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宝黛重生》一样花开

2、第二章 和云伴月不分明

　　黛玉此时已经知道，如今已近冬日，她六岁的生日早已经过了。苍玉的说法也是没错。她很是早慧，六岁的时候，已经很看了些书在肚子里。
　　父亲为她请了个先生贾雨村教书。自己又在闲暇的时候，教她些粗浅的琴、画、字之道，只把她当做男儿教养。
　　听苍玉素玉你一言我一语的，她便大体知道了，除了自己的身体不错，且多出了这一对健康的弟妹之外，自己在六岁以前的日子，过得与以前并不不同。
　　甚至是这样幽静的坐在一边，听着两个弟妹说话的模样，也并无二致。
　　而且，因为身体康健的缘故，从小便有的体态训练更是从未落下。比她“梦中”六岁的时候，本来便该好上不少。至少……比她这个四岁的妹妹要好上太多了。
　　即使只是端坐一旁，也不会轻易被人忽视。
　　母子三人正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丫鬟来秉道，“姚姨娘来了。”

　　姚姨娘，这个也没有变。在母亲病重的时候，便是她在掌管家务。只有难决的事情才会来向母亲禀告。且她生性谨慎，为人稳重，哪怕是在母亲去世之后，也极少改动府中的规矩。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倒是一直在父亲的身边留到了最后……
　　黛玉心中回忆起来。
　　这些时候过去，六岁时的那些人与事，在她的心里逐渐重新变得明晰起来，仿佛才刚刚发生。在贾敏说让奶娘将苍玉素玉领走的时候，她更是立刻就知道了母亲的意思。

　　在“梦中”，六岁的黛玉，就是见过几分母亲对妾室的手段的。尤其是在苍玉出生以后。
　　哪怕那时的苍玉生下来就离不得药，贾敏却也动了些手段，让那些先后进门的姨娘们再生不了孩子。然后又在临去之前，将这些事情隐约透露给了黛玉。
　　只是那时的黛玉还对这些事情有些懵懂，知而不明。
　　现在才知道，那都是大家主母惯用的手段。

　　姚姨娘进来，和记忆中的一样谨慎。头始终低垂着，打扮得也并不出彩。贾敏斜靠在床上，眼帘半垂，不过偶尔点一点头，姚姨娘却丝毫不敢怠慢，慢慢的说着家中丫鬟发嫁之类的事。
　　那小心翼翼的态度，黛玉只觉得心中酸涩。连她自己，也不能完全明白这种感觉的由来。

　　这个姚姨娘本来也是一个好人家出身的女子。当初贾敏年纪日长，却是膝下无子，便为林如海纳了几房妾室。这几房妾室，并无一个是林如海年少时跟在身边的丫鬟。那样的通房丫鬟并非没有，只可惜留在林家的，至今也没博得一个姨娘之位。
　　想到这些，黛玉即为姚姨娘做人妾室感到可悲，也无奈的发现，时至今日，她也无法对这样的手段产生什么兴趣、好感。
　　哪怕在梦中，她就是在这样的后宅手段中吃了大亏。
　　另外，贾敏不管对妾室如何，黛玉知道她对自己是尽心尽力的。想到自己的母亲费心教了自己许多，但她在梦中却连用上这些东西的机会都没有。也难免有些难过。
　　她在梦中的处境，实在是太过艰难了。不要说尊敬嫡妻的丈夫了，她是在父亲去世以后，就彻底失去了嫁给意中人的机会！
　　不过……
　　黛玉本来就是一个性情敏感，玲珑剔透的人。虽说这会儿还没怎么晃过神来，“日后该如何”之类的事情全没空儿想。心中也还是明白的——不说别的，只要有一个健康的弟弟，自己的命运便能和梦中有很大的不同。
　　这就让她心里安定了许多——若是如梦中般，又是绝望又是苦痛的再熬上十个年头便去了，这人生又有什么意味！

　　待得姚姨娘走了，贾敏果然就之前姚姨娘禀报了的事情来问黛玉。都是她之前不曾说话，只当默许了的。黛玉虽有些神游太虚，但这些事情倒还是大致听了。有了梦中她那外祖母暗地里教导的经验，答起来还是有条有理的。
　　等她一一答了，贾敏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摒退了左右后，揽过了黛玉摩挲了一番，笑道，“果然是我的好玉儿！好玉儿，你是我女儿，我这做娘的原也知道。你的心思不在上面，只和你父亲一般。虽你是女儿之身上不得朝堂，也只愿做个诗酒风流的文人——一腔心思全在诗书上！可如今为娘的身子却是不行了，若是不把你教会这些，日后你嫁了人，只怕难免被人骗了去。素玉那一腔子天真浪漫，没有了我，也只有你能教她了。”
　　黛玉听了，只觉得仿佛回到了梦中的十年之前。她本来就心思敏感，也委实有些多愁善感，当下就觉得眼中酸涩。
　　只是不知为何，就是不落下泪来！
　　和她在梦中情绪一动就泪珠滚滚的情态完全不同。这让她有些恍惚——她的泪，难道在梦中完全落尽了么？

　　贾敏见了，却更是露出了满意之色，“我前日里和你说的你外祖母家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黛玉点头，心中更恸。
　　她在梦中原也经历过这样的事，在贾敏感觉支撑不住的时候，先把贾家的情形说给了她听。

　　贾母史太君对贾敏的疼爱是毋庸置疑的。贾敏在家中的时候，那份子金尊玉贵，除了仪仗和制中的用度，便连某些王公家有品级的郡主也比不得。但有所言，贾母无不听从。
　　只是这么一来，难免就得罪了两个嫂子。
　　大嫂子后来病死了，续娶的邢夫人是不曾见过贾敏的。但二嫂子王夫人……

　　黛玉后来去了贾府，便果然见王夫人对她有些不冷不热的。后来她的陪房更是对她明里暗里的有些刁难。
　　有一回，来了一个攀富贵的穷亲戚，贾母引着游园子，到了她的闺房。她照着晚辈的礼仪端椅子、奉茶。当着贾母、外客及一竿子姐妹的面儿，王夫人就不肯接她的茶！
　　那时她尴尬得几乎就想甩袖而去！
　　当然，那是在父亲去世、元春高升之后的事情了。父亲去世之前，王夫人还有如周瑞家的管事婆子，虽在日常用度上时有刁难，背后有些非议，却是不敢过分的。

　　“母亲从来不曾见过你们——我这些年身子不好，总不曾带你们回过京城。若是我去了，苍玉也就罢了，还有你们父亲可以教导。你们姐妹两个无人教养，只怕母亲便会使人接了你们去。若是她能教导你们，我也是放心了。”
　　贾敏揽着黛玉缓缓说道。
　　此时的贾敏，虽然想到了可能会有自己二嫂子的刁难，却是没有想过林如海也会早逝。更没想过林如海早逝之后，黛玉会落入怎样的绝境！
　　她聪明，却也不是神人，不能预知未来。当然，苍玉若能长大，黛玉的人生也肯定会有所改变。
　　黛玉听了她这些话，满腔肚肠都纠结得不行，又不好说什么的。
　　贾敏却是不觉，犹自絮絮的说道，“只是你二舅母……昨天我又收了封信，说是你贾家的大表姐元春选秀进了宫，做了个女官。本来也该做个嫔妃，但当今皇上病重，太子代理朝政。想来是冲着太子去的。若非是这特殊的时候，太子没有娶亲的道理，只怕已经进太子府去了……加上你大表哥虽然去了，三表哥却也是个上进的。便是母亲来信，也每次夸赞不绝。只说年少而诗书通达，已经看完了四书，志向也高远……你大伯的儿子却并不上进。你若去了，还当小心些。别和你二伯母起了冲突。更要防着她手下那起子人，只怕如今是猖狂起来了，那也不乏着黑心肝的……”

　　这话的前半段，黛玉原也在梦中听过。
　　但是后半段，黛玉却是惊诧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三表哥不是说的别人，正是宝玉！在贾家，虽叫宝玉二爷，但那是从二房来算。
　　在林家的时候，算着大房的贾琏，宝玉只是“三表哥”。
　　“三表哥”“年少而诗书通达”、“看完了四书”、“志向也高远”！？
　　黛玉忙问道，“这三表哥，可是名唤宝玉的那一位么？”
　　贾敏笑道，“可不是么。他们这一辈，本就是玉字辈的。且他生来清奇，竟娘胎里带了一块玉出来。我那二嫂子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只是，教得这样好，必然是母亲的本事。”

　　黛玉早忘了听后面的话，心里面一阵冰凉。

　　她还记得，梦中在家里的时候，母亲是提也不曾提上一句宝玉的。后来她才想到，约莫是听说宝玉时常流连闺中，心中看他不起吧。
　　那样的宝玉，原也不是女孩儿托付终生的良人。

　　但是那样的宝玉，却也有一番好处，是旁人及不上的。
　　他待女孩儿是真心的尊重。这世界上只怕唯有他，会将女孩儿看得比男子重。
　　莫说贾家别的男人，还有在京中听见的其他王孙贵胄的公子。便是她的父亲，虽尊重母亲，也只是尊重嫡妻。尊重律法对嫡妻地位的规定，尊重她为他管理整个后宅。
　　所以宝玉虽有诸多不尽人意之处，虽说他并不能争取到他们的婚姻，但有这份心思，黛玉便看中他。对她来说，若要与人携手一生，唯有这样的品质，是不可缺少的。
　　——要能平等的看她这个人，而不是尊重一个“嫡妻”。
　　否则便是顶天立地、朝廷重臣……又有什么用处？富贵荣华、凤冠霞帔、夫人诰命？那些东西，她原本就不屑一顾！
　　当然，在梦中，也是因为她知道，有王夫人那样的“准婆婆”，她虽和宝玉相知相许，却定然无法携手终生。才能在见到了他的诸多问题之后毫不在意。

　　可是现在呢？
　　若是有了一个弟弟呢？她就不再是一个无依无靠，没有任何力量反抗的孤女了。不能不说，到底是情之所系。短短时间内黛玉也想过，这样的状况下，她和宝玉会变得如何？
　　能够守得一时也就罢了……
　　若是未来可期，她还能不在乎袭人她们么？她还能守住自己的双手，游离于后宅争斗之外么？
　　这个问题尚且没有答案，她的母亲便说出了一个令她惊诧到了极点的消息。
　　——她变了。
　　——宝玉却也变了。
　　走上了仕途经济之路的宝玉，还能和梦中一般，把女儿家当做最尊贵的存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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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第一章就有留言，真是太高兴了~！我果然是有留言就有动力的类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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