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以后》莫司音

3、第三章

　　喻为恪终于还是没忍住，摸了摸眉毛，把手中的咖啡杯恶狠狠丢在一边，气势汹涌地往角落的桌子走过去。
　　凝滞的气氛彻底被打破，三人齐刷刷抬起头看向喻老板。
　　麦蒙上下打量一番后，忍不住把从进门开始就憋在心里的话问出了口：“那个……我说……最近生意不好么？”
　　喻为恪愣了一下，脸上画满问号。
　　麦蒙指了指他手腕处明显短了一截的袖口，小心翼翼道：“我那里还有几件没穿过的，要不先给你吧，我也不急着穿。你好歹也是个老板，怎么能唔唔唔……”
　　喻为恪满脸黑线地果断伸手捂住了麦萌的嘴，只是此时满腔的气势也随之一泻千里，只能委委屈屈地扫了陆明一眼，意思很明了：求你快把他带走吧。

　　陆明只当没看到，随意丢了个微笑安抚喻为恪，之后却还是伸手在麦蒙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略带训斥的语气道：“好啦，你消停一些，这儿好歹也是个名义上的书吧，就算坐角落里，你那么大声其他顾客也会生气的。”
　　麦蒙很听话地点点头，一双眼睛巴巴地瞅着陆明眨了又眨，讨好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一旁的宁乐冷眼旁观，忽然觉得以前想不通的那些事情，此刻竟如醍醐灌顶一般，全都通透明白了。
　　怪不得从来陆明对自己都不冷不热的，照理说他跟麦蒙认识了几年，就跟自己认识了几年，没道理这么久还这么生疏吧，尤其双方都不是难处的人。
　　现在想来，肯定是因为他在吃自己的醋啊！
　　宁乐心里真是又遗憾又好笑，一边无语着自己就这么做了多年的灯泡加炮灰，一边又觉得其实仔细想想，麦蒙这种浮躁的性子，若是真的跟陆明在一起，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忽又想起麦蒙父母离婚那年那件事来，当时不觉得怎样，但是现在想来，竟隐隐有些眼眶发烫，面对陆明的时候，便忍不住更觉得亲近了些。

　　她伸手在陆明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喂，你们的保密工作是不是做得太好了些？连我都让你们蒙在鼓里了，”说着指指麦蒙，“这位，也就只有你能消受得了。不过，能否透露一下，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凑一对的？”
　　麦蒙听到这儿，不由紧张地看向陆明。
　　刚才的玩笑话其实某种程度上也着实是他有意为之。因为要是真能把宁乐糊弄过去，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就绝对不会再来多说什么了，毕竟宁乐相信了，就基本等于自己老妈相信了，老妈信了，世界就太平了。

　　陆明早把麦蒙那副简直要对着自己摇尾巴的表情收在眼底，默默享受之余，便也不急着回答宁乐，反倒做出一副十足感兴趣的样子问道：“诶，先不说那个，宁乐，你说，你看我和麦蒙谁更像1？”
　　宁乐掩嘴一笑，心说这人还真是直白，也不怕麦蒙害羞。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刚刚蹭着陆明坐下的喻为恪，已经气得脸都绿了。他根本忘了自己开的是书吧，不是菜市场，一激动“唰”地站起身来，差点没掀了桌子。
　　喻为恪伸出一只手颤抖地指了指麦蒙，再指了指陆明，一字一顿地问：“你！们！你们……你们好上了？”
　　因为太过激动，胸口的起伏也变得明显起来，一颗从刚刚开始就摇摇欲坠的扣子，在喻老板的一次剧烈的深呼吸之后，终于不负众望地弹了出去，露出了结实的小麦色胸膛。
　　正对着喻为恪坐着的宁乐，险险用胳膊挡住了那颗扣子暗器一样的袭击，回过神来正打算暴走，视线一抬却正好对上喻老板的胸器。于是……她瞬间哑了。
　　张口结舌了片刻，宁乐狠狠咽了口口水，脑子还完全处于放空状态，就机械地回答道：“不是他俩还有谁。”

　　气氛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喻为恪艰难地扭头重新看向陆明，似乎想求证一个否定的答案，但是却看到陆明很无所谓地摊摊手，表示“就是你听到的这样”。
　　于是，喻为恪脸上勉强维持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不见了。沉默了片刻，他抬手把胸口的衣襟往中间揪了揪，遮住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皮肤，然后自言自语一般念着：“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远处的小服务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完蛋了，老板要哭了！”
　　“这可怎么办……他会不会扣我们工资啊？”
　　“啊……怎么办，我还指望着国庆换个新手机呢。”
　　“哎，你们也别那么悲观嘛。我觉得老板应该有心理准备吧，陆少就算是再不挑，也不可能看上他这种又傻又笨还闷骚的男人啊。”
　　“我同意我同意，能看上老板的，一定眼睛都长后脑勺去了！不过说起来，前几天不是还有一个上门找老板的小男生，叫什么来着……叫……”

　　书吧的门恰在这时被人推开，有人逆着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脸，只一身警服却很是扎眼。
　　刚才被打断了的那个服务生忽地一拍大腿，灵光突现想起了那个差点被遗忘的名字。
　　“对了，就是他嘛！司南！”

　　等那人走进门再看，才发现这人虽说穿了一身警服，其实却是个长着娃娃脸的大男生，再加上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即使不笑的时候也不觉得严肃，更让人无法将他与这身行头这个行当联系起来。
　　但是喻为恪从看到他进门后，便一直绷着一张阎王脸，浑身散发着不爽的气息，恨不得这人能自己识相一些，哪儿来的赶紧回哪儿去。
　　倒是陆明隐约听说过一些关于司南的事情，所以此时便好整以暇地坐好了等着看热闹。麦蒙和宁乐两个不明就里的，只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司南果然没有让陆明失望。
　　他进门后，一抬眼便看到喻为恪站在最远处的角落里，他嘴角刚要勾出一丝弧线，却在下一秒看清了喻为恪脸上厌烦的表情，以及……坐在他身边一副幸灾乐祸模样的陆明。
　　其实在来的时候，司南已经想好了各种各样的借口，譬如去找同学喝酒之前顺路过来看看啊，再比如刚好在这边有公务所以顺路过来看看啊，要么就说想要一本书怎么都找不到顺路过来看看有没有啊，总之一定得是“顺路过来看看”。
　　但是……所有那些，在看到他身边微笑的陆明时，就都带上了一丝讽刺的意味。

　　司南忽然觉得自己真他妈像个演独角戏的小丑，悲哀又可耻。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忽然扬声冲店里的客人嚷嚷道：“来来，各位听一下，我是警察！”满意地看到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之后，司南咬牙切齿道：“刚才有人举报这里聚众赌博，现在要检查，不想找麻烦的赶紧走啊！晚了就跟我回局里说话吧！”
　　众人一听，顿时面面相觑，冷场几分钟后，所有的客人都纷纷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忙不迭地冲出了门去。
　　一群小服务生等人都走光了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冲着喻为恪哭诉：“老板！他们还都没给钱啊！”

　　喻为恪早已经气得鼻子都歪了，奋不顾身地冲到门口去，想把还没结账的客人叫住，但是哪里还有人搭理他。
　　原本今天因为下雨，路上进来避雨的人不少，生意还算不错，咖啡水果都卖了不少。司南这一喊，一下午的折腾不仅没钱挣了，还得倒贴钱。
　　此时大家一听不用交钱了，谁还在乎那警察漏洞百出的检查通知，不用掏钱这么好的事儿错过了就没有下一次，所以跑得那叫一个快。

　　最后果然一分钱都没有要到，喻为恪黑着脸掉转回来，却看到司南已经老神在在地挑了张最舒服的单人沙发坐下了，手里不停转着他的大沿儿帽，挑衅地看着自己。
　　喻为恪盯着他看了有半分钟，拳头捏得咯吱响，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陆明看了几分钟，觉出喻为恪大约是真的怒极了，便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劝一劝，毕竟周围人来人往的，真闹起来了，谁也不好看。
　　谁知道喻为恪沉默许久之后，却毫无预兆地叹了口气，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拳，冲着司南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说道：“你要怎样都随便你吧，反正我之前说过的话不会变。”顿了顿，他转过身，不去看司南脸上慢慢凝滞的表情，而是忽然把眼神定格在正看好戏的陆明身上，一字一句道：“还有，我跟你说过的，我这辈子真心喜欢的，永远只有一个人。虽然我从前不懂得，自己把他推开了，可是同样的错误，我喻为恪这辈子绝不会犯第二次。”
　　陆明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不理会麦蒙在身下轻轻揪着自己衣角的手，脸上表情纹丝不动，似乎根本听不懂喻为恪在说什么。
　　喻为恪却也不在乎，又看了看陆明，见他别过脸不看自己，趁机恨恨地剜了旁边的麦蒙一眼，这才终于肯回身走到司南跟前。

　　小警察坐在那里早就傻了，他千方百计打听到陆明的事情，今天一来，看到陆明也在，他先是觉得有些慌张，定下神来，便想着不然就趁今天给这小子一个下马威也好，省得自己每次想起他来，都如鲠在喉般窝囊得要死。
　　可他却真的没想到喻为恪会在陆明面前，让他这么下不来台。那些话灌进耳朵里，他整个人都懵了。明明从前他怎么闹腾，喻为恪也顶多皱了眉头抱怨几句，何曾说过这样的重话。
　　此时喻为恪走到他面前，他也隐隐知道后面的话不会太好听，下意识想逃，可腿早就软得站不起来。
　　他听到喻为恪没有温度的声音：“别这幅模样，出去让人以为我这是黑店呢，警察都敢坑”。
　　喻为恪说着，从司南手里拽过他的大檐帽，重重地盖在他头上，“说起来还靠你保家卫国呢！看你这点儿出息！是男人就给我干脆点儿，唧唧歪歪得像什么！”

　　喻为恪刚说完，忽然听到身后桌椅响动的声音，一回头，果然看到是陆明要走。他想拦，可又觉得不是时候，只好问一句：“要走了？”
　　陆明根本懒得理他，手插兜里，摆出一脸“真无聊”的表情，径自往门口走去。
　　路过司南的时候，他冷冷地笑了一声，声音不大，但他确定对方听得到。
　　果然，司南被这声冷笑激得头皮都要气炸了，一伸手就把陆明胳膊死死拽住了：“姓陆的！你给我站住！”
　　陆明回头，也不理会自己被人攥手里的胳膊，眼看要被捏断了，只微笑着应道：“你叫我？”
　　司南恨得声音都在抖：“你别装傻！他喜欢你这么多年！我不信你不知道！现在看够笑话就想走？”

　　一片死寂。
　　喻为恪怎么也没料到这小子会给他来这么一手，一惊之下，立刻便转头看向陆明。
　　“我知道啊。一直都知道。”谁知陆明却忽地在这时轻轻地笑出来，笑声在这样紧张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可是……我喜欢的，不是他呢。”

作者有话说

　　这章都改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