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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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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腾去了深圳以后,永腾一人留在了北京。由于学校离家较远,他申请了住校。
高考即将到来。
这个夏天酷暑难耐,屋子里闷热的像个蒸笼,让人透不过气。就那样坐着不动,身上还是会很快变得汗涔涔,黏糊糊的。永腾一手握着把草编蒲扇,另一只手在草稿纸上飞速地演算着数学题,鼻尖儿上顶着些许汗珠。冲刺的日子充盈着紧张和压力,日复一日的单调重复,一点一点地消磨着他的耐心。
继腾走了近一年了,一次都没有回来过。春节也是。他来信说,工程没有结束,建筑队返乡过年期间,工地上的建筑材料需要找人看守,工资比平日要多两倍,他跟其他4名工友接了这个活儿。
这对永腾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虽然继腾每个月都会给他寄生活费,但是一个人的生活真的很难捱。无论什么时候回到家里,它都像是一个空盒子,冷冷清清地,没有开着的灯,没有热好的饭,也没有一个可以听他讲这一天喜怒哀乐的人。18岁的年纪,在这个陌生而强悍的世界面前,他显得如此的懵懂和渺小,他需要有一个人来带着他往前走。
继腾大概是体会不到永腾的这种心境的,就算是感觉到了,也不一定能够理解。他们相似沉稳的表象之下隐藏着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情。继腾的性格硬朗直接,他就是像是一只随时准备进攻雄狮,再多的困难与障碍都是成功捕获猎物的必经程序,虽会给他带来困扰,但绝不至于让他将自己放置于自怨自艾,自我怜悯的境地。永腾不一样,他的心思非常细腻,甚至有时会达到敏感的程度。感情的丰沛必然会使青春期的他更加多愁善感。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种毒,总是容易把精力聚焦到很微小的事情上面,搅得他心智不宁,重要的事情却总是把握不住。由此带来的挫败感又会将他带入到更深的伤感之中,如此周而复始,恶性循环,让他的心理防线在高考前的那段时间里处于崩溃边缘。
他本是拼尽全力去应对这件人生大事的。在那个年代,上大学与否完全决定了不同的命运走向。他在乎这个结果。
高考如期来临。他心如止水,但这种不正常的缓慢节奏也让他不安。他不记得是怎么捱过这个过程的。考前3天的失眠使他一直都是茫茫然地,考试时神经紧张地突突直跳,大脑的运转速度却越来越慢,搅得他有些心烦意乱。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他背着书包从考场出来。天气还是那么燥热,阳光依然有些烈,明晃晃地刺痛他的眼睛。他感觉胸腔里面有股暗火在烧,燃尽了氧气,他使劲儿地做着深呼吸,好让自己感觉舒服一些。忽地,鼻头酸酸的,眼泪霎时间就润侵了他的眼睛,他哭了。离开考场的那一刻,他就确定自己不会出现在学校的红榜单上。看不到的未来,太过模糊与不确定,心心念念的那个蓝图一下子就坍塌了。
继腾跟着康广利学习了很长一段时间,要领大多已经掌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自己上手了。康广利自认没有看错人,决定寻找时机,把自己当初的打算透露给继腾。
他的女儿,康季宪,是他与老伴儿的独生女。23岁了,前两年老伴儿重病,需要人照顾,而他又得打工挣钱,本想在老伴儿走之前送她出门,但季宪不肯,非要照顾母亲直到离世,因此耽误了婚事。虽然年龄在农村是大了一些,但是康广利舍不得让女儿随便找个人将就着嫁了。
继腾听了康广利的想法,知道师傅虽是为自己的女儿招亲,但是老人家能够想到自己并在自己身上费了这么多的苦心,他很是很感激。在永腾即就将高考时,他这边的工作也渐渐收尾,继腾决定随康广利一道去见季宪。
他们俩个约在了县里的一家小饭店里见面。
“我家里的情况,康师傅都跟你说了吧?”坐定,继腾没有寒暄,直接开口问季宪。
第一次见这个千里迢迢来与自己相亲的男人,季宪居然没有丝毫的忸怩与害羞。目光很随意自然地与他相对,浅浅一笑,答道:“嗯,说了。”后来她自己都说不可思议,因为平时见到村子里的男生她都会羞红了脸,而继腾却给了她熟悉和亲近的感觉。
这么容淡然的回应,是继腾始料未及的,却也让他感觉好舒服自在,这对于第一次见面的男女来说非常的重要--尽管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内心的小紧张立即散去了一大半,他缓缓松开紧攥住茶杯的两只手,将茶杯慢慢放在桌子上,以免让季宪看出他先前的不安。
“那,你能接受吗?”虽然还不知季宪的意思,但他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花太多心思。尽管到这个年龄还没有娶妻生子会被人在背后指点,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要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女人并不容易,一是得讲究缘分,另外一个就是对方必须接受他的一切。
他问的太直白,季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是好了。她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大脑却在在飞速运转。继腾趁着这几秒钟的空挡好好地看了看季宪。
季宪生长得很好,皮肤白皙,模样俊俏,1米65左右的身高,衬得她身材苗条颀长,不像是从农村长大的。最重要的是,她的面相好,从内而外透出一股善,很大气,这是继腾最喜欢的地方。
“我……我……没什么意见,就看我父亲了。”一点犹豫以后,季宪直接了当地给出了答案。
继腾笑了,好勇敢的姑娘。他想,这应该就是那个有缘人了。
“建筑队承包的另一个工程还有不到一个多月就开工了,我在北京不会待很长时间。”问题就摆在眼前,他没想过要隐瞒。
“你怎么打算的?”季宪也不含糊,“说来听听吧。”
“你很厉害。”他看出来,季宪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女人。
季宪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评价是为什么,心头一惊,脸就有些发烫了。她挪了下座位,并顺手绾了绾头发,让自己缓冲一下。
“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很聪明。”继腾意识到刚才的话让她感到不自在了,赶紧解释道。
季宪如释重负,对他莞尔一笑。不等继腾说话,似是知道他难开口,季宪接上原先的话题,说道:“你之前跟我父亲谈的,他都告诉我了。就按照你们的计划来吧,我没什么特别要求的。”
继腾冷静地看着季宪,心却一颤。他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居然有这么果敢的女孩子,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样交代了。
“跟我父亲商量吧。尽量按照风俗办,老人家喜好这个。他盼这一天很久了,我希望他能开心。”她回应着继腾痴痴地表情,告诉他这不是玩笑。
“好。”他确信这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