个词，是不是说的难听了一点，你是心甘情愿的帮我，我是不忍拒绝你的好心。” 男人甚是得意地欠了欠身，言语里的讽刺，说得不紧不慢。
　　“你....卑鄙！” 女人气急败坏地指着他破口大骂，“纪欧阳，你还是不是人！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已经被革职了！我这么相信你，你居然利用我....”
　　“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无耻！”女人越说越激动，情绪失控的她，跟着开始甩起桌上的东西。
　　“疯女人，你在干吗？！” 男人黑着脸，从嘴里丢出一句，随即按下公司内线“ 保全，上来帮我把人轰出去。”

　　“纪欧阳，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你......”门外嘶喊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地，消失在楼层的尽头。
　　办公室里，男人一脸问罪地责备起一旁的秘书 “lucy，以后不要把这种女人放进来。”
　　“知道了，纪总。”
　　“怎么？还有事吗？”见女人欲言又止地站着，男人不解地问了问。
　　“凌小姐好像很生气，你这么对她，不担心她恨你吗？”
　　“呵呵。”男人忍俊不禁，转而情绪莫名地回应起他“ 有人恨不好吗？至少证明你还值得别人记住。”
　　“哇，那这么说来，能被纪总怀恨的人，价值很高了” 女人一知半解，下意识地蹦出了一句，等她抬头，纪欧阳的脸色已从刚刚的波澜平静转瞬变成了黑色。他蹙着眉，眼底，黯然失落。
　　“的确很不一般。”半晌，他才回过了神，嘴里，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原来还真有人能让纪总怀恨？！”
　　“....”
　　“对不起，我出去工作。”接收到上司眼眸里的冷厉，lucy抱歉地晃着手，畏畏缩缩地退出了办公室。

　　纪总。他是怎么坐上现在这个职位的？
　　为了还债？或者说是卖身？
　　他把他这些年的时间，统统用在了为“纪氏”打拼的目标上。
　　不再有自己的梦想，也不再有自己的未来。
　　他只知道，每一年，他必须赚够大伯所规定的营业额和任务指标。
　　他开始朝着一个领导者前进。
　　大伯教他做事要有野心，他学习着，一点一点地让自己变得强大。
　　他开始习惯着去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有时尔虞我诈，有时不折手段。
　　起初，他有些不适应。日子一久，他仿佛也麻木了自己的处事作风。
　　大伯说，男人有钱了，什么样的女人都会来到身边。
　　第一次听到，他不可置信地笑了。
　　之后，他看着他，八年内换了三个女人，一个比一个年轻。
　　最后，他信了。
　　现实就是这样，不是么？

　　“喂。”悦耳的手机铃声，将他从烦闷中打断。
　　“欧阳，事情都忙完了吧？”
　　“差不多”
　　“记得早点过来，别忘记三点去接沈青，知道了吗？”听筒那头是欧母的声音，她嘱咐着，像是担心得没完没了。
　　“知道了，妈。”
　　挂完电话，男人疲惫地扯了扯领口，转身立在了窗前。

　　八年了，她等了他八年。今晚，是他们订婚的日子。
　　他应该感到开心，不是么？
　　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像她这样一心一意。
　　他应该知足了。
　　心底的某个声音，一字一句地安慰着他。

　　可是，为什么？这一刻他却连一丁点的兴奋都没有。
　　八年了，纪欧阳，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哇！我看见海洋公园了！妈妈你看！好多人啊！”
　　“哇，好多气球啊！ ”
　　“妈妈，我喜欢这里！”
　　车内后排座上，奶里奶气的声音雀跃地响在耳边。他兴奋地望着车窗外，带着孩子的天性，手舞足蹈地拉起她一并指划。
　　女人看着他，欣慰地笑了笑。
　　她多久没回来了？
　　离开那年，她才22。
　　当时的道路似乎还没有这么宽，对街的广场似乎也没有这么大。
　　高楼大厦，市井街巷，一切好像都已刻上了岁月的磨痕。
　　犹如记忆里模糊的影像，残缺不全。
　　真的是久违了。
　　她想着，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这小家伙还真是一点都不累，飞机上折腾得没完，现在还能这么精神！不就是个海洋公园，至于那么点气球就高兴成这样嘛！”驾驶座上的女人，望了望后视镜里的孩子，跟着唠嗑。
　　“盼盼姨，不是一点点的气球，你没看见，气球很多很多吗！” 小家伙认真地眨巴着眼睛，仿佛是在强调着他所看见的事实。
　　“对，是很多。”女人不以为然，小孩子只要是看到一双手装不下的东西，都是很多很多。
　　“不对，是很多很多。”
　　“好，是很多很多。行了吧？”驾驶座上的女人一脸无奈地重复了一遍，这小家伙的脾气，的确是古怪的很，自己认为对的东西，他总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别人也跟着赞同。
　　“怎么样？我儿子是不是很厉害？连你都拿他没辙了吧？” 后排座上的女人一脸宠溺地将小家伙揽在身上，打趣的言语里，不难听出，她是带着幸福而又满足的骄傲。
　　“别拿这孩子刺激我，我可是吃不消对付他。对了，一会你几点出门？那个姓穆的又想把你带去哪？”
　　“他说十二点来接我。说是带我去见见朋友，给乐逸介绍一所好学校。”
　　“醉翁之意不在酒，别告诉我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的那点心思，绝对是居心不良，从纽约跟着你去澳洲，然后又跟着跑回国，他要敢说他没私心，我明天就从这高架上跳下去。” 齐盼盼一针见血，事实上，她早就提醒了她很多次，但是每一次，她都会一笑而过地忽略这个问题。
　　“不管有没有私心，他的确是帮了我很多。况且我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乐逸这个年纪，也该上学了。我在哪里都是一样，都需要赚钱供他上学。他能帮我，我已经是很感激了，其他的事情，我也都没想过。”
　　“诶，你啊，有了这孩子，就什么都豁他身上了！还好我没打算结婚。一看见孩子我就...心烦”
　　“....”她能不豁他身上吗，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亲人就是他了。没有他的出现，她又哪来的生活勇气。
　　“盼盼姨，你看见穆叔叔也会心烦。”小家伙调皮地把脑袋伸到了前座，认真的语气里，倒是带着一份事实而论的成熟。
　　“没礼貌！不准欺负盼盼姨！” 疼惜地拉过小家伙，别在身旁的座位上，女人笑得异常自在。
　　“你们母子两合伙呢！”驾驶座上的女人，瞪着眼，撇嘴。

　　时光仿佛拉回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一通电话，还有电话里，那凄惨而又绝望的哭声。
　　还好，她最后，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