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polar bear

12、１１

　　１１

　　双脚在车轮上用力蹬，我感到迎面吹来一阵湿润的风。面前的景象是秋天高远天空下面的澄清和明净，一个周六去学校值日回家的上午，我的自行车很不幸的坏在路边。
　　链条绞在一起，也许是蹬得太快，又没看到路上一个显而易见的突起，我摔倒在路边，自行车压在我身上，冰凉沉重的车狠狠落下，我挣扎着起来的时候，看着自己胳膊上一片的伤，不过尘埃下面并没有血。
　　我咬着牙把车扶起来，解恨似的喘了几口气，然后开始环顾周围有没有可以修自行车和处理伤口的地方。
　　视线的正前方，拐往住宅区的便道上，一棵几乎掉落了所有叶子的白杨树下面，一个穿着宽大白衬衫的少年，懒懒地靠着树干，随着我逐渐走近，看清了面容上柔和流畅的线条，还有和湛蓝的秋日天空一样明净清爽的笑容。
　　我勉强把车推到他面前，他昂起头，下颚尖尖微微抬高的在我的视野里昭示着满满的悠然和自信，他打量了我一会，从他蹲坐着的角度，大概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我破皮的膝盖和蹒跚勉强的脚步。
　　我看着他万分眼熟，那天夜里，我们一行人都喝得头昏脑涨，他一个人冷眼旁观，看我们所有的人在他眼里呈现出最不正常的一面，而他永远是那么冷静，只是淡淡地注视一切，却偏偏沾染上那么一层温柔，把原来冰冷的表情演变成微凉。
　　让我想起那个夏夜里的那一阵悄然吹过的风。
　　“你……是修车的吗？能帮我修吗？还有，我想问问你，这儿附近有没有医院什么的？我想去包扎一下。”。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有点难以启齿的这样说，一地的修理工具，我想他愿意做生意吧，但是本该很自然的说话，对着眼前的少年却一切都变得不自然起来，那种心情是小蓝有一次在晨读的教室前面，等着喜欢的人，回来跟我说的那种怯懦和窃喜。
　　他站起来拉我的手，刚刚碰到地面满是灰尘还带着点疼痛的手，被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手掌握住，感觉到纤长的手指，不同于女孩子的柔软，少年的手秀气而有骨感，我低头从手腕看到手指，然后沿着胳膊看到脸庞，心里的感觉陌生又微妙。
　　他拉着我的手，推着那辆坏了的车，在繁忙的街道，树间的透光里穿梭着，视线里有班驳的阳光和零碎黄叶如同记忆里的蝴蝶。
　　跟着他，风轻松的吹过鼻尖，宛如没有目的却巧夺天工的雕刻一样迎面吹来，小小的一段路，好象走的很快，无论是因为带着轻微凉意的秋风吹拂、还是握紧的双手衍生出了最轻快的脚步。
　　转过我以为很熟悉的街道，结果发现，每天放学经过的商店街旁边，居然有这样一条清冷窄小、行人零散的小街，这里的墙壁和马路，一切都沉寂在一片时间的流逝里、仿佛能听到一秒一秒、滴答滴答的轻响，婉约地衬托着没有几个行人的寂寥街道，低声唱和着秋风流过带来的音律，含蓄隐约地透着悲伤。
　　从刚才那条街过来，身体最明显的感觉是：如果商店街上的秋风，可以用清爽和凉意来形容，那这里简直可以用上宋词里寂寞萧瑟的句子。
　　背阴的街道被不远处的几栋高大商场遮盖了阳光，阴沉的延伸，不再有灿烂的黄色落叶，这里的景象，只能很成功地勾起记忆里的那些雨天和凋落。
　　我可没有在僻静的小路上诗兴大发、成就佳作的天赋，尤其是被一个足以称之为陌生人的男性拉着走，即使只是少年。
　　“喂，你要带我上哪儿啊？别拽着我啦，看你大白天的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简直不像好人，在街上摆摊，又拉着我到处走，和没爸妈的野孩子有什么区别？你还不快放手？”。
　　他没回头，报复性地使劲捏了一下我的手，然后拉着我越走越快，没过多久，就把我带到了一栋阴森古旧的楼房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