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55.接近沉睡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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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他的心脏在砰砰地跳动。
心脏跳动的幅度，剧烈的，仿佛下一秒要跳出他的胸腔。
四周是寂静的晨色，一切都还没有睡醒。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前面的天色。芝加哥不是什么极度省电的地方，但是静谧的远郊却通常只有星光来照亮夜行的路。
天亮的很晚。
风很大。
他心很乱。
……今天的婚礼，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今天总裁大婚，员工量不大的公司欢欢喜喜地放了个短假，都凑到酒店去喝口喜酒。金发碧眼的人们似乎对这场婚礼很感兴趣……因为这是少见的中式婚礼。除了新郎新娘的装扮是有些中西融合的晚礼服，整个会场都是按照中国的习俗布置的，大红色的喜字、为来宾准备好的红木座椅、正中间烧灼着的火盆、还有新娘头上的红盖头……这让一直生活在国外的以琉没什么好感。
一大早家里就开始忙活了。
以琉一直都站在一边漠然地看着，他看着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心底生出了一种奇特的酸意。
那种感情，仿佛是孩子对父亲续弦的天生厌恶感。
于是他逃了出来。
疯狂地在大路上奔跑。途中偶遇学校的同学，不管认识不认识……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望着他。
好像是看到了学校里俊美的雕像猛然活了起来一样，又惊惧又欣喜。
以琉管不得那么多……只是跑。跑。疯狂的跑。跑到胸中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为止。
他渐渐放慢了脚步，弯下腰扶住膝盖，剧烈地喘息。
他抬起头。
这时天已经亮的十分透彻。干净的穹窿之中甚至没有一片云彩，这样才使得初升的阳光没有一丝阻碍地洒在金灿灿的大地上。
照亮他心中的污秽阴暗。
是个好天气啊，今天。
以琉慢吞吞地走着。看着路旁愈加熟悉的景致，心中忽然有一种陌生的错觉。
这地儿他认识。
并且这种感觉，随着他的深入而越来越强烈。他感到路的尽头有什么正在呼唤着他，拉扯着他让他前进。
“哥哥被他们严密保护在卡塞尔的地下，你若是去的话一定不好找到他。你有他们三个人私自签下的龙血契约，去了的话，顺着直觉走，就能够看到哥哥了。”
耳边突然响起了那白衣黑发少年的话，以琉隐隐约约地认识到自己将要做什么去。这种感觉十分新奇，被血脉牵扯着，一步一步地走向目的地。
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休整之后再度奔跑——与刚才那段奔跑唯一的不同，就是此刻……他已经有了自己认定的方向。空气为他展开的道路，轻盈又虚无。
“呐呐，PaPa，你看见小琉了么？”
“以琉？”恺撒皱了皱眉，“说的也是……喂楚子航！你家豆丁儿呢？”
被叫到名字的新郎淡淡地回头，“不用管他。”目光飘到以念身上，他露出无奈的神情，“当初这个不也有这么一回。”
“那也没能阻止的了……”以念小声抱怨着，瘪了瘪嘴。
恺撒尴尬地咳嗽两声，掩饰一般揪起以念丢向楚子航爸妈的方向，“快去跟你干爷爷干奶奶打招呼！”
被丢掉的小孩儿可怜巴巴地跑过去，面对着他干奶奶“啊真可爱！！”的疾呼，忍受着几乎要损毁程序的爱抚默默垂泪。
恺撒放下手头的事儿，站到楚子航旁边。新郎如同一座塑像站在会场的高处，看着底下人们忙忙碌碌，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还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恺撒轻哼。
楚子航的表情有些变化，“你的比喻……难得这么恰当。”
恺撒被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赞赏弄得有些吃瘪，只好转移了话题，“以琉不比以念，也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儿来……再说你也不想他缺席这场婚礼吧？”
“我？”楚子航轻轻垂下头，“我希望他能够缺席。”
每一个字里仿佛都融进了长长的叹息。
“那是罪恶感，……就像你强迫让以念在旁边观看你与诺诺的豪门婚礼一样。”楚子航盯着恺撒，“你没有么？那就如同你强迫让路明非亲眼见证你是如何为别人戴上婚戒。如出一辙。”
“我说不过你。”恺撒别过头去，“每次一扯到他的问题，你总是变得巧舌如簧。”
“我这辈子一半以上的话，都是对他说的。”楚子航摇头否认恺撒的结论，“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要多对他说说话，谈到他就忍不住多提几句，仅此而已。”
“卡塞尔学院……吗。”
以琉把大门外石碑上上工工整整的单词念了一遍，再抬头细细地打量这古老的学校建筑物。能看得清楚的只有学校门口的、类似于钟楼的建筑，这样沧桑的钟楼，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也住着谜一样的守夜人？
假期中的卡塞尔学院大门紧闭。以琉皱了皱眉，闭上眼睛，试图感受刚刚那种牵引的力量，好让他突破这层妨碍，进入到学院里去。
“你进不去的。”
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以琉悚然一惊，戒备地回过头去。
声音的来源是个高挑的俄罗斯女人，皮肤白得像是雪花，金发在脑后盘成一个拘谨中还有些散漫的髻。与PaPa极为相似的冰蓝色双眸，在阳光下闪耀着冰封的美感。
这时女人口袋中响起了音乐铃声。她掏出手机，有些不耐烦地冷言道，“是个普通人类！诺玛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然后以琉听到手机那边有个温柔的女声不停道歉，断断续续的听到了“……你知道最近……那人的婚礼……防止暴乱”的话语。
“好好我知道了。我把他赶走就是了。”
女人摁灭屏幕，转过头来看着他。
以琉耸耸肩，“Vertu？”
女人挑高了漂亮的眉毛，“还挺识货。”
“一般人都不会舍得买的。”以琉戏谑地回望过去，“不知道你已经付了多少高贵的修理费了？”
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女人反倒是露出了一个微小的笑容。
“你跟楚子航什么关系？”
女人直接切入了自己问题的重点。
这个以琉也注意到了。当她看到他的长相时，一直冷冷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讶异。
“楚子航？”以琉重复了一遍，掩住自己惊讶的表情，“他是我爸爸。”
这下轮到女人大吃一惊了，“这才毕业三年，他怎么会多出来个儿子？”
“……”
以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次又一次的催眠，让他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的身世而苦恼。与父亲相貌相似……年龄也相似的窘境，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叫楚以琉。”最后，他用问好将女人敷衍了过去。
金发的女人看出他脸色不好，就放弃了追问，“叫我零就行。”
“零。”以琉试着照她的要求喊了一遍，发现零没什么不好的反应才放下心来。
“这里都布满了戒律，你没法发动言灵突破进去的。”
“言灵？”
以琉反问回去。
“不会吧？”零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以琉，“你没有继承楚子航的言灵么？”
以琉没有作声，只是用疑问的目光再次看回去。零开始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便用胸卡打开了校门旁边的小门，将以琉带了进去。
“你可信吗？”
跟在零的后面，以琉问出了类似于小孩子毫无戒心的话。
零一边暗讽着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一边停住了脚步。金色的发丝垂落在她胸前，高贵的金色……仿佛记忆中，某个人的眼睛。
“若你觉得我可信，那就可信。”
“……”
以琉沉默下来，目光在零的脸庞和地面之间游移徘徊。僾然是能够看破一切的目光，让零心中有些奇异的发颤。
“那么，”以琉低声地要求，“我想要，从这里带走一个人。”
作为婚车的，是楚子航的爱车保时捷Panamera。这车他用了四年。新娘和伴郎伴娘似乎都知道这车象征了些什么，但是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
这车是与婚礼格格不入的。想想就知道，中式的婚礼，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和穿着红色布料裁剪的精致西服的新郎一起坐上保时捷绝尘而去……就如同是山洞里的野人，忽然拿出了还没有上市的iphone5S与媳妇儿谈情说爱一个效果。
但他执意用，别人也没办法。
他牵着已经蒙好盖头的苏茜，温柔地帮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确保新娘已经坐好之后，他返回驾驶室，避开了以念略微哀愁的目光。
毕竟是来自一个人的血统，以念和以琉，都是他心里没有办法跨越的梗。
诺诺挎着恺撒的臂弯，发出了清冷的声音，“怎么说，楚子航对他的执念，可是比你深刻多了。”
“他这么做，是为了彻底断绝自己的想念罢了。”恺撒揉乱诺诺红色的披肩长发，“你还看不出来？”
还有一句话，他无法说出来。
无论是他，还是楚子航。结婚都是为了排遣心中得不到路明非的寂寞。
用载过路明非的车，去载他今天的新娘，恐怕是想自己断绝了自己的后路。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55.接近沉睡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