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鹊》翩竹

29、第四章：水龙呤（七）

　　众人循着白莺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对面墙体上，金光所能及的边缘地带，正有一些微弱的光点在熠熠闪烁。在这些光点的中央，一张支离破碎的人脸从黑暗中突现出来，看起来分外骇人。
　　白莺虽从小就能看见各种鬼魅，但在这暗无天日的环境里陡然见到这样的景象，饶是胆大也被吓得不轻。姜见状急忙亮出门光尺在手，见对方久无动静，便招呼鎏一同上前看个究竟。
　　待走到近前，三人才看清过道的另一侧原来堆积着大量泡沫。鎏的灵光在泡沫表面形成反射，远看便仿佛是无数光点。泡沫紧贴着墙壁形成一个类似虫茧的形状，而在茧的正中，一名女子正跪坐在其中不省人事，她的脸因为泡沫的折射显得如拼图一般布满碎纹，这才有了白莺刚才看到的一幕。
　　泡沫中的女子形容枯槁昏迷不醒，但从身上的血痕和多处淤青来看，其清醒时一定受罪不轻。身上的衣服也被撕成了褴褛，树皮般一条条挂在身上。只有通过灵光能够看出她还未死，且灵光浑浊而微弱，应该只是一介凡人。
　　白莺伸手想拨开泡沫救人，不想却被姜制止。
　　“姑姑，不救她出去么？”回想起前些日子“龙腾水天”内不断有女性失踪的传闻，白莺满脸疑惑地看着姜：“她很有可能是失踪者之一啊。”
　　“我知道，可是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将她平安带出去。”姜警觉地环顾四周，保持着防御姿势：“说不定将她留在这里，短时间内还比较安全。”
　　“咦？为什么？”
　　“还不明白么？会出现这种类似孵化袋的泡沫茧的地方，只能是水虎巢！”
　　原来，水虎在捕获了合适的母体后，便会利用身上分泌的黏液，如青蛙般用四肢搅出一个泡沫堆，将母体困在里面。这种泡沫粘性极大，且遇水后表面会逐渐形成一层硬壳，如虫茧般即可防止母体逃脱，又锁住了其中的空气。水虎会从水面定期带回新的泡沫，以补充茧中的氧气。这样即使母体被关在水下，也可成活很长时间。但除此以外，再没有人知道更多水虎的繁殖过程，就连这种泡沫茧也只存在于民间只言片语的传说中，不想却在这里得到了证实。
　　姜无心研究这种凶邪妖魔的繁衍，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水虎这种多疑狡猾的生物，绝不会把妊娠中的母体放置在巢穴以外的地方。
　　“放心吧，她现在只是因为轻度缺氧而陷入浅昏迷状态，没有生命危险。”姜如是安慰着白莺，心中却早已对各种抉择的得失做出了判断：在小水虎出生前，水虎会保证母体的安全。所以就目前来看，将这名女子留在地穴中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而要去点这层泡沫，必须在剥去表面硬壳后再经太阳暴晒，使得泡沫自然蒸发而破裂，眼下缺乏这样的时间和条件，也没有能带着她全身而退的把握。
　　“只有等出去后，再想办法回来营救了。”姜一横心，拽着白莺欲疾步穿过这条危险地道。这里既是水虎巢，难保不会有水虎出没。
　　正想着，脚下的积水却忽然传来哗哗的骚动声，紧接着一排水花向三人迎面扑来——从水下钻出了三只大水虎，正虎视眈眈地逼向他们！
　　“莺，退后！”鎏抢先一步挡在白莺面前，手背上的金鳞片片浮现。灵兽本能的第六感令他警觉起来。姜也感到情况不妙——普通的水虎只有五、六岁小孩大小，而这三头直立起来却跟成年人不相上下，看来绝非泛泛之辈。
　　鎏的头发开始疯长，身上的灵光也迅速向掌中汇聚。姜怕他在水中使用闪电，连忙拍下他的手：“别在这里用电火，会误伤莺的！”
　　三只水虎此刻分散开来，迂回跳跃着向三人逼近。鎏“切”了一声，翻掌向水中一拍——激起的水花立刻如标枪一般齐齐射向水虎。不料那三只妖魔的反应异乎寻常，见水花骤起，立刻腾空一跃攀上长廊两侧，绕过水箭后重又向三人扑来。姜连忙拉着白莺急退几步，扬手招出自己的属神虎蛟：“赤虬！”
　　一条披着火红斑纹的蛟龙应声从影中钻出，一头撞下了冲在最前面的水虎。不等妖魔起身，虎蛟口中又喷出一团火球，烧得水虎哇哇怪叫，不得不一头扎进水中打滚灭火。另两头见状也停下动作，低声嘶吼着却不敢贸然接近。
　　“好厉害！”酷爱收集属神的白莺已经看直了眼。虎蛟色彩艳丽、数量稀少，在水中凶猛无比，又能够吞吐火焰，是不逊于龙的高级属神。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不务正业的姜姑姑，竟然能够降服如此有力的妖魔。
　　正惊叹间，不想身后却传来异样的水声。回头看时，只见又有两只大水虎不知何时已来到背后，如旋风般直扑白莺而来！
　　“啊！”不待三人有所动作，白莺已被其中一只扑倒挟在手中，闪过姜朝前方的走廊深处逃循而去。莺的三头属神不顾一切冲出来营救，刚才被虎蛟堵住的三只水虎见状，立即撇下鎏和姜，分头挡住属神的去路。
　　玄矶和皓堞各被两头水虎缠住，无法脱身。泉先虽伸手拖住了白莺，却不想那头大水虎一爪劈下，竟将鲛人的两条手臂生生切断。鎏和姜见双方混作一团，惟恐误伤不好帮忙。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挟着白莺的水虎忽然朝女孩小腹狠踢一脚，正全力挣扎的白莺刹时四肢一软，晕厥过去。
　　那头水虎速度快如闪电，顷刻间便已带着白莺消失在黑暗深处。其余水虎见势也纷纷放弃缠斗，且战且退，欲跟着往巢穴深处逃去。
　　“哪里跑！”鎏此刻已怒不可扼，纵起水墙将两只因受伤而行动迟缓的水虎拦下，掌中蓄起电火将它们劈胸抓住，擎在半空烧死。然而其余三只却最终追赶不及，黑暗倏忽吞没了它们的身影，四周又静了下来。鎏将死水虎扔进水中，焦糊的臭味立时腾起。
　　“还愣着干什么？追！”姜猛拍因震怒而一时失神的鎏，手指身后的泡沫茧道：“如果不想莺也变成这样子的话！”
　　两人沿着长廊竭力飞奔，一路上又在廊壁边看到两个泡沫茧。然而现在的他们已全然无心去顾及他人了。鎏忧心忡忡，姜更是心急如焚——万一莺性命有恙，不仅是无法向兄长和已死的飞廉交代，更有可能因为触发那件“宝物”，而导致九州水路的全盘崩溃！
　　在前面领路的四头属神停了下来，长廊已走到了尽头。鎏执起灵光察看，只见长廊尽头的空间陡然变宽，正前方有数道门扉一字排开，门上衔环的兽头正用泛光的冷眼，默默瞪着来人。
　　“这是……”姜沿着墙一路摸索，面前一共有八扇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