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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曙光 (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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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这份歉意,我把公寓从上到下彻底的清理了一遍,把他的衣服都整理的井井有条。给冰箱消了毒,又备满了食物。我觉得我越来越雌性化了,这份母性完全是个优秀称职的家庭主妇!
傍晚等不及卓俊殊下班道别,我先回了家,老妈的面食店已经停业4天了。还好她的身体并无大碍,吃些消炎药就慢慢好转了。
“爸呢?这么晚去哪了?”我问。
“应该是又出去托关系求人帮忙了。前几天听说附近的几户人家去城管处那里找人帮忙,最后都讨回说法了,有的关系硬,立马就更改了拆迁条例,保全了自己家的地皮……”
“哦,那是好事啊,咱们家也会有希望的!”
“可是咱们家没那么硬的关系,实在没办法了,你爸就去求老常了。”
老常是爸爸下岗前做出纳员工作时的小组组长。
“找他能有什么用呢?”他是个小工厂职员,怎么能跟城管,拆迁办,政府这些扯上关系?!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老爸?
“喂……”
“别让你妈听出来是我!我现在在公园,你来陪我说说话。”
五分钟,我赶到公园,暮色中借着隐约的月光,远远的看见老爸坐在长椅上一边叹气一边喝着闷酒。
“爸。”
“你来了?坐下陪我说会儿话。一个人喝酒太没劲了。”才没几日,他就瘦了好多,也老了好几岁。
我在他身边安静的坐下,看着他喝酒。不对啊,老爸从我和洪露出生以来早就滴酒不沾了!
“怎么又喝起酒来了?”
“这,这是要用来送礼的酒,既然无处送,扔掉怪可惜的。”
“那就留在店里卖给客人啊!真是的,就给自己找理由。”
“这店啊,可能就这么倒闭关门了。我救不了咱们家的店,我没本事……”老爸说着嘤嘤地哭起来。向来如此,一喝酒就爱哭……
“别喝了!”我忙抢下酒瓶。
“给我酒,儿子你别阻止我,就这么安静的陪我坐着就行。”
真是拿他没办法,我把酒还给他。继续默默的看着他,他并没安静多久,又说:“门多厚?多大?”
“门多厚多大?”醉酒的人就喜欢胡说八道,“普通的民用门也就有2米高,90cm宽,10cm厚?差不多吧!”
“那,别墅呢?别墅的围墙大门有多大?”
老爸你这都是什么什么嘛!
“别墅的围墙门多大的都有。我怎么知道你问的是哪种……”
“老爸今天啊,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门,”说着他起身用双臂给我比划着,“那么那么大的门!大的过分!这么大让我怎么开啊?!”
“按门铃呗。”
“开关大小的门铃,我硬是用了一天的时间都没勇气摁,我在门外走来走去的转悠,可还是不好意思摁门铃!眼看着天都黑了,我买了瓶酒,喝酒能壮胆的!可是6瓶酒下肚了我还是在门外转悠!呜呜呜呜……呜呜呜,窝囊废!”
老爸又开始哭了。
难怪,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到老爸这么无助伤心过。他是个四十多岁普通小市民,安分守己,开明幽默,有着不爱张嘴求人的自尊心的男人。他不懂杜甫的那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意思,却始终诠释着其中暗藏的道理;他没听过李白的那首[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诗词,可骨子里已感同身受。
男人,是要独当一面的。男人,是要默默承受一切的。
我轻拍他的后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我坚信,这是那个调皮的老天爷开的玩笑!考验着我们!乌云终将散去,曙光会冲我们招手的。
果真,曙光来了。
放了学推开家门的一瞬间,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菜香。不对啊,今天也没营业啊。
“儿子回来啦!!哈哈哈哈……咱们家的店保住了!”老爸喜上眉梢,把我拽到身边,“快感谢咱们家的救命恩人!”
“谢……嗯?”老爸让我感谢的人正大摇大摆的坐在饭桌上,此人正是卓俊殊卓大人!
这,究竟怎么回事?
“看,洪曳一看见你就傻啦!”老爸忙着给卓俊殊夹菜,又冲我说,“年纪相仿,人家就是财阀大亨!看你,还是个背着书包的穷小子!”
怎么了,卓俊殊竟然受这待遇!老妈大年除夕也从没做过这么多菜啊!之前卓俊殊说门口的轿车是自己的,他们还满口取闹。现在却捧起臭脚拍起马屁来……长人家志气,灭自己儿子的威风!
“到底怎么回事?”
“听我给你细细道来,”老妈把我拉到一边,“老常跟你爸出主意说,这事求谁都不如求建地铁的投资商!因为投资商不给工程投资金,拆迁办呀施工队呀都没用了!所以你爸找人一打听,说项目的投资商是个叫卓俊殊的,你爸说此人跟未来女婿同名啊,没准能帮咱们。打听清楚钱老板的住处就买了礼要登门。可是你爸窝囊的很,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把卓老板家的门铃摁下去!见了面也给你爸吓一跳,知道为什么吗?”
“那老板就是卓俊殊。”
“真聪明,没错,那人就是我们家未来女婿,你的未来妹夫……卓!俊!殊!……”
“哦。呵。看把你们高兴的。”从妈口中听到这些话,怎么令我如此难过呢!卓俊殊,是我未来妹夫……是爸妈的女婿……
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的,只是像得了重感冒一样,耳鸣头痛,胸闷!不能呼吸!难过的湿汗浸透全身。楼下传来老爸的咆哮:“混小子!也不跟客人打招呼!下来吃饭!”
本以为不回答他就不会再叫了,没想到声音越来越大,还跑上来叫我。我是没胃口,你们其乐融融好了!
“我去看看他。”卓俊殊又用他特有的油腔滑调哄骗麻痹我们家善良的二位老人家。
门没锁,因为住过几天,他也算是这的熟客了,他走到我身后,使劲儿的拍打我背脊:“干嘛呀!看到我跟见了仇人似的。怎么不记人好呢?!”
“你上来干什么!下去吃你的庆功宴啊。”声音虚脱的无力,却泛着酸,不是滋味。
“庆功宴?庆什么功?你爸说你几句玩笑话,怎么小心眼呢你。”
“庆祝你成为洪家女婿的最佳人选啊!”这么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在吃醋赌气,我自己都讨厌这股酸。
“你!你若真这么想我,我无话可说。”看来,他生气了!我也生气呢!管他生不生气的!
他退出门外,下了楼。这个死没良心的,一天到晚就知道闹情绪发少爷脾气!
没几秒钟他又折回来,谁知道他又要做什么,反正这是我家,他敢打我试试。
扑通一下,他整个人躺在我身上压得我死死的,闷得透不过起来。
“是不是非要让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给你看看它到底是为谁跳的!”他瞪大双眼,抓狂的嘶吼。死命的撕开自己的衣襟,亮到我面前。
噗咚……噗咚……从他身体里传来心跳,随着一秒一秒的跳动节奏,将电流射入我体内,我无法挣脱,也不想挣脱。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么情深意切的话!即便表情不是很好,但我还是融化了,迷醉其中……
(天使和恶魔的对决天使:他的心脏是为你而跳动的!?不管怎么样,他是爱着你的,别再顾及别人,也别再担心那该死的未来!珍惜现在,相爱彼此。
恶魔:不是吧洪曳!这种鬼话你也信!他怎么能把心挖出来呢!挖出来不就死翘翘了吗?!就算真的挖出来了,怎么分辨它是为谁跳的?心脏跳动是人体心肌组织和肺之间进行氧气血液的运输而引起的生命活动!只是单纯为了心脏主人而跳!而不是任何外人。)
我是男人,喜欢听甜言蜜语无药可救的男人。所以,跟卓俊殊在一起,我变得贪婪,变得那么不切实际,因为我只想能跟卓俊殊相爱下去。
卓俊殊在客厅的墙上挂了个自制的提示板,来专门记录我的出勤情况,共100个格子,出勤一天他便像个弱智儿童似得拿着红色签字笔在一个格子上画个星星。不知不觉间的提示板上已经出现了七十九个星星,也就是说,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工期圆满,结束这种本该庆幸却突然变得留恋的奴隶生活……
他要每天下午五点下班,有的时候甚至是忙到第二天才回家,通常境况下都是满身酒气,醉的东摇西晃。那天晚上给他打了三十多通电话都无人接听,实在是担心的无法入睡便起身去寻他,出乎意料看到他在电梯里醉的不省人事。知道他掌持那么大的公司压力一定很大,但是天大的工作压力也不能这么不料理自己的身体!卓俊殊是个生活自理能力为负数的孩子!
所以我完全成了他的家庭保姆。
常常会乐在其中,放了学径自钻进超市,除了购买一些生活用品之外还要把冰箱填的满满的。
已经入冬,天气开始转凉,购物车里多了几件棉帽围脖和棉袜子。
领着两大袋子的货,我心情不错的哼着小曲。我是从来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唱歌的,因为~人无完人嚒,本人的缺点之一就是五音不全,唱歌跑调,完全缺乏音乐细胞。充其量在哪个胡同里小声哼几句。
从过街天桥穿出来的时候,一串不规则的音符伴着杂乱的吉他弹奏穿入耳膜。天杀的噪音啊!真是这辈子见过的最烂的街头艺人了!简直跟我有的拼的水准还敢出来卖艺!!
伴着这样的想法我加快脚步尽快远离这催人命的音乐,却与迎面五六个背着书包的孩子撞个正着,我禁鼻子瞪眼的要责怪他们。“对不起,大哥哥对不起!”孩子们抬头匆匆的跟我道了歉,便蜂窝一样的飞跑过去,围住那个卖艺的人打转:“你唱歌真难听!比我爸爸唱的还难听!”
“一分钱都不给你!噜噜噜噜~~”
“在大街上卖唱这么做是不对哦,穷鬼,小心有警察叔叔抓你哦!”
他们七嘴八舌的吵嚷着,无一例外都是在童言无忌的取笑那个人。
“呀——!妈的!都他妈滚蛋!老子又他妈的不是乞丐!你们这帮没礼貌的死崽子!出生的时候是冲着大地吧?丑死了!回家照照镜子吧!妈的!”
显然是大发雷霆了!那个人破口大骂起来,几个孩子一溜烟的吓跑了。不过,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和语气,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呀!姓洪的你找死吧?以为装不认识就行了?!切~既然遇见了就乖乖过来问候我!死小子!”
什么?这个世上这么爱骂人的家伙,恐怕只有凌小题这个人了……
“呵呵,我真的没看出来是你呢,怎么这么巧……”我讪讪的笑着转过身。
这下惨了这下惨了,凌小题今天看起来出奇的别扭!一时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一如既往的张扬跋扈,一如既往的脾气火爆,一如既往的金发,一如既往的戴着粉色的美瞳隐形眼镜,一如既往的穿着白色背心……背心?!现在是冬天呀,这里又不是室内,穿成这样在外面配上这把破吉,怎么看都像是穷困潦倒的乞丐……
看在上次救我一命的份上,暂且把他归为朋友。
“你忍心看我这么帅气的人拿这么笨重的吉他吗?”看我发愣,他上前将那把果真是超级重的古董架在我挂着购物袋的双臂上,“走呀!”他喝道。
“去,去哪?”
“你去哪我去哪!带路吧。”说完他自顾自的走在前面。
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看见他精致完美的侧脸上一抹晶莹的液体飞溅滚落了……是!是这样!邹佐不在呢!第一次看到他们俩没有在一起所以看起来才会不习惯总觉得怪怪的。
“你先等一等!”我叫住他,这样凉的天气穿着背心搞什么鬼!就算不是为了你,我还想跟个正常人走在马路上以便减少回头率,(貌似跟这个凌题在一起,我的思维也开始怪异起来了。)凌小题不耐烦的回头,我忙脱下身上的羽绒服连着刚买的棉帽一并递给他,“穿上。”
“切~想让我谢你吗?”他倒是爽快的接过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理所当然的连句谢谢之类的话都听不到……好歹我身上还穿着绒衣,不然的话回头率全落我头上了!
“这是要去老大的公寓么?”到了楼下,凌小题别扭的拽着我问。
“是啊。上去吧。”没错,我是你老大的男佣。
“你们俩倒是恩爱!算了,我走了。”他转身就走,忽又停住,“衣服先借我,谢了!”他那个背影,高傲,防备,伤痕,孤零,无助……
“上来坐坐嘛,有什么的。”
“我说不去就不去!老大的脾气是怎么容忍你的?这么婆婆妈妈的!切~”
是啊,他也这么说过我。但是还是不放心,“你稍等!我马上就出来!”
火速的把东西放回房间,我马不停蹄往楼下赶去,“你慢死了!”跑出来的时候他在不耐烦的搓手,呼着呵气。
“怎么不上去?我啰嗦了……走吧,到我家去吧。”
“好吧。”他貌似很不情愿。
“为什么会在过街天桥上碰到你呢?”
“你可以简而意摡的说我为什么在那卖唱、”
“呵呵,是,是啊。”
“被老板炒鱿鱼了,五年的工作啊……所以要生存,就要去靠自己!哪怕是卖唱也好,”
就这么简单?
“那,让你落泪的原因呢?”我的问题触及了他刻意回避的软肋,他停下脚步,用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静止的看着我,默默的,似是在隐忍着,“所以我无家可归呢,你就收留我一晚吧,”
“所以刚才为什么不上来?”
“所以你还要啰嗦到什么时候?”
“所以你讲清楚吧,把你心里的想法讲清楚免得我再啰嗦。”
“所以我真的是很受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