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闲话》洛凝

10、拾

　　当剑子拿着乐狐毛制好的琴弦来带宫灯帏，并且当着龙宿的面亲自替他安好琴弦调制好琴音音阶的时候，剑子终于真真正正地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耶，好友，这些天来真是辛苦汝了。

　　看着剑子那复杂无比的奇特表情，龙宿心底直想大笑出声，但面上却仍是那副温雅雍容的从容微笑。

　　好说，倒是吾奏箫的技艺经过这些天的历练，恐怕已经有了个不小的飞跃。

　　剑子微挑嘴角，回想起见月谷的种种，不知道现在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哈，看来好友汝亦得了一番奇遇。

　　龙宿继续从容不迫地道——也亏得他能忍，明明都已经忍得握扇的手都已经微微发抖了，脸上的神色却竟然丝毫都没有改变。

　　咳嗯，不说这个，汝快试试琴吧。

　　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剑子的目光落在琴上，于是立即道。

　　嗯。

　　龙宿也确实是忍得辛苦，所以剑子一出声他便也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琴上。

　　初触琴弦，龙宿就感觉到了明显的不一样之处。

　　往日马尾制成的琴弦韧则韧已，然则触摸起来却有着一种明显的粗糙之感，手感着实欠佳；可是这由乐狐毛捻制而成的琴弦触摸起来光滑平整，而且还带着些微柔软，而且按起来也韧性十足，丝毫不输上乘马尾。

　　龙宿心底微微一动，忍不住轻轻地撩拨了一下。

　　立刻，悠远清越的琴音便自琴身上荡漾开去，尾音更是徐徐绕梁经久不散，过了片刻之后似乎仍有轻微音韵在耳畔隐隐约约。

　　果真是绝品。

　　睁开为了仔细欣赏琴音而闭上的眼，龙宿的语气里透出了难得一见的欣喜非常。

　　哈，吾总算是对得起汝的箫了。

　　见了他的欢喜模样，剑子不禁也露出了温和微笑。

　　好友，吾说过，当汝将琴真正制好的时候，吾便与汝合奏一曲。

　　龙宿抬头看他，忽然明艳无比地笑。

　　好啊，现在就走？

　　剑子亦笑着点头，丝毫不顾及上次的惨烈经历。

　　不，吾等就在此合奏一曲。

　　龙宿继续笑，笑意已经浸透了他那一双漂亮的眸子。

　　那龙首与吾师尊……

　　剑子忍不住脱口而出——他倒不是怕，只是两人手里拿着的可是彼此第一次赠予对方的信物，若就这么毁了的话怎么样都不能算是个好兆头。

　　若他们这次还扫剑气出来的话吾便将自己这扇赠汝，全当是换吾赠汝的那支箫了。

　　龙宿依然气定神闲，语气甚至还带上了几分自负的慵懒。

　　哈，既然汝都这么说了，那就开始吧。

　　剑子闻此言便知他心思已定，于是从容一笑，右手一挽长箫立现。

　　哈。

　　待剑子将箫送到唇边，龙宿便轻笑一声，双手撩拨，琴音漾起。

　　嗯……他的琴心终于谦冲清正了。

　　听到院子里的悠扬乐声，龙首沉吟半晌，忽而勾起嘴角。

　　好友汝看，制琴之人果真很重要不是。

　　道尊抿了口茶，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哈，吾倒觉得是乐狐弦的温和弥补了他的杀伐气，终于让他有了些微一代大儒应有的内在气质。

　　龙首扫他一眼，轻笑一声。

　　吾不与汝争这个。总而言之，他们终于是交换过信物了。

　　道尊闻言亦微微笑，放下茶杯来欣慰地舒了口气。

　　……这倒是。

　　龙首微微颔首，清浅的笑容里多少也带着了些许安慰。

　　对了好友，等哪天汝与吾携手归隐或驾鹤归西之际可否将宫灯帏的部分财产留给吾家笨徒弟？

　　耶，汝不是说道门中人就应两袖清风潇洒飘逸的么？

　　但道门中人也是人哪，人也要吃饭的不是。

　　汝想得倒好，吾才不留。

　　哎呀好友，难道汝就忍心看着吾唯一的徒弟活活饿死？

　　哈，儒门天下有龙宿在，吾就看汝家徒弟怎么饿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