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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枝】 梦里有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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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美少年踏月而来,他站在墙头气焰嚣张,白色衣袂翻飞。
都说开封府展昭展大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似乎没有要求没有脾气,跟随包大人从江湖踏入庙堂,官职也好,称号也罢,一切他都随意。
自从来了汴京,他从没回去过家乡,也许是想家,他有时总会想起那些江南的花。烟雨江南,氤氲的水汽弥漫开来,那十里花开的景色是展昭最最想念的独特。汴京毕竟气温太过凉了些,那些花也开,但终究不如江南开的好。
他注意到墙头的动静,收收心神,抬起眼。
少年轻轻勾起嘴角,对他笑得眉目张扬,他问他:“你就是御猫展昭?”
好似那些来自江南的花,自此注定每一个梦里都有他。
展昭做了这样一个梦。
丁月华也做了一个梦。
茉花村附近的小山丘,每到春天都会开出满山遍野的红色小花。很小的时候,在她都不知道那种花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她的小五哥都会牵着她跑上小山丘去看那些花。
小五哥很美,从小她就觉得他美得好似仙灵一般,那满山遍野的红,印在他的眸子里都好似能更美了些。
他总会问她,小丁三,好看么?
她总是点点头,然后她的小五哥就会对他笑起,“将来等小丁三结婚了,五哥就把这满山遍野的红都送你。”
明明只是小孩子说的话,但她一直都记得。
她的小五哥,从来都说话算话。
白玉堂呢?
白玉堂自两年前起,就不再做梦,他无梦可做。
展昭正想拐弯,正好撞上从拐角出来的人。
那人一身白衣,面如冠玉,看到他却拧起他的眉。
展昭愣了一下,没想到今早在梦里的人突然就出现了,“五弟,你什么时候回开封的?”
自从白玉堂跟随颜查散去了襄阳,很久不曾回来过。
白玉堂本来是打算越过展昭就走的,不过展昭开口问他了,他也不好不答他,他面上冷冷的道:“刚刚到的,颜大哥有事要禀告包大人。”
说罢他看也不看展昭,抬步便走,展昭很久没见到白玉堂了,就算他面上更冷了几分,展昭也决定把事情放下先,陪着他走一会。
他们也不说话,白玉堂一张冷面,展昭静静的走在他身边。开封府这条长廊,展昭在上面走过无数次,他在开封府里为国为民,不辞劳苦,都见证在这有些发旧的长廊上。每一次他无论是给包大人带来怎样的消息,好的坏的他都会跑得很快,甚至希望这走廊短一些越短越好,只有今天这一瞬间,他希望这条他踏过无数次的长廊,能够越长越好。
他与白玉堂一起的时光,哪怕只能静静的,他也希望多一秒也好。
可是他最是明白,终究只是奢望,白玉堂指指开封府的大门,“展……大哥,我先回去了。”
路,终有尽头。
他看到那个白衣之人就要想走,他急急的问出口:“五弟,就要中秋了,你是否留在开封过了再走?”
今年中秋包大人慰劳众人,已经在酒楼定好位置,宴请开封府各位兄弟,展昭以这件事为借口,还是想留他的。
“刚才包大人已经与我说过了,我……过完中秋再走。”白玉堂的声音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但是展昭一直认为很好听,他能划开那些世间吵杂的一切,最直接走进他的心里。
没等展昭再说话,白玉堂已经走了,那个白衣的人从不曾回头,甚至不肯多看他一眼。展昭站在开封府大门里,静静的看着他走出他的视线之外。
他只能悠悠叹息,什么时候起他和他居然无话可说。
他们曾经那般的心心相惜,原以为他们会天涯共赴……
却在此刻,形同陌路。
江南的春天老是下雨,但多也是温润的,奈何今天下得那般滂沱。
白玉堂无聊的靠在窗台上,开着窗看那些雨倾泻而下,他就是拧起眉的时候都是好看的,不过那浑身散发出的戾气,没人敢贪眼而已。
“白兄,下雨了有什么好看的?”外面连一个走路的人都没有,展昭走过来问他,眼睛却盯着他已经被雨打湿了的那片白衣上的水渍。
白玉堂指指窗外那些沿街种的一排排的树,“下得这样大,连花都要没有了。”
他们奉包大人的命令,追缉一伙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从开封一路追缉到江都,却在这里失去了那伙人的消息。本想今日到处查访,却偏偏又下起大雨。
展昭很久没有回过江南地区了,难得再踏上了这片温润的土地。正值入春时节,再过些天那些沿路的树想必就要开得花繁叶茂了罢。
白玉堂不是个思春悲秋的人,但他总也记得展昭曾经说过,很还念江南的那些花,他难得笑得有些落寞,从此白玉堂一直都记得那些话。本想着展昭终于可以看到记忆中怀念的风景,结果却下成这般大。
雨打桃花,想开也开不成。
他还是看着窗外那些片说不上美的风景,丝毫不管雨已经将他越打越湿,展昭却伸手关了窗。白玉堂不高兴了,瞪他,“展小猫你做甚?”
那人弯起眉眼,笑得温和:“明日若是晴了,便要忙碌了,白兄赶紧换了衣裳休息了罢。”
白玉堂这才注意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了,他看看展昭,便起身去包袱里拿衣服,展昭看着他将外衣敞开,便出了房到厅里去了。
他们到了这里,失去犯人的消息,但是这里本就繁华最近又开展了各种活动,很多人从别处涌过来,所以住宿的地方非常难找,他们好不容易找到这家店还有房间,不过掌柜满脸堆笑告诉他们:只有一间房间。
不过是间上房,有一个厅和一个房间,还挺大的。要说两人一起也不算挤,展昭就想自己晚上就在大厅的椅子上将就一下就成,他成天跑来跑去的什么地方没睡过,不是露天的就算好的了,可是白玉堂的表情非常纠结。
老板精明的很,看他们表情就知道展昭这边好说话,而且已经算是同意了的,忙又道:“二位爷,不是小的胡说,这几日附近的客栈都忙得很,如果这房间你们不要,待会想再回来要可就不一定有啦。我给你们加一套枕被,你们暂时挤挤,如果有空房了我再给你们留一间如何?”
其实白玉堂心里也明白,可是要他和一直不对盘的展昭一起住,就是有那么些别扭。不过他更不想睡大街,而且事情几天可能是办不好的,要是拖上个十天半月的,他直接成讨饭的了。他左右想想,也同意了。
展昭坐在大厅,幸好雨打窗沿发出很大的声音让他分了心神,他想起白玉堂的话,这样下去看来真的是春日无花了。他还是十分还念心里那副江南美景的,以前独自一人时时常都心心念念,不过现在他已经释然了。
因为只要那个人一笑,他时常就能看到整个江南的花。
只属于他自己心中的花。
隔了会时间展昭才再进房间,白玉堂已经换好衣裳躺床上了,展昭心说果然又是一件白衣,便是笑笑,去抱起床上另一套枕被,打算去大厅。
“展小猫你去哪?”白玉堂出声问他。
展昭抱着那堆东西转过身来,“床留给白兄睡就好,展某去大厅的椅子上睡。”
他知道白玉堂爱干净,个性乖张还很怪,绝对不喜欢别人踏进他的私人领域,平时和他打招呼他都不一定理你,要理也是点点头就算数,如今要他和别人睡一起,他肯定不会乐意。
白玉堂就看着展昭的笑,那温润的江南水土孕育出的人,拥有特别温和的笑容,他想了又想,还是在展昭快要踏出房间的时候叫住他:“展小猫,床分你一半罢。”
展昭意外的回过头,看到白玉堂已经往里移了一些,空出一半的床给他,不过他已经再次躺下背对着展昭,展昭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就,多谢白兄了。”展昭枕被又放上床铺,也躺了上去,就听到白玉堂久久之后回了他一声:“不用。”
还是冷冷的声音,带着点春日的料峭。展昭闭上双眼,面带微笑。
雨一连下了好几日,终在某个清晨时分停了。
雨后空气清新,早春的阳光显得特别温暖人心,白玉堂觉得有些微暖,缓缓睁开眼睛。这时展昭捧了盆水进了来,对他笑道:“白兄,早。”
与那早春的阳光融合了一般,毫无违的感觉。
展昭将那水盆放到配套的架子上,便催促白玉堂去洗漱,自己去弄那店小二刚送过来的早饭。差不多了展昭抬起头,看到白玉堂在镜子面前纠结他的头发。
白玉堂的头发很长,他喜欢弄个髻再绑上白色的发带,时常记得那白色发带与他的黑发一起在风中飞舞,举手投足都带着白玉堂独有的风采,是别人学不来的潇洒姿态。
早饭弄好都要凉了,展昭想催他,却看到白玉堂在那里左翻右找,便问他:“白兄,找什么?”
“我的头带不见了。”他明明记得昨天是放在这里的,就是找不到。
展昭也帮他一起找,可结果一样。眼看白玉堂脸上的火气上来了,“不是那些店小二随手扔了罢,爷去找他们去。”
如果让他去还不得翻天了,堂堂锦毛鼠白大爷的东西都敢丢,不去个手脚才怪。展昭拉住他,去自己的包袱里翻找一阵,拿出跟丝带给他。
那丝带很好看,纯白色上面绣了些银色的纹路,富而不俗,看上去更显华丽。
展昭笑着将白玉堂转过身面对镜子,拿起梳子给他顺起他的长发,“不见就不见了罢,展某先前有买这个发带,不过不适合自己,送给白兄便是。”
展昭一向都是布衣简装的,白玉堂没想到他竟会去买这样的发带,他说的很轻巧,到让白玉堂就算不想要,拒绝了却显得他扭捏了。
白玉堂想那起码抢过梳子罢,“爷自己会梳!”
展昭又稳住他,声音轻柔:“好啦,展某给你梳快些,不然早饭都要凉了。”
一说白玉堂也不好拒绝了,其实白玉堂这个人很随性,真心不太喜欢吃东西,就喜欢喝酒,可是展昭和他待一起时,不论什么情况都会等他一起吃东西,他不吃那猫也不会吃,逼得他不能不吃。
他动作很灵活,他其实一切事情都能做得近乎完美,就连梳头这种小事,也比白玉堂擅长得多。展昭有着修长的手指,在他的头上轻轻柔柔,白玉堂看着镜中帮他梳着头发的展昭,表情有些复杂,看到展昭拿起那根发带,干脆拧起眉哼一声,“明知道不合适你还要去买。”
展昭听了他的话,毫不生气,只是笑了一下。他用发带给他在头上打了个结,银线发带顺着黑发而下,衬得他白衣黑发都更惹眼了几分。
果然很配白玉堂!
他当然是知道这个发带不合适自己的,当时他在开封街上看到这发带的时候,就知道绝对只有白玉堂才适合它,所以才买了。
这是展昭的小小心思,一直藏着,很久之后终于有机会给他。
早饭还冒着热气,白玉堂甩甩展昭给他梳好的长发,坐到桌前,他悄悄抬眼看看展昭,将展昭分好的粥喝下。
雨后初晴的时候,真的能闹得人心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