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朝曦》落幕之舞

27、第廿七章

　　潇湘自从那一晚确定了那个看似是颜凌晨的人就是颜凌曦之后，一直在想找个机会再去见她一面，要当面向她问清楚才好。不仅仅是因为几年前的事情，也为现在。可是，如果贸然去将军府拜访，又恐招来闲话。要是制造些街中的偶遇，不但显得做作，更不方便说话。
　　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宫里又来人了。来人说皇帝看重潇湘的舞艺，想让她进宫教授宫中舞姬。她本想拒绝，但转念，她想到，在宫中应该会有机会与她见面的吧？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夏侯南烈听闻潇湘同意他的提议，心情突然大好。
　　庄烨十分不解问道：“陛下如若中意那潇湘姑娘，为何不直接将她收进宫中？”
　　夏侯南烈笑道：“朕刚除去李汜，还没有做出什么政绩，也还没有得到天下人的认可，倘若在这时又充盈后宫，难免落人口实。”
　　“所以，陛下让她时常进宫，便于能时常见到她……这……”庄烨轻声笑了起来。
　　夏侯南烈轻咳一声，“庄卿家多心了。像她那样的女人，得到她的人远没有得到她的心更有成就感。”
　　庄烨笑着附和道：“是是是，陛下所言极是，恕微臣浅薄。”
　　关于潇湘的传言，庄烨也是听过不少，再见到本人时他也是颇为吃惊，在皇城美貌的女子固然多见，但像潇湘这样极美的女子，恐怕除了皇帝的亲妹妹安沁公主外，就只有已故的颜凌曦可以与之匹敌了。但是潇湘的美又与她们不同，公主是端庄的、有贵族气息的优雅的美；颜凌曦则是俊俏的、又英气十足的率直的美；而潇湘，她是千娇百媚、仪态万千的明艳的美。
　　庄烨自嘲地笑起来，倘若不是皇上对她有意，自己也险些要去拜访这位绝世佳人了。

　　几日后，潇湘进宫果然在御花园中见到了颜凌曦。看她形色匆匆好像并没有看见自己，潇湘便快步跟在她身后。见四下无人，试探性地小声唤道：“曦儿。”
　　眼前的人身形一顿，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颜凌曦！我就知道是你！。”潇湘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
　　颜凌曦慌忙停下脚步，回身捂住她嘴，然后环顾四周，拉着她闪身到一座假山后面。
　　待到四周又恢复宁静，潇湘才指指颜凌曦的手，意思是，你可以放开我了么？
　　颜凌曦没有放手，她有些后悔了，如果她方才能够沉住气去否认就好了。比如她可以像那天一样装作是潇湘认错人的样子，用颜凌晨惯有的温柔的笑容回答“你认错人了。”又或者她可以装作没有听见，不去理会潇湘而马上离开。
　　现在要她放手，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要在这时候说“姑娘，你认错人了”？那之前的举动又怎么解释？而且潇湘是个聪明人，现在再去否认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更加深她的怀疑。不过，是潇湘姐姐的话，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吧？
　　颜凌曦还在踌躇，却被掌心传来的湿热与微痒的感觉惊醒，她慌忙松手。
　　潇湘却笑了起来，“你舍得放手了？”她轻声说，却笑得意味深长。
　　颜凌曦面上一红，羞赧地说道：“你，怎么会知道的？我以为这事没人知道。”
　　“初来大梁的时候，我也以为你死了，但是那天在大殿见到了你，我就怀疑你没死，后来，晚上我终于确定了。”
　　“你……”颜凌曦刚要说什么，忽然听得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她对潇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脚步声渐渐近了，是两个女子。好似在找什么东西，那两人一直在这附近徘徊。
　　“月儿，找到没有？”
　　“没有，公主，你确定是掉在这里了吗？”
　　这两人的对话让颜凌曦不由得皱眉，是公主么？好像自从那场大雪之后再没有见过她了，她是不是已经不再像初时那般伤心了？
　　颜凌曦的表情变化尽数落入潇湘眼中，使得潇湘心中也不由得对这位传说中的安沁公主充满了好奇，她当初调查颜凌曦的事情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颜凌曦与公主交好，只是经过今天她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些莫名的关联，她说不好。
　　“会不会是掉在别处了？我们再去那边找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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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声渐远。颜凌曦才松了一口气，“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坐下来叙叙旧吧。“
　　“戌时我在悦和居等你。”
　　颜凌曦还是决定要对潇湘坦承一切了，因为她不是别人，她是她的潇湘姐姐。

　　傍晚颜凌曦回家换了一身便服就出门了。她没有骑马张扬，只是一路步行。天空又飘起小雪，路上行人不多，偶有几个孩童追逐着、打闹着，小时候她和哥哥也喜欢在下雪天这样疯玩。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才继续朝前走去。

　　潇湘坐在悦和居的二楼雅间，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她心里有些担忧，那个人会不会不来？如果她不来，自己又要怎么办？
　　挑开窗子向外望去，夜幕下只有街边昏黄的灯星星点点，照着晶莹的雪花，在寒冷的冬夜里露出一丝暖意。
　　远远地，看见那人从街尾走过来，白衣胜雪，月光清冷，肆意地洒在她的身上。潇湘露出一抹浅笑，落回椅中。

　　颜凌曦站在悦和居的门口，思绪仿佛又回到了盛夏时节的七夕之夜，那时……颜凌晨还在，李请也在。
　　她还在晃神，店小二已经迎了出来，躬身道：“公子楼上请。”一路把她送进潇湘所在的雅间。颜凌曦好奇这店小二怎么会知道她是哪个包厢的客人在等的人？
　　潇湘见她一进门就愣神，大概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于是笑着说：“我来的时候便已交代那店小二，若见到有一位俊朗的不像话的白衣公子，那就是我要等的人了，到时直接领他上来即可。”
　　颜凌曦在她对面坐下，“这大梁城内俊朗的公子多着呢，喜爱穿白衣的也不在少数，你怎么会有信心他不会认错人呢？”
　　“是呀，喜穿白衣的公子确实多，但却没有一个人能穿的这般俊逸；俊朗的公子想必那店小二也是常见，却没有人俊得这般不像话。呵呵，我猜，他心里也一定是讶异的。因为连我都有点想要嫉妒你了。”
　　“哈哈，潇湘姐姐这是在夸奖我么？我小的时候你就已经是楚国第一美女了，我又怎么能够跟你相比，姐姐真是说笑了。”颜凌曦不禁笑了起来。
　　“小的时候……”潇湘嗔道：“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自己韶华已尽了。”
　　“如此，倒是我失言了。”颜凌曦显得有些拘谨了，“姐姐如今才是正当年华，那时……我们都还年幼。”
　　“不说这个了，你……这么说，颜家墓园里的人，才是你哥哥颜凌晨？”潇湘小心地探问。
　　颜凌曦点了点头，脸上又蒙上一层阴霾。
　　潇湘也不再多问，反复地提起别人伤心的事情，无疑等同于在伤口上不停地撒盐。

　　很快，颜凌曦就从这种不愉快的情绪中走出来，她一直很诧异为何连公主都没有发现，潇湘却发现了她的身份。“你怎么知道那是我？我身边的人都没有怀疑过，我以为我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潇湘饮尽杯中的酒说道：“首先，我当时在大殿之中看见你的时候第一直觉，不管这人是谁，至少她不是一个男人。”
　　“哦？此话怎讲？”颜凌曦来了兴致。
　　“呵呵。”潇湘嫣然一笑，“因为，在我跳舞的时候，没有一个男人的目光不是在我身上的。除非……”
　　“哈哈。”颜凌曦笑起来，这个理由，嗯，符合事实，确实没有哪个正常的男人能够抵挡她的魅力吧。“然后呢？”
　　“然后，我去为你斟酒，你说话的语气让我觉得疏离，我不禁猜测是否真正的颜凌晨也是个女人了。”
　　“如果哥哥听到你这番话，怕是要羞到桌子底下去了。呵呵。”她笑的轻巧，却掩饰不住眼底的悲伤。
　　潇湘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可是我心里一直任性地认为那就是你，我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后来你送我回去，我假装随意地去拉你的手，你却没有挣开。如果你不是与我熟识，面对一个陌生人的肢体接触，多少会有些排斥吧，但你没有。”
　　颜凌曦缓缓地点头，“只是那感觉太熟悉了，我一时间还来不及反应，等我意识到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之前做了那么多事去遮掩，那现在你又为什么要跟我坦白了呢？”
　　“我……因为你是潇湘姐姐。”不是别人，是小时候就很喜欢我宠我的潇湘姐姐。
　　潇湘笑道：“你不怕我泄露你的身份，害你招来杀身之祸。”
　　颜凌曦说：“怕，当然怕，不过我更怕失去一个好姐姐。”而且，你也没有任何理由去泄露我的身份。
　　几杯酒下肚，二人都有了微醺的感觉，颜凌曦单手托着下巴支在桌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潇湘则是一直在注视着她。那炽热的眼神，让颜凌曦的头埋的更深了。“你还是怪我了，是么？”
　　潇湘一直没问出口的话，却被颜凌曦抢先说了出来。“你居然还记得？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潇湘自嘲地笑笑。
　　思绪仿佛又回到了若干年前的楚国，那个下过雨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