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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西麦尔·拉布索隆 ...

  •   第二天清晨,当我还睡眼惺忪的时候,猛然感觉到一丝强光穿透我的眼皮,然后是那个轻纱女音:“小姐,您该起床了,今天您要温习在庄园学习的课程,至少餐桌礼仪这方面应该巩固一下,因为晚上将要在宴会厅举行新生入学晚宴……”
      “烦死了,昨天那么累今天还不让我多睡一会儿。”我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摸索着换衣服。当看到眼前放的还是拖拉的长裙和挤肠子用的鲸骨束身衣时,我一脚把它们踢掉,起身去衣柜里翻出一件淡紫色套装,将长发松松地挽了一下,登上一双黑色翻毛长靴就急匆匆地下了楼。不顾菲丽阻拦,我随手抓了些东西吃,然后冲向院子里的马厩,我想一个人转转。
      奥尔加在打扫马厩。“早上好,小姐。”他笑着向我打了个招呼。
      “早啊,奥尔加,嗯,这件衬衣不错嘛。”他穿了一件月白色棉衬衣,翻花领结和他细碎的棕发在晨风中飘动,太阳渐渐升起,白衬衣逐渐变的粉红。
      他低下头。我环视马厩,有五六匹马,长的……都很高,有点发蒙,虽然那一个月的集训里我也上了骑术课,但是我骑的是小矮马,看来非要骑的话只能找一匹性格温顺的马了……
      我清了清嗓子,对奥尔加说:“给我挑匹马,要脾气好点的。”奥尔加看都不看,随手牵了一只出来,好像我让他挑的不是马,而是路边的白菜。
      “这些马都是好马,这只是最温顺的了,它叫葛兰,是……女性马……”他大概觉得说“母马”不太文雅,于是说“女性马”,我差点一口喷到他脸上去。
      他尴尬地翘了翘嘴角,然后说道:“小姐要出去?用不用我陪您?”
      “谢了,不用。”我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他,尽管我是个冒牌货,但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主人,主人要是让下属见识到她蹩脚的骑术,那以后我就威风扫地了。
      他装好马鞍等物,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我上了马,我坐稳了,左手拿着马鞭,右手轻轻拍了一下马背,马儿象征性地向前走了几步。
      “您这样子使用它,它会觉得您好欺负,说不定走着走着就把您掀下来了,烈马需要比它更勇猛的人才能驾驭它。”奥尔加说道。
      “烈马?”我勒紧缰绳,扭头向他吼道:“你不是说它的性格最温顺吗?为什么是烈马?”
      奥尔加耸耸肩:“小姐,不要装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好不好,这些马都是好马,好马性格都很高傲,脾气自然也很烈,我说葛兰温顺,只是相对温顺而已啊。”奥尔加说完,忽然使劲用鞭子抽在葛兰的屁股上。葛兰一声嘶叫,猝不及防地冲了出去,我紧紧扑在马背上,使劲抱着马脖子。
      “奥尔加!你干什么!!你再抽,我……我今天晚上让你睡马厩!!”我不顾形象的大喊。
      “哈哈!小姐您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小,哈哈哈!!”他居然还在笑!
      红日喷薄而出,一切从沉睡中苏醒。
      还好,这匹马没找我的麻烦,拽一下缰绳她就慢了,抽一鞭子她就窜了。我就这样时快时慢地在五层以上溜达,各个少爷小姐的公寓我大概看了看,真是一人一个风格,有一栋公寓漆的跟彩蛋一样花里胡哨的,还有一栋巧克力色的公寓看起来像包装用的礼品盒,楼顶还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外面居然有一只巨大的奶油色的敞口高跟鞋!我稍微离近了点,才发现原来那是通向公寓二楼的外置式楼梯。一层上面就两栋公寓,活动空间真充足,山上还会有野兔梅花鹿什么的出没,闲着没事还可以打猎。真不知道这是学院还是避暑胜地。
      我绕着第八层的椭圆形歌剧院转了一圈,抬头看了看正午的太阳,准备打道回府。我拍了拍葛兰的脖子,示意她掉头,葛兰却一动不动。
      我又使劲儿拍了拍她的脖子,葛兰还是没动,鼻息声却突然加重。
      我有点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葛兰,怎么啦?回头,快,回头。”
      葛兰没反应。我挠了挠头,有点无奈。
      突然。葛兰发疯似的跑了起来,我一个没坐稳,差点仰脸后摔下去。
      “停!宝贝!快停下!……混蛋!你停不停!你不停我打你!”我彻底慌了,竟然慌到用马鞭狠狠地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结果马跑得更快了。心脏仿佛在舌头底下乱跳,随时会掉出来。
      葛兰奔了一会儿,脚步忽然慢了下来。我向前看,前方有一个螺旋式的台阶,台阶边有一匹黑马,这匹马线条流畅,体格健壮,毛色水亮,只有沿头顶到脊背的长鬃毛是没有一丝杂质的雪白,它悠闲地咀嚼着路边的植物,葛兰慢慢走近,我看到这匹马居然长着紫色的眼睛。
      好漂亮的马!
      葛兰慢慢走近这匹马,然后用嘴轻轻蹭着黑马的脖子。可是黑马不领情,黑马往一边挪了挪,继续悠闲地咀嚼。葛兰又向前,黑马又靠后,来来往往了好几次,葛兰完全无视我,她的眼里此时只有那匹黑马。
      我忽然明白了,现在是春天,现在是春天啊!爱情萌生的最佳季节,葛兰一定是看上这位黑大帅哥了,再紧的缰绳再粗的鞭子都无法阻止她萌动的心灵啊,制度干不过本能啊。
      葛兰的眼睛在看黑大帅哥是已经变成了心形。
      黑马还在躲,但是他紫色的眼睛一直在看我,从我出现一直到现在,这匹黑帅哥的视线从来没有移开过我。
      我……长得很像马?葛兰喜欢黑帅哥,黑帅哥一直看着我……黑帅哥喜欢我?
      那我岂不是要被踩死在葛兰的铁蹄之下?
      我从葛兰的背上下来,两匹马之间的心语我这个灵长类动物是无法领会的,所以我还是不要参与了,自己走走,等葛兰冷静下来或者是冷酷的黑帅哥让它死心之后再下山,哦,不行不行,葛兰要是被黑帅哥甩了以后我更不能骑她了,失恋的……女性马说不定脾气更暴躁,看我一个不顺眼就把我扔下去了……
      我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上了螺旋式楼梯,黑马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来到了第九层,第九层只有神殿,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走上第九层就感到不舒服,好像有一条蛇缠在你的心脏上,随着你的脚步而渐渐将心脏勒紧,直到心脏不能跳动,直到呼吸停止。
      很难受。我一步一步挪到神殿前,打算在神殿前的喷泉那里休息一会儿。面朝神殿,我和喷泉中心斜躺着的人物雕塑背对着背,将自己隐藏在雕像的阴影里,神殿的大门看起来黑洞洞,好像一张大嘴,随时把我吞掉。那条蛇仿佛把我缠得更紧了些。
      太阳有些偏斜,不知道葛兰的谈情说爱结束了没……我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风刮树叶的沙沙声和时不时来过的的飞鸟鸣叫声渐渐将我融化,我感觉我的身体在一点点消逝,开始越来越抗拒进入鼻孔若有若无的氧气,或许我正在变成一棵树,也可能是在渐渐粉碎,然后被风干干净净地带走……
      等等……从渐渐远去的树叶声和鸟叫声中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旋律,这段旋律像一张网,把我即将飞散的意识网罗了回来,我微微睁开了眼,尽力去辨别歌声的主人身份,是个男声。
      “……你优雅地舞过我的雨天……在我的视线中跳跃……”
      如地下涌动的暗流一般的歌声渐渐变大,我消逝的身体又一点点重组,思维越来越清晰,清晰地可以撕咬时间的裂缝,清晰的可以拉扯岁月的大门。
      “……忘掉纷飞的夏夜却忘不掉你的脸……忘掉缱绻的歌却忘不掉你弄弦的指尖……”
      淡淡的低吟浅唱,渐渐扩散的音符带着清露的芳香。我睁大眼,失神地看着眼前鲜艳的色彩迅速被抽光,只剩下陈旧的灰白或者昏黄。我仿佛被压缩成了一粒尘,然后被卷入了时光流动的景色,看着那些散发着不同气味的灰白与昏黄静静流淌。
      不知在哪个轮回的开始,我在谁温暖的臂弯里聆听着同一首歌的旋律……
      我的时光,静止。
      仿佛是有人故意在我的腰上使劲一拽,我一下子翻进了喷泉,这时候我彻底清醒了。不知道最近走了什么狗屎运,老是被这些喷泉眷顾。不过这里的喷泉比欧卡尼家的还要大,只是感觉不一样,完全浸没在水中的那一刻,好像瞬间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纪,水中荡起的波纹就像温柔的手,将我轻轻捧起,我的脸又浮在了水面上。
      歌声没有了。
      今天的阳光柔和了许多。我伸出手,看那金黄从我的指缝间坠落。
      “掉进圣水喷泉里不赶快起来,还伸着手伪装溺水,少女啊,你病得不轻。”
      我没有搭理声音的主人,尽管这声音是在以一种让我感到很舒服的频率来刺激我的耳膜。
      “圣水喷泉有神灵庇佑,一般人不管怎样都不可能掉进水里,无知的少女啊,你有幸成为第一个掉进喷泉的人类,看来神觉得你需要拯救了啊。”好像就是刚才那个唱歌的男音。
      我居然还是第一个。
      蓝色的发丝在水中妖娆的浮动,云柔软地飘来,大片的明媚被掩盖,风携着远处百日红的碎花落入喷泉,漂在一个模糊的倒影上。我扭过头,半张脸浸没到水里,喷泉中的雕塑上趴着一个长着一头俏皮金发的男孩,发梢微微上翘,在风中仿佛跳着一支欢快的舞。山脊一般笔直的鼻梁两侧,是一双珠玉一样的金绿色眼睛,他用手肘支着雕塑,十指交叠撑着下巴,在湛蓝的天空下,短翘的金发和堪称完美的脸颊轻轻蒙上了一抹我指缝间滴落的金黄。
      金绿色的瞳孔瞄准了我。我站了起来,象征性地拧了拧头发和衣服上的水。
      “蓝头发!看来神是想把你的发色处理得更正常一些,不过最近是不是很流行染发,米洛兰的头发一天换一个颜色,昨天看着像火鸡,今天不知道她又有什么惊喜……”他打了个响指,饶有兴味地盯着我湿漉漉的头发。
      “有什么好奇怪,你眼睛的颜色,很正常么?”我向喷泉外走去。“刚才的歌,是你唱的?”
      他颇为自豪又有点掩饰地理了理领结:“听力不错,怎么,把你震惊了?”
      “你在哪里听过的?”
      他站直了,单薄的天蓝色衬衣衣角被风卷起。他用手指着天空做无辜状:“问他,我不知道,听过这么多,我怎么记得住。”
      这姿势,很像我曾见过的自由女神雕塑。
      我勉强对他笑了一下:“很好听。”
      他双手抱臂,用颇为高昂的语调笑了两下:“那当然,只有用我优美的歌声能召唤雪山过来,别人的,统统不行!哈哈!”
      汗,只是客气一下而已,没想到他居然当真了。本来还想向他道谢,感谢他把我的魂魄吓回来,现在看他的表情,谢谢两个字被我狠狠咽回肚子里。
      他大概看到了我古怪纠结的表情有些困惑,突然他瞪大了那双微微上挑的金绿色眼睛,将干净的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我愣了一下,停了下来。
      然后,我就被一声类似于山猿的咆哮声吓的差点内分泌失调,绿眼男双手做喇叭状,张着大嘴,发出一些呜呜啦啦的奇怪声音。我对这前后的反差感到无比吃惊,刚才至少可以唱出来一段人类可以分辨的歌吧,怎么瞬间就转变成野人了。
      金发向四面八方飞散,他嚎了一会儿,停止了,眼睛看着我上来的楼梯的方向。
      “你在吸引雌性猿类?”我讥笑道。
      他没说话,看楼梯的眼神越来越兴奋。我侧耳聆听,有马蹄声传来。
      然后就看见那只黑马迈着矫健的步伐一跃而起,白色的鬃毛在风中像一面不规则的旗帜。
      “嘿!看到了吗?这是雪山,帝国独一无二的雪山,我的雪山!嘿!宝贝!过来过来!”他兴奋地大喊。
      原来这匹马叫雪山。
      雪山没有听他的叫喊,它扬起蹄子绕着喷泉转,当它转到我面前时,它停了下来。
      它还在看着我,打着响鼻。
      想说点什么结束这对视的尴尬。“嗨~~”我向雪山打了个招呼,雪山还在看我,马就是马啊,除了响鼻嘶叫其他什么也发不出。
      “雪山过来啊,站在那里干什么,你的主人是我不是她,咱们该走啦,快,绕到前面来,让我跳上去。”雕塑上的金发男孩还在不停地喊,雪山不理他,还是看着我。
      我走出喷泉,走向雕塑正前方,雪山也跟着我。突然雪山嘶叫一声,飞速向前跑去,原来金发男孩从雕塑一下跳到了雪山背上,雪山受了惊,就跑了。
      “谢谢啦,蓝头发的水草!”他在马背上大喊。
      雕塑到喷泉水池边界的距离很远,他能一下子越上马背而不掉进水里……难道我真该被神救赎吗?
      我回头准备去找葛兰,冷不防一个飞快的影子从我身边窜过,带起的一阵风差点把我重新吹到喷泉水池里。站稳后我看清楚了那个影子的本体……
      天啊!那是我的葛兰!那个色心不改,有异性没马性的混蛋葛兰!它居然无视我这个主人的存在!没有马,我估计到第二天才能下去,而今天晚上还有那个什么晚宴……
      来不及了!葛兰快跑远了!
      我急中生智,用尽全力,对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大喊一声:“雪——山——,快——回——来——”
      远处,隐隐约约听到了马的嘶叫和男孩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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