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宝黛重生》一样花开

5、第五章 此系身前身后事

　　黛玉和自己的妹妹讲家史，却是联想到了梦中最后见到的事，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唏嘘。贾家的几个姐妹和她的关系都不算亲密，可这不等于看到她们的结局不觉得悲哀。
　　她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金陵城中，正有人和她想着类似的事。

　　金陵甄家。
　　琥珀掀开了帘子，熟悉的脂粉气混杂在温暖的气息中扑面而来。琥珀不动声色的将屋内的情形打量了一通——虽说平时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散了，但这种儿孙承欢膝下的场景却和平时全无不同。
　　二姑娘坐在一边，温柔娴雅的笑着。大姑娘坐在陈夫人身边，看来也不怎么说话。三姑娘四姑娘围绕在老太太身边，却是逗老太太开心的主力。
　　至于那些侍立的丫鬟，她的那些同类身上，这时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见二姑娘朝自己和善的点了点头，琥珀知道自己已经被注意到了。但她并未回礼，只是回以温和的眼神，同时快步往老太太走去。
　　然后她听见了三姑娘机灵的声音，“老太太，琥珀回来了……琥珀，你可问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么？”
　　琥珀忙敛衽施了一礼，在老太太的示意下和顺的说道，“已经打听清楚了。今儿四少爷从宝观寺回来，并无什么异常。只是惯例到水琅阁坐了一会儿。恰好见了巡盐御史林大人的女儿送林夫人的牌位进宗祠，不知道怎的，就从楼上跑了下去，此后心情就不好了。”
　　连巡盐御史这样的官位都打听了出来，琥珀问的自然是极细的。但就连琥珀自己也觉得奇怪——不过是那等小事，怎么就能让四少爷的心情那般糟糕呢？可王顺又是四少爷身边第一等得力之人，外表粗豪，实际上最是细心不过。若还有别的缘故，不大可能不知道。
　　不过，奇怪归奇怪，琥珀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四少爷到底为何反常，这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
　　只要她们这些丫鬟不被赶出去，那竖起耳朵来听就是了。在这大宅院里，知道得太多固然不成，知道得太少也不成。至少要明白主子们的性子，才能知道该如何行事。
　　这家里面的姑娘们一个个长大，也一个个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起来。琥珀知道自己哪怕是老太太身边的得意人，也是不能放松的。

　　琥珀带回来的消息，确实让人有些难以置信。甄四姑娘眨了眨眼睛，确认琥珀再无下文之后，立刻开口，“琥珀，你别漏了什么吧？”
　　琥珀连忙再次一礼，“奴婢只问到这些。”
　　甄三姑娘笑道，“若是半年前的宝玉，碰到这事儿伤心，我可一点也不会奇怪。看人家的姑娘失了母亲，少不得要代为伤心一番……咦，老祖宗，您说，宝玉的性子是不是转回来了？”
　　可是，甄府的老祖宗好像在这一刻对这个问题失去了兴趣。
　　这让所有看到她这个反应的人都有些奇怪。

　　甄府的情况，就世家大宅来说不算复杂。
　　甄家并非是开国功臣们的家族。这家的政敌们可不会忘记，这个家族是靠裙带关系攀上了皇室的。否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豪富之家而已。即使现在发达了，也并没有世袭的爵位。
　　甄家老太太就是其中的关键人物。她让自己的嫡亲儿子当上了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然后让两个庶子另立门户去了。
　　而现在的甄老爷，娶的国公之后的陈夫人在子嗣上虽说卡得不算太严，可也没有放得太松。大少爷大姑娘都是由她所出，大姑娘出两年之后，才开始有庶子庶女出生，最终活下来的几个，便是二少爷三少爷，二姑娘到四姑娘了。
　　若非大少爷未行冠礼便因急病去世，只怕内院至今也十分稳当。
　　结果陈夫人虽然又接连生出了四少爷五姑娘，但内院到底有些乱起来。老太太这才出手，不但重新稳定了内院的局势，还把四少爷保了下来。然后，由于是甄家这一支目前唯一的嫡子，又是老太太自小养着的，这四少爷甄宝玉，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全家人的心尖子。
　　老太太更是最在意他不过。
　　那甄老爷曾为甄宝玉请了几个启蒙读书的老师，都因他不喜读书，向老太太告黑状，老太太就将这些老师全都骂走了。这一日看着宝玉心情抑郁，这位老人家也就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才有了琥珀去打探的事。谁知道消息打探出来了，她老人家反而把心思转开了。
　　只听这位老太太叹道，“竟是今儿听了才知道，以前都没人和我说的。林夫人……这不就是说贾家那姑娘么？小时候我还见过的。怎地说去就去了？可怜我那史姐姐，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四姑娘忙凑趣道，“老祖宗，您竟认得那位林夫人？那林大人……巡盐御史，倒是好厉害的官儿！”
　　天下一等一的肥缺啊！不过甄四姑娘说出来，那样子只显得天真娇憨。
　　甄老太太露出缅怀之色，“那林如海是当今当年钦点的探花郎呢，也是威肃候之后。只是威肃候不比宁荣贾家，和我们不一样。不是祖籍金陵的金陵老家族，是外地过来的。和我们家也没什么来往……他的夫人，却是贾家老太君的女儿。可真是一等一的颜色，又有通身的气度。不是我夸，如今你们几个，可是没有比得上她的。也怨不得那史姐姐那般疼她……当初都说他们是郎才女貌，一对金童玉女……可惜了。”
　　这事儿，多半是触动了甄老太太的心事——她却也有一个早逝的女儿。说起话来都有些颠倒了。见她这般伤怀，便连陈夫人也坐不住了，连忙和着几个小辈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解起来，倒是把最初甄三姑娘的揣测抛到了脑后。
　　最终还是甄老太太，在伤怀了一阵子以后又想起了自己的孙子来，连忙遣人去看看，宝玉现在是怎么样了？是不是还不要丫鬟近身服侍？

　　甄宝玉正烦躁的在自己的房子里一个人踱来踱去呢。他是没有什么丫鬟近身服侍的，一个人的时候，连茶水也自己倒。
　　其实若真是半年前得那个甄宝玉，这样的事情肯定做不好。别说早起的穿衣洗漱之类的事情了。但对现在的甄宝玉来说，有一口浓香的热茶喝，已经实在是相当幸福的事。
　　至于丫鬟的服侍……
　　他其实并非如一般人想象的那般，自从落水一次，便开始讨厌起女儿家来。事实上，若说是对女儿家的尊重敬慕，只怕全世界也找不出两三个能和现在的甄宝玉比肩的来。
　　只是，二十年间积累的血泪教训告诉他——
　　敬慕她们，便要远离她们。否则不是害死她们，就是把她们从“珍珠”变成“袭人”。
　　是的，现在的甄宝玉，虽然还有六岁以前甄宝玉的记忆，但更多出了作为另一个人生存了二十年的记忆。那是荣国府的贾家二房的二少爷，贾宝玉。
　　一个十七岁前享尽温柔富贵，十七岁后却被击碎一切梦想希望，颠沛流离、受尽苦难的人。

　　以前的贾宝玉，现在的甄宝玉真真切切的记得，那一年他二十岁，出了家，一路化缘或者说乞讨着到了金陵。就是为了在最后祭拜一番他的表妹林黛玉。
　　她没有葬在扬州，葬在她的父母身边，而是葬在了金陵。因为那个时候的贾家，根本就无心去料理一个孤女的丧事了。她的棺木，还是他想办法让人送到金陵林家人手上的。
　　在金陵，他又是碰到了那个时候的甄宝玉——那时他也是一个乞丐，和他一般落魄——由他带路才找到了已经长满荒草的坟墓。那孤零零的小墓，并没有得到林家人的照顾。
　　他满心酸楚，在那小坟前拜了下去，最后的记忆便是那被泥土裹了厚厚一层的通灵宝玉发出了奇特的光芒……
　　然后他就成了七岁的甄宝玉。

　　七岁以前的甄宝玉，在外面暴虐浮躁、顽劣憨痴，对女儿们却又温厚和平、聪明文雅。和贾宝玉最大的相同点就在于，都让自己的父亲恨铁不成钢。
　　有了贾宝玉记忆的甄宝玉，虽然对女儿家变得不近辞色，而对外面的小厮不再打骂恐吓，但对读书依然没有太大的兴趣。
　　这一方面是他性格比较懦弱的缘故，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知道，比贾家还要早败落一年的甄家，基本上是难以挽回的。
　　这半年多来，他始终没有想明白，老天让他落到这样的境地，是想让他做什么？
　　这个绝对能被世上的绝大部分人评价为“行为偏僻性乖张”的人，和那绝大部分以家族为重的人不一样，在他最落魄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重振家族辉煌。
　　这种过于离经叛道的想法，是宝玉在贾家败落之后才隐约察觉到的。在那之前，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他觉得贾家这样的家族败落了也好。
　　唯一可悲的，是那些被连累了的女儿家。
　　可他现在成了甄家的宝玉，怎么能救得到贾家的女儿呢？
　　直到今天看见了林家的队伍，恍然明白了黛玉的母亲，贾宝玉的姑母已经逝去。黛玉正在走向他做贾宝玉时看到的道路……
　　他的心忽然不可抑制的猛烈跳动起来。贾宝玉记忆中的一幕幕仿佛才发生般从心底淌过。
　　在做贾宝玉的时候，他和贾家就已经万分对不起黛玉了。现在，他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切发生吗？哪怕是覆巢之下无完卵，黛玉也不该是那个“卵”啊！
　　必须要做点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绝对要做点什么！
　　这样的声音，仿佛战鼓一般催促着他。
　　可是……问题在这一霎那又回到了原点——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居然没有留言……一个都没有……真是大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