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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九龙墟(上) ...

  •   “嗯…”

      若鱼幽幽转醒,入眼便看到一潭碧水,连日的降雨让水面上泛了起些许薄雾,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氤氲缭绕,波光粼漓间蒸腾莹霞。岸边绿草茵茵,有葱白小花悄然绽放,宛如豆蔻少女唇边娇羞的浅笑。绿意一直铺摊至到身下,悠扬间,又延伸向身后不知名的远方。他伸手触抚了下,绒绒软软,舒服的紧。靠着树干,闭眼默默感受,许是大家都歇下了吧,这寸仿若桃源的小天地,更添了分朦胧静谧的美感。

      “你醒了?”

      一声问询唤回了若鱼游荡到太虚的神智,睁开眼,梁文正正立身于不远处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嗯。”若鱼点了点头,觉得一阵晕眩。“文正,我记得你脚崴了,你过来,我帮你看看。”

      梁文正僵硬一笑:“没事,我已经好了。倒是你,感觉怎么样?”

      若鱼歪着头冲他笑的像个孩子,抬手招了招,道:“我没事,你过来,我帮你看看。”

      梁文正目露挣扎,最终还是亦步亦趋的走至若鱼身边,在青年的示意下坐下,伸出右腿。看着青年低下身子帮自己查看伤势,乌黑秀发自纤颈蜿蜒垂落而下,衬着嫩白的肌肤,一时晃花了他的眼。

      “没什么大碍,我帮你揉一下就好。”

      发梢轻微的撩拨,划过梁文正裸露在外的皮肤,脚踝出传来青年指腹柔软的触感,适中的力道,他有些心猿意马,因为此情此景无一不在提醒着他,往昔的温存。

      往昔?!

      梁文正在若鱼诧异的目光下快速收回脚,牵动嘴角道:“谢谢,我好很多了。”

      若鱼收起笑容,轻道:“你怕我。”

      “不,不是。”

      “文正,我知道的。”

      青年平静的陈述句让梁文正有些慌乱。“若鱼,你听我解释……”

      若鱼忽然抿唇一笑:“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气氛一时陷入沉静。

      许久,梁文正艰涩开口:“你这血书是如何得来的。”

      “就知道你会问。”重新靠回树干,若鱼双手交握于胸前,道:“我去会稽找你,他们说你已考取功名,在鄞县做了父母官,还。”顿了顿,继道:“得遇佳偶,夫妻和睦,膝下有后,日子过得很好。初闻此言,我既高兴又嫉妒。”

      梁文正一惊,“若鱼……”

      “我说了我不在意。”若鱼打断他的话头。“梁家一脉单传,你总要为你梁家传宗接代。”

      梁文正听着这话,总觉得不舒服。他与王娴的羁绊,不是用传宗接代就能下断论的。初临异地,本土势力排挤的厉害,而王娴却一直在他身后,默默的支持与鼓励他。患难的情谊,自是相当深厚。

      若鱼看了他眼。“我也知道人非磐石,孰能无情。你与那女子,是有些情分的。”

      梁文正一怔,他误会若鱼了。

      “不说这些了。”青年转了话头。“之后我便来鄞县寻你,发现这儿已然乱作一团。有个一面之缘的书生临终前将此事托付于我,后面的,你也知道。”

      “就是那林姓书生?”

      “没错。”

      “你的伤…?”

      “幻术。”若鱼忽然面带红晕,佯装镇定道:“我只是在想,换个身份,可能更好些。”

      梁文正楞了下,随即苦笑,他知道青年所指的可能更好是什么。这让他心怀歉疚,不管怎么说,若鱼自出现以来,并未伤害过他。自己生活美满,而若鱼…尚还在痛苦中挣扎,不得解脱,罪魁祸首,他绝对算一个。

      何况自己还做了那事……一想到此,梁文正心脏就紧缩,疼痛、后悔、恐惧以及不敢面对的懦弱狠狠着压挤他。

      “你何苦。”我不是值得托付的人。

      “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若鱼微扬下巴,像高傲的天鹅。然后,沉浸在自己心绪里的梁文正,还是没有发现,天鹅高傲的背后,藏着孤注一掷的爱恋与,脆弱。

      “文正。”若鱼伸手触摸着男子的眉眼。“你刚才不还是没有抛下我。”

      梁文正僵在原地,他想起了仿如梦魇,怎样都不愿回想的事。霎时脸色雪白,不由擅抖着嘴唇道:“若鱼,你明明可以不用杀他们的。”

      若鱼眯眼,“你认为我可以施法带你逃出去,对不对?”

      “……”

      “文正,他们是人魔你知道吗?死在他们手上的人,可比死在一般妖物手上的还多,这种人也值得你垂怜?!”

      梁文正哑然,良久吞吐道:“可他们终究是活生生的生命…”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补救:“若鱼,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

      若鱼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般,笑到胸口钝痛都停不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人,多么拥有包容力,多么宽宏大量的种族。”

      “若鱼…”不是这样的!

      “大家皆藏污纳垢,心照不宣,因为一样肮脏!”

      梁文正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道:“若鱼,你冷静一下,并非人人如此,还有是无私之人的。”

      若鱼,你不要这么偏激,这样的你,很危险。

      “文正,人生而有欲望,向善向恶,皆由自己。”若鱼停止了笑,冷峻道。

      梁文正觉得此时的若鱼浑身是刺,气场也越来越不对,不行,得终止这个话题。他琢磨着该换什么话题聊,却颓然发现几乎没有,涉险区太多,分别了这么久,他也摸不准青年的脾性,不知该如何起话头。

      正所谓人有急智,好不好用另说,至少他刚想到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并以为那是最好的方法。此时脑内灵光一现的梁文正就属于这种情况。

      “若鱼,我当时入狱那么铁板钉钉的事,你是怎么救我出来的?”其实这个问题以前一直压在他心头,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才渐渐沉滩搁浅。

      若鱼怔了怔,没想到男子突然问这个问题,想也不想回道:“这些旁枝末节就别提了。”

      “我想知道。”梁文正一脸认真,目光诚恳而温和,“你一定费了不少心力。我当时年轻,只想着你不想说,我就不问,现在回忆起来,就觉得很后悔,那时的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月光透着些许温凉,洒在他身上,周正严肃的脸因笑意而软化柔和。男子有些歉然和拘谨,这么一说,他真觉得自己做事太差。

      若鱼怔怔的看着他,包括带笑的鱼尾纹。这些年你一定很不容易吧。还有……青年散去眉间戾气,心底轻轻道:谢谢你。

      谢谢你,给我的温暖,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你真想听?”转头看着碧潭,问道。

      “嗯。”

      若鱼沉默,良久,神情飘忽的娓娓道来。

      梁文正却如口含黄连,言语不能。一同望着碧潭,恍恍惚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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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年前。

      “祝公子怎么办?少爷真的不是犯人啊!”四九抹泪,他被吓得不轻,现在又急得嘴角燎泡。

      银心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这绝对是急糊涂了,我家公子不是皇帝陛下,哪能救得出罪证确凿的犯人?不过,银信蹙眉,他也不相信梁公子会做这种事。偷觎了眼榻上坐卧着毫无反应,双目呆滞的若鱼,叹息道:“四九,我们相信梁公子是被人陷害的,我们也很想尽一份力,可是你看……”

      四九自然知道祝公子的身体状况,不由含着泪花咬牙,怎么办呐,老夫人那里他可怎么交代?

      等等!

      四九紧紧盯着若鱼,面色异样地问道:“四九没记错的话,祝公子受的是刀伤?”

      若鱼闻言震动了下,还是没开口。银心不疑有他,道:“不错。”一想又不对,“哎?你不会怀疑是在我家公子吧?那怎么可能!当心我跟你急啊。”他家公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得到证实的四九不理会银心的叫板,径直盯着若鱼恨声道:“祝公子,我家少爷待你怎样你自己清楚,现在居然,居然拿少爷做替罪羊!我这就去衙门禀明情况,请人前来捉拿真凶,还我少爷清白!”

      银心暴怒:“你!”

      “银心住手。”若鱼抬手制止银心的躁动。看着四九淡淡道:“那晚确实是我。”

      “什么?!公子你?”

      “银心,你听我把话说完。”若鱼喘了两口气,才继续道:“不过我没杀人,事情也不是贾思文叙述那样。他们调戏一卖艺女子,我出手教训了他们顿,又一时不慎被恼羞成怒的酒囊饭袋砍中,在被追了几条街后侥幸逃脱,仅此而已。”

      “贾思文!我银心绝不会放过你!”银心闻言怒火中烧,狠狠赌咒。

      四九愣了愣:“那公子为何不报官?”

      若鱼偏头沉默,许久才轻道了句私事。银心见公子这个样子,心中泛酸,不由眼圈微红,“公子不能报官,啊不,或者说不能出任何事,芝麻小事也不行。四九你就别问了。”

      四九踟躇,咬了咬牙道:“我家少爷怎么办?他是无辜的。”

      “对不起。”

      四九银心同时诧异,骄傲如若鱼居然会这样的示弱道歉?

      若鱼没有看他们,幽幽道:“对不起,我连累了他。能再给我几日吗?我会去救他。”

      “公子,你的身子……”银心泪眼朦胧,公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不碍事。”

      “四九。”

      “啊,有。”四九下意识应道,回神后懊恼不已,果然是个奴才命,少爷们一声叫唤,身体就替大脑做了决定。

      “我现在进去,就没人想法子营救你家少爷了。你放心,倘若他因此身亡,我赔他一命。”

      “公子!你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银心吓得心脏通通跳。

      “没什么吉不吉利的,我不能做无义之人。”好累。若鱼缓缓合上眼,苍白的脸较之之前更无血色。

      其实,最受伤害的,还是祝公子。看着若鱼萧索的背影,四九脑中忽然闪现出这个想法。

      弯腰作揖,“我家少爷的事就麻烦公子了。”

      “……谢谢。”

      次日若鱼银心也不带,就起身去找了马佛念。

      “啪。”

      “将军。”玄衣公子冷然道。

      “马兄好棋力,陆琦自愧不如。”一身着宝蓝色衣衫的年轻公子拱手笑道。

      “陆兄谬赞,陆兄实力有目共睹,此局实为险胜。”同是恭维,玄衣公子沉稳的气质更添了份说服力。

      陆琦朗笑,抬手随意一指倚红映翠的雅致庭院,道:“蚍蜉之力而已。倒是马兄好雅兴,适才进来时,我观格局布置,皆出自大家之手,想必马兄为此颇费了番心思吧。”

      “哪里,不过随手摆弄两下,算不得什么。”

      陆琦叹服:“马兄果然高才。”言罢又看了眼四周,道:“此间真似桃源也。”

      马佛念拈子把玩。“承蒙陆兄看得起这小小庭院,如此我便将它赠与你,也好让它明珠不再蒙尘,不知陆兄意下如何?”

      “那怎敢当。”陆琦连连摆手。

      马佛念大手一挥,道:“正所谓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陆兄是为真名士,自当有桃源乡相配。”

      陆琦闻言大笑:“那我也不矫情了,日后马兄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便是。”

      “陆兄此言差矣,我们相交,只谈风月闲情,不谈其他。”马佛念摇手。

      陆琦一怔,旋即道:“好个只谈风月,不谈其他,如此风雅之时,是我庸俗了。”

      “哪里。”

      这时,一名家仆小跑进来,向两人各做一揖后道:“启禀公子,门外有位祝公子找您。”

      马佛念眸光微沉:“我不认识祝姓公子,打发他走。”

      “是。”家仆行礼,领命而去。

      “慢着,去将我珍藏的三十年花雕拿来,我要与陆兄对饮。”

      “是。”

      少顷,马佛念和陆琦在庭中对饮闲谈,忽听前院嘈杂声起,不禁蹙眉喝道:“是谁在外喧哗?”

      适才进来禀报的家仆顶着一黑眼圈跑进来哭丧道:“那,那祝公子,打进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有位白衫少年昂首院落,身姿挺拔,眉间傲气凛然,直视马佛念,语带嘲讽:“马公子,你我竹马相识一场,又同拜师傅门下,此举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马佛念暗扫了眼看着若鱼饶有兴致的陆琦,拧了下眉头,无波无澜道:“原是师弟,不过,师弟不是已经舍弃姓氏了吗?”

      “我今天不是来和你磨嘴皮子的。”不经意间看见还有位一直被无视,眉目带笑的陌生人,若鱼微带尴尬的向陆琦轻施一礼以示歉意,再开口时语气也收敛了很多,“我有要事想与马公子相商,敢问可否移步一叙?”

      “梁文正的事就算了。”马佛念眼皮也不抬,直言不讳。

      “你!”若鱼气得一阵阵犯晕,“别说这事你没搀和!”

      玄衣公子端起杯盏浅啄一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若鱼觉得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气到想杀人过,马佛念绝对独占鳌头。眸中火焰熊熊燃烧,上前一手撑着桌沿弯腰俯视着他,心中不断提醒自己冲动误事,咬牙一字一顿道:“马公子,请你给我见好就收点!”

      玄衣公子再度浅啄一口,掩去微勾的唇角。“自然。”

      他绝对在玩他!“马佛念我告诉你,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气氛霎时凝固,马佛念缓缓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若鱼,森寒开口:“怎么个不放过法?”

      若鱼争锋相对,“你说呢?”

      “两位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呢~”陆琦起身拉过若鱼,“这位是祝公子吧,来先坐”倏然惊呼一声,“祝公子,你腰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九龙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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