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朝曦》落幕之舞

15、第十五章

　　这一望，又让颜凌曦看见了刚刚不见的那人，“那不是李请么？”几人顺她手指方向看去，站在街对面金店门口的果然是李请，他身边没有护卫，只有一个白面书生，两人在说些什么，一会儿那书生模样的人转身要走，李请却拉住他手，两人旁若无人地纠缠着，好在街上人多，没多少人注意他们，不然又得引来围观。
　　颜凌曦心想，莫不是这李请又调戏良家少男了？本着看戏的心情继续观望，却看见那两人不知怎么的，双双落泪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末了，那书生含泪离开，李请愣在原地，那么的寂寥、悲伤。
　　夏侯玟沁又心软了，这李请虽然是李汜的侄子，但性情丝毫不像李家人，尤其看他对那书生用情至深的样子，这样的人多半是善良的。转头对月儿吩咐道：“月儿，下去叫李请过来一起吃吧。”
　　不一会儿，月儿回来复命，说是李请没有胃口要自己独处，所以先行离开了。
　　夏侯玟沁和颜凌晨听了之后同时叹了口气，颜凌曦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也跟着叹了口气。

　　三人各怀心事地吃完一顿饭，月儿见夜深便催促着夏侯玟沁回宫，夏侯玟沁却说：“月儿，你自行回去吧，若有人问起就说我今晚在颜将军府上要与颜小姐秉烛夜谈，聊些女儿家的心事。”
　　此话一出，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可是，公主从来没有在外面过夜的时候……”月儿小声说道。
　　夏侯玟沁瞪她一眼，“你照我的话去做就可以了。”
　　颜凌曦迟疑了一下说：“这么晚让月儿一个人回去恐怕不安全。”
　　“是呀，所以，凌晨，你送月儿回去吧。”夏侯玟沁笑着对颜凌晨说道。
　　颜凌曦不禁皱眉，暗骂自己多嘴。但见颜凌晨依然笑着答应了，心里又愧疚起来，暗暗下定决心，今晚，无论如何要帮哥哥跟公主表白，她这样对自己说。

　　颜凌晨和月儿走后，夏侯玟沁牵起颜凌曦的手继续在街上逛着，最后在一家酒馆门前停下来。
　　“公主……你为何带我来这？”
　　夏侯玟沁笑笑说：“你说楚人这夜要歌舞通宵，可惜我不会舞蹈；你还说齐人女子间会互送小物件，现在也来不及准备了；还有晋人观星赏月吟诗作对，吟诗作对嘛就算了，不过我们可以观星赏月饮酒聊天啊，用我们魏国自己的方式。”
　　颜凌曦微笑着点头，难得公主想得如此周全。
　　进到酒馆寻了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那老板见她二人仪貌非凡、衣着华丽竟亲自过来招呼说道：“小店新进上好的桃花酿，正适合姑娘饮用，二位可有兴趣一尝？”
　　一听“桃花酿”三字，颜凌曦顿时笑逐颜开，夏侯玟沁见她展颜，便对老板说：“好，就要这桃花酿。”
　　对于晋国，颜凌曦有三件事物令她难忘，一是桂花糕、二就是这桃花酿、三就是柳倾惜的恋情。
　　不一会儿，酒菜上桌，颜凌曦先为夏侯玟沁倒酒，而后自己先干了一杯。
　　“这酒虽好，却及不上我在晋国所饮过的。”
　　“凌曦为何总要提起晋国？难道晋国有什么人让你如此念念不忘的么？”夏侯玟沁有些吃味。
　　颜凌曦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老实地说：“是我的一个朋友，就是你之前说她多情的那个人。”
　　“哦？那么，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么？嗯……满腹经纶、才倾天下，而且，像你说的，是个多情的人。”
　　夏侯玟沁听颜凌曦的描述，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风度翩翩、气质风流的才子形象。原来，那就是她喜欢的人么？不知为何，听她说起这些，心里怪怪的，有些透不过气，于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又自行去满酒。
　　颜凌曦见她这样子忙说道：“公主，慢些，这桃花酿虽香，却容易上头。”
　　“是么？没什么呀，我只是觉得很好喝，想多喝些罢了。”
　　颜凌曦便不再说话，她觉得今天公主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思忖着要不要趁现在说哥哥的事情？
　　“公主，有件事……”
　　“好了，酒喝完了，我们走吧。”说着夏侯玟沁起身拉她离开。
　　她边掏酒钱边望向那空空的酒壶，是什么时候，公主把酒都喝光了？于是想说的话又生生地憋了回去。

　　走到半路，夏侯玟沁便喊头晕，颜凌曦扶着她走了一段路，后来索性背起她。回到家就看见颜凌晨等在门口，穿过客厅的时候又见父母等在那里，颜博昭与夫人见公主醉酒，也顾不得给公主请安了，忙吩咐下人去准备热水。
　　“你呀，真是太胡闹了，怎么可以带公主去喝酒！”颜博昭训道。
　　颜凌曦想说明明是公主带我去的，可是又不敢顶嘴。
　　“已经都这样了，现在才来说她有什么用？没事的，让公主泡个热水澡解酒就好了。”颜夫人道。
　　颜凌晨也附和着说：“是啊，夜深了，父亲和母亲早些歇息吧。”
　　随后颜凌晨又帮颜凌曦把公主送回颜凌曦的房间，才说：“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便留在这帮你了，我先走了。”
　　颜凌曦点了点头，待他离开又去催下人快弄热水来。等到水都备好，才轻声去叫夏侯玟沁起来去洗澡。好在夏侯玟沁虽然头晕，却还有意识，听话地起床，然后被颜凌曦扶着走到里间。颜凌曦以为她还有些清醒，想那就让她自己脱衣服吧，结果这位公主大人站在那里却不动了，接着闭着眼慢慢架高双手。
　　颜凌曦愣了一下，然后明白，她这是以为还在宫里呢，平时被人伺候惯了。颜凌曦忍不住窃笑起来，慢慢帮她除去外衣、中衣，待到只剩心衣之时，颜凌曦迟疑了。
　　淡粉色的平织绢布上，绣着一朵娇艳的牡丹花，衬得她的肤色愈加地白皙。颜凌曦犹豫着不敢帮她脱，但转念一想，同为女子，即使看到对方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吧。可是，毕竟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看到的，都视为偷看，非君子所为。最后，她还是闭着眼睛小心地为夏侯玟沁除去了心衣。
　　夏侯玟沁却在这时笑出了声，颜凌曦霎时红了脸，结巴地问：“你……笑什么……”
　　夏侯玟沁突然转过身面对她，又轻声笑了起来。
　　颜凌曦见她转身，吓得忙背过身去。不一会儿听见水声才松了一口气。
　　夏侯玟沁看她还傻站在那里便叫她：“凌曦？”
　　“嗯？”颜凌曦依然不敢回头。
　　“过来帮我擦背。”
　　颜凌曦转过身去，看她背对着自己趴靠在桶沿上，便拿起巾帕慢慢走过去为她擦背，指尖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她细腻的肌肤，让颜凌曦有些心慌。那触感无疑是美妙的，可是那样又似乎有些失礼。
　　“你说，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感觉？”夏侯玟沁突然问。
　　颜凌曦想，这可难倒我了，我又没喜欢过谁，哪里知道呢？但公主问她她又不好不答，于是便盗用了颜凌晨说过的话。她答：“喜欢一个人，大概就不会去在乎他喜不喜欢你，只是能经常见到他，看到他好，自己就开心了吧。”
　　“是么？”夏侯玟沁淡淡地说。“可是……”夏侯玟沁又忽然转过身来，“我以为，喜欢一个人是看见她笑，我便也是欢喜的；看见她不开心，我心中也一样地难过。”她说这话的时候，正用迷蒙的双眼看着颜凌曦。
　　颜凌曦身形一震，拿着巾帕的手僵在那里，她居然忘记了要转身。
　　夏侯玟沁的身体，在水中若隐若现，身体不知是因着酒意还是因着浸在热水中而显得粉红娇嫩。
　　颜凌曦从没有见过自己以外的别人的身体，所以她又愣神了。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夏侯玟沁已经穿好了中衣站在她面前，那张精致的脸就近在咫尺，唇角带着笑意，她惊觉着后退了一步。

　　两人和衣躺好后，都没有说话。
　　良久，颜凌曦先开口说道：“公主，我一直想告诉你的是，我哥哥喜欢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说不出口。公主……公主？”颜凌曦见她不动，以为她睡着了，于是叹口气也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夏侯玟沁听颜凌曦呼吸均匀，大概是睡了，才放心地睁开双眼。她说的，她都知道，只是她不愿去面对。
　　夏侯玟沁盯着颜凌曦的睡颜看了许久，为什么我那样说完以后，你还感受不到我的心？
　　一眼又一眼，流连在眉间，一遍又一遍，细数她颤动的睫毛。
　　她伸出手去轻抚她的发丝，见她没有反应又大胆地落在她脸上，那手细抚过她墨染的秀眉、白嫩的脸颊、高挺的鼻子，最后落在薄薄的朱唇上摩挲起来。她倾身过去，试探着将自己的唇印在她的唇上，然后慢慢闭起眼睛。冰凉的触感、异常柔软，安静的夜里，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么迅速而激烈。而后她羞红了脸转过身去，手捂着胸口，拼命地大口呼吸。
　　她刚一转过身，颜凌曦便睁开了眼，望着她的背影，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双唇。方才，那可以称之为吻么？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