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鹊》翩竹

27、第四章：水龙呤（五）

　　伍、陷泽
　　是夜，潜入“龙腾水天”的搜查计划正式开始。
　　公输班和姜扮做普通游客，穿着休闲装边在园内的咖啡馆中佯装聊天，边偷眼观察园中动静。“龙腾水天”照例是每晚九点闭园，现在刚过八点，整个游乐场中尚是人头攒动。倘若从上方俯瞰，整个“龙腾水天”是分为水上和陆上□□两大部分的。两区中间由一排绿化和更衣室阻隔，陆区包含工作人员办公区、餐饮、网吧、游戏厅、大型电动游艺机、甚至K歌包厢，不可谓不是面面俱到。
　　眼下，在陆区穿梭的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中，并没有发现有灵感异常的。公输班转而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水上游乐区——只见呈十字形排列的两条大型造波池中，又斜插进两根45度角的滑水道，外加正中的人造岛屿和喷泉，整个水区的水路形状恰好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米”字。这种形状的水路在风水堪舆中被称为“破天心水”，无论是出现在阴宅还是阳宅中都大不吉利。但倘若要聚集阴气豢养鬼畜，这格局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公输班眼瞅着这一奇怪布局，不由心下沉呤：这究竟是无意之举？还是刘累真的在其中暗藏勾当？
　　时钟不知不觉指向了晚间八点三十分，园内开始清场。公输班与姜对视一眼，顺势来到户外，乘众人不注意躲到暗处，将身一摇便隐去了形迹——两人事先都已服过“大隐符”。此种符法是隐循术的一种，将符烧在水中吞服，可以在一日之内任意隐形。虽说逃不过得道者的法眼，但避开凡人与摄像头省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却是绰绰有余了。
　　为了此次行动，公输班几乎是绞尽脑汁武装到牙齿了：看似毫不起眼的休闲外套内衬里，实则写满了咒文；皮夹中除了少许纸币，其余厚厚一叠全是符纸；就连现代工具也派上了用场——别在衣袋上那支外表普通的钢笔，其实是一枚改造过的对讲机，另一枚则留在“龙腾水天”隔壁的一间出租房内，烈裔正在那里负责远程监控，以掌握全局，随机应变。
　　两人躲在办公楼的墙角，等待人流散尽。随着灯光一盏盏熄灭，白天被人气冲散的阴气开始汇聚起来，顺着水局的指向不断朝中心的人工岛聚拢。目睹此景公输班不由在心中暗捏了一把汗——由于考虑到此次行动可能涉及到娲皇陵中的绝密法宝，“陪都”指示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惊动与昆仑神族若即若离的灵兽族长涂山白氏。少了这一份极大的外力援助，即使事先已做足了准备，但公输班仍觉得心中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哥，你怎么了？”眼看人已散尽，工作人员也悉数离去，姜捅了捅仍无动作的公输班：“没事吧？”
　　“没事，走了！”班回过神来，确定四下确无动静后，带着姜一前一后闪到办公楼门前。此楼虽只占去园中一隅，却前连主道背通后门。况且遍览整个“龙腾水天”，也只有这里适合藏匿东西了。
　　公输班俯下身，掏出“万事和合”对付门锁，姜则站在背后望风。一阵晚风吹散了云雾，几缕月光射下，恰好照见了绿化丛中两个一掠而过的人影。姜一惊，不禁脱口叫道：“鎏！”
　　公输班手一打抖，挂锁险些磕在铁门上，忙不迭停下动作问道：“什么？”
　　“不会错！那头金发和灵光……一定是阿鎏！两个人穿过绿化带往水区跑去了！”
　　人影共有两个，一个是鎏，另一个不用说也知道是白莺。公输班又惊又乱的头脑里几乎要冒火了：这两个小混蛋！一波未平再添一波，他们还真是惟恐天下不乱了哈！
　　正在此时，公输班胸前的钢笔忽然发出一声轻响——烈裔那里有情况了。

　　姜没有看错，那两个在月光下一掠而过的影子，确实是鎏和白莺。
　　且说两人一路跟踪公输班他们前来，本目无指向，只知道跟紧二人一探究竟。公输班与姜在咖啡馆中观察地形时，白莺和鎏其实就在一墙之隔的快餐店内窥视。只可惜班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被“破天心”水局吸引，竟对两人全无所觉。待清场时，两人眼见班和姜从咖啡馆中走出，一眨眼却在人流中失了所在。白莺以为是跟丢了，又担心被工作人员驱赶出场，便带着鎏乘人不备，钻入绿化丛中暂时躲避。
　　待人去楼空后，两人哪里还找得到公输班他们的影子？白莺并不清楚此次行动的目的，见水区上空阴气汇聚，便想当然地认为师伯他们是来此驱邪，因此和鎏钻出绿化隔离带后就直奔水区，这才有了刚才所见的一幕。
　　公输班两头受制心乱如麻，所幸虽然着慌，神智尚且不乱。连忙摘下笔凑近耳边，用手捂住低声问道：“什么事？”
　　“班，紧急情况！‘龙腾水天’后门停了辆小型厢式货车，刘累似乎正在指挥人往上搬运什么东西！”
　　简短的几句话轰雷般在脑中炸开：这是什么意思？行动是不是被发现了？刘累是在转移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特意选择深夜后门掩人耳目？那东西会不会就是要找的目标……一边是误闯虎穴的白莺，一边是行将脱壳的线索，公输班此刻真感到自己的判断力有些力不从心了！
　　“喂，你在听啊？”烈裔的声音将公输班从失神中唤醒：“动作快！他们已经装车完毕，快要启动了！”
　　“我知道了，你继续注意他们的动向，我马上就赶过去！”班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在脑中迅速勾画出情势图当机立断：眼下，要烈裔放弃观察点去追踪是不可能的，不仅时间上来不及，更有可能因为失掉制高点的辽望优势而遗失目标。现在的最佳选择，是由自己去追赶刘累一行，并尽量不与之正面冲突，只探明转移去向就好。而白莺他们，就只能交给姜去处理了。
　　公输班回头再看了眼突出的人工岛，所幸那里只是阴气浓郁，并没有其它的异常。公输班面色凝重地对姜嘱咐：“快去把白莺带出来，在园外和烈裔会合，就在那里等我，什么多余的事也别做！记住，什么都不要做！”
　　“明白了，哥你也多加小心！”姜闻言转身朝水区奔去。公输班退出办公区，躲入建筑物间的阴影内呼唤属神：
　　“重阳！”
　　“在！”一头联体双首、形如麒麟、名唤屏蓬的妖魔从影中跃出，负上公输班后，便扬蹄腾空而去。

　　姜见公输班走后，便独自默念凌波咒语，提气向水路中快速巡行。月光忽隐忽现，要在偌大的水区找到两个孩子谈何容易？正当姜开始焦虑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惊叫，闻声回头，只见两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人工岛边的礁石上。肉眼看来虽不清楚，但透出的灵光却可以辨得真切。
　　姜快步赶到，只见白莺正站在一块突出的礁石上，看起来神色慌张。鎏则弯着身子立于水中，像是在研究什么。想起公输班的嘱咐，姜不敢停留，上前拉起白莺便要往园外跑。
　　“啊！鎏，又有东西在抓我的手！”小女孩一面尖叫一面挣扎，慌得姜转身一把捂住她的嘴，这才想起自己还保持着隐身状态，连忙将身一摇，现出身形：
　　“瞎吼什么？想把保安招来关你们两个小贼禁闭么？”
　　“啊，姜姐姐……呃，不对，姑姑……”待看清来者相貌后，莺和已准备攻击的鎏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姑姑您没事吧？伯伯他人呢？你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不要问多余的事，现在赶快跟我出去！”姜作势又要拉着白莺往岸边走。
　　“姑姑，等一下！刚才这水里面……有东西在扯我的脚！”
　　“什么？”姜脑海中立刻闪现出几日前围捕妖魔时的情景：“是水虎吗？”
　　“不，感觉不像是那种带爪子的鳞趾，厚厚软软的，倒有些像人的手。”
　　原来在姜赶到前，两人已在岛上进行了一番初步侦查。见四处都没有公输班他们的影子，白莺便走下岛屿，打算到别处转转，谁知刚踏入水中就感到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踝！好在鎏及时出手，操纵水流将附近池底搅了个遍，那东西才猝然松手，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抬头细看了一下眼前的人工岛——这座颇具规模的岛屿造得相当考究，不仅亭台楼阁毕具，正中的人工喷泉在营业时可涌起三米多高的水花，在彩灯投射下刹是好看。只是现在，没有了音乐与灯光，这座岛屿上空盘绕的便只有越来越盛的阴气，显得愈发诡异。
　　姜掏出一枚避水符，将其竖在水面上低喝一声：“疾！”池水应声分开，现出水泥铺就的池底和岛基。原本被龙须草和池水覆盖的地方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上面围着铁栅。看上去像是普通的滤水口，但仔细感觉，却分明有比上空浓重数倍的惨然阴气，正从其中丝丝渗出来。
　　鎏壮着胆子上前拉了拉铁栅，无法拉动。但从反向一推，却可以轻易将其推开。姜心中灵光一现：站在这及腰深的水池中，若是从这里拖下去一两个人，一时半会也是难以被发现的。
　　正寻思着这铁栅内可能暗藏玄机，脚下的池底却忽然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从地下传来一声巨响，人工岛便整个儿朝地底塌陷下去！还站在岛上的白莺猝不及防，转眼便被倒灌的水流卷入，消失于轰然塌陷的深渊之中。姜和鎏见状也不及细想，跟着纵身朝地底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