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one again》zaq

7、第 7 章

　　这一次，梅林知道自己在做梦。
　　关于过去的梦。
　　他看见过去的自己奔跑在卡美洛空荡荡的街道上。在那之前，他刚刚做出这一生最重要也是最困难的抉择。
　　他要去救那个男孩，出于泛滥的同情心和相信自己能够改变命运的侥幸心理。
　　他总是相信现在比未来更重要，所以选择拯救德鲁伊男孩的生命，否则他将每天被忏悔和不安所纠缠。但是当未来即将变成现在，又会如何呢？
　　在那一片耀眼的白光中，命运向他模糊而又清晰地展示了亚瑟的死亡，与格温有关，与兰斯洛特有关，与莫德雷德有关。
　　德鲁伊男孩亲手把剑送进了亚瑟的腹部，而这全都是他的罪孽。
　　如果他——
　　少年的梅林用力砸开密道的铁门，
　　——不要这样，梅林！
　　不那么做——
　　亚瑟拉着那个男孩从门里钻出来，
　　——亚瑟，你不该救他！
　　那么——
　　“你真是够慢的，梅林。”他向他抱怨，
　　——他根本就不该来，你这个笨蛋！
　　杀死亚瑟的男人——
　　王子抱着男孩上了马，
　　——你根本不知道你把自己的死神抱上了马！
　　将会在还幼小的时候——
　　向城外飞驰而去，
　　——并且亲手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就死在乌瑟王的手里——
　　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亚瑟，不要去！”

　　“欢迎你激情四溢地回来。”无论身份如何变化却始终没什么改变的嘲讽声召示着主人此刻良好的心情。
　　梅林在刺眼的阳光中眨了几下眼睛，终于看清了抱着手臂一脸不悦地站在他床边的君主。
　　不过无论面色有多么不好看，他的眼睛出卖了他
　　——国王陛下很高兴，并且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哦，”梅林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嘶哑，他用力清了清喉咙，“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早上，一个国王应该用完早餐开始一天工作的时候，对一个宫廷法师来说也是一样。”
　　“早上？”梅林有点吃惊，“我几乎睡了一整天？”
　　“你称之为‘睡’，哼？”
　　“嗯？”梅林不解地看着他。
　　国王的脸色变得更黑了，“而盖乌斯称之为‘昏迷’。”
　　“这没什么差别。”
　　“这差别可大了，梅林。”国王把一条腿跪在法师的床沿上，这方便他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的仆人，“如果我早知道你只是睡了一天……”
　　“然后？”梅林充满兴趣地扬起眉毛。
　　国王突然直起身子，后退了一步，飞快地接道，“我会用尽所有方法把你叫醒，你知道你积了多少工作吗？梅林•艾默斯。”
　　“你本来肯定不是打算说这个的！”
　　“你该死的以为我会说什么？”
　　“比如说，‘如果我早知道你只是睡了一天，我就不会这么担心地一直守在这里了。’”
　　“啊哈，你说谁一直守在这里？”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一个国王怎么可能在下属的床边守上一夜？梅林，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一点？”
　　“哦，我可没说守上一夜。”
　　“你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好吧，如果你坚持否认‘我确实有这么重要’这个事实的话，你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国王总是有很多麻烦的事情需要处理，睡眠不足是臣民的福祉。”
　　“哦哦，很多麻烦的事情需要处理，哈？而不是把这些工作都丢给睡了一整天的国王顾问？”
　　谎言被拆穿的国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只是一部分，一部分！”亚瑟嘴硬地坚持道。
　　法师露出“你我都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的笑容。
　　国王恼羞成怒地瞪着他的法师，但片刻之后，他象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神色突然一转，“嗯，或许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另一个看起来更有意义的话题，你在你的‘睡梦’中大声地叫了我的名字。第一，当时我并没有给你直呼国王名讳的权利。第二，这看起来似乎表明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比你在忙完了工作之后顺便来看看你‘睡’醒了没有的我心中的地位要高得多。”
　　“……”梅林不得不承认，他之所以花了这么长时间和亚瑟斗嘴，正是为了让对方忘掉这件事的存在。
　　显然他做得很失败。
　　或者实在是太成功了。太成功地攻击了亚瑟以至于对方突然想到抓住这件事当作反击的武器。
　　现在并不是一个向亚瑟解释他的梦境和他所预见的命运的好时机。因为那个预言如此可怕却又如此模糊。
　　亚瑟将会死去，与格温有关，与兰斯洛特有关，与莫得雷德有关，与……梅林自己有关。他可以向亚瑟解释后两个人，却没办法判断前两个人与亚瑟的命运的关系。一个是亚瑟的新娘，另一个是他最信任的骑士，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可以轻易说什么的人物。
　　如果他判断失误，后果会是相当严重的。
　　“你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国王洋洋得意地笑道。
　　梅林觉得他的人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面对亚瑟的时候。而最讨厌的一点是，他失败正是因为太为对方着想。
　　“我现在真是太讨厌见到你了……”梅林轻声嘟囔道。
　　“哈哈，”亚瑟拍拍手，“我会象一个善解人意的国王一样立刻消失在你面前。我要去作接见那些该死的贵族们的准备——这正是那些国王必须处理的麻烦的事情之一。我真不明白，离婚礼开始至少还有两周，他们这么早来做什么！”
　　“还有一件事。”梅林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忘了非常重要的事情，“你查出来那只魔法兽是从哪里来的了吗？”
　　“没有。”亚瑟不满地抱怨道，“光是把昏迷的你弄回来就花了我很多力气。其实它没那么危险，你知道吗？当我的剑和你的魔法把它劈成肉块的时候，它的爪子上正抓着女人们坚持要在野餐时享用的甜点。所以，它要攻击的八成是甜点而不是人类。”
　　“哦……”梅林呻吟了一声，然后笑起来，因为他想象了一下亚瑟发现爪子里的甜点时的表情，那一定非常、非常有趣。毫无疑问，那只魔法生物是个雌性。
　　“总之，”亚瑟一边说一边向门口走去，“我必须走了。而你，我的宫廷法师，也应该起床开始工作了！”
　　“知道了，我严厉而勤勉的国王。”梅林笑着目送亚瑟离开。在这一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件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亚瑟的半边头发乱糟糟地翘着，那显然不是一夜辛勤工作或者安稳地睡在柔软的床上所能造成的效果。
　　于是梅林开始琢磨“光是把昏迷的你弄回来就花了我很多力气”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由骑士们带着他骑马回来，显然亚瑟不用花什么力气不是吗？
　　也许，梅林满足地笑了，他的地位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