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戚古代生子]浮生可依》胡不夷

25、章二十二

　　章二十二

　　漫漫黄沙道上，一小队人马正在行进。
　　走在前头的都是些衣衫褴褛的人，男女老幼个个面黄肌瘦，佝偻着背如同老牛一样拖动着脚步。后面那些骑在马上的，倒是个个膘肥体壮，三五个作一团闲聊着，时不时往前方抽上一鞭子，喝骂几句。
　　走在后方的一个男人突然脚步踉跄了一下，伏倒在地剧烈咳嗽起来，走在他旁边的另一个人连忙上前去搀扶，冷不丁一道鞭子甩下来，背脊登时火辣辣的疼痛难忍。
　　“前面两个磨磨蹭蹭干嘛呢！快点起来！快！”
　　那个挨了鞭子的男人没有理会他，只低头拍着同伴的背，言语间颇显急切，“老爷，你还好吗？”
　　原本走在前头不远的一个后生见此情景，急急走过去帮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已用得分不清颜色的手巾，替那人擦着嘴角垂下的血丝，“爹，你怎么样了？”
　　那人只咳嗽着，无法答话，直到又一鞭子抽在他身上，他才哆嗦着攀住身旁之人的臂膊，断断续续道，“扶我……起来……”
　　那后生见自己父亲身染重病却还要忍受这样的奔波折磨，心里一股子无名火烧起，正要对身后那群人怒目相视，却被男人按住手腕，“安儿，莫要冲动，咳咳咳……”
　　那名被叫做安儿的后生心中不情愿，但还是恭敬地答道，“是，父亲。”
　　身后一个骑马的兵士见到三人的作为，嗤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带着这劳什子的酸儒气。我说，这里可没什么大老爷的，你们几个走快点儿，天黑前要是赶到前面镇子，兴许还能赏你点干饼子。”
　　“哈哈，我说老牛，你这不是存心为难人么？最近那镇子可是还有上百里路远呢，我看那老东西还没到，没准就挨不过了。”
　　前面那后生听到这话，几乎又要发作，终究还是忍了下来，默默搀扶着父亲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天黑，他们终于到达一条小河，士卒里头的队长组织人马扎营休整。因为附近都是大块黄沙地，唯独此处有片小树林，他们也不担心那些人逃跑，只随意画了个圈，让人呆在里头。
　　那三个人原先是有两名女眷的，只在赶路的时候分别安排了，现在也偷偷走了过来，从包袱里摸出些干硬的食物，静静分着吃了。
　　莫安看着父亲一边吃一边咳嗽，心里也十分难受，便从包里取出一只崩了小半边的木碗，对旁边那女子说道：“婉儿，去给父亲舀点水来。”
　　那女子应了，接过破碗往不远处那条小河走去。不料过了小半会儿，却传来一声尖叫和裂帛之声。
　　周围的人动作同时顿了顿，却又麻木着一张脸继续方才的动作。莫安倏地站起来，口中喊着那女子的名字就要冲过去，却被一名嘻嘻笑着的兵士挡了去路，正是方才那个叫老牛的人。
　　“你想干什么？”
　　“滚开！婉儿！婉儿！”
　　“别叫了，叫了也没用。等我们队长爽完了，少不了你们几个的好处……”
　　“混帐！你滚开！”莫安用力捶打着眼前那高壮的身躯，却没法撼动半分，反而被那老牛一把拧住胳膊，粗糙的大手在他脸上摸了下。
　　“嘿，长得还挺细皮嫩肉的嘛！既然你的小娘子都这样了，不如你跟她凑一对好了。”老牛□□着，拖着莫安就要往一边的灌木丛走去。
　　一阵细微的风声响起，人群突然变得鸦雀无声，直到背后插着一根树枝的老牛砰然倒地，才突然炸成一团。原本分散到四周的兵士极快地聚在一起，鞭子狠狠抽打在人体上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尤其突兀。
　　“不许动，通通不许动！”
　　原本在河边的队长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大部分人均已在士兵的镇压下抱头蹲在地上，唯独一个男人孤零零站在人群中，大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莫安从老牛的身下爬出来，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浑身抖个不停。
　　队长拔出腰间长剑，直直指着那名男子，“是你杀了人？”
　　男人沉默不语，往前跨了一步。
　　“老师，不可！”莫安叫道，求助般看着身后倚在树下不停咳嗽的父亲，后者无奈地摇摇头，眼中充满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那队长咬咬牙，朝士兵打了个手势，“拿下！”

　　戚少商已经往北走了一个月了。
　　原本他并不愿意让任风歌师徒跟着，但是这一大一小十分坚持，理由是他身体仍未痊愈，多两个人照应总是好的。
　　“况且这小子从小住在山里，也没怎么见过市面，带出来溜两圈也好长长见识。”任风歌如是说。彦生在旁边咬着半颗馒头，脚底暗暗蹭了蹭新长的水泡，目光颇为幽怨。
　　自从一个月前在池玉泽遇上顾惜朝，打了一场引发旧伤后，任风歌再也不让戚少商独自外出了。何况戚少商要北上寻找逃亡喀什拉的皇族，北边风沙这么重，他的身体怎么受得了？任风歌说什么也要跟着。
　　他武功平平，戚少商要逃走他肯定拦不住也追不上，但是他看准这个弟弟重情义，现在时局不稳，戚少商肯定不会丢下他这个半桶水连着拖油瓶跑掉的。而且像他这么博识多才才貌双全幽默风趣风度翩翩又医术高明的人，带上也不吃亏不是？
　　比方说像现在，在这种满目望去一片黄澄澄吸一口气吐出一嘴沙子的地方，他还能靠闻地上的泥土找到最近的水源，戚少商刚捡够柴火，彦生那小破孩打了半天火石都没生出一堆火来，他已经光荣完成寻找晚饭的任务了。
　　真是居家旅行必备啊。任风歌一边洗着挖来的蕨菜，一边陶醉地感叹了一下下。
　　等他洗完菜回去的时候戚少商已经接手生火的工作，彦生笑得傻兮兮地正往火里丢些枝条。
　　烤熟的蕨菜吃到嘴里还是有股子泥土味道，不过荒郊野岭的也没办法讲究。等勉强填饱肚子，火已经烧得挺旺的了，任风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算去河里洗个澡。
　　戚少商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任风歌伸到一半的懒腰停住了，彦生叼着最后一根菜，含混道，“师父，你腰扭啦？”立马被某人一掌拍扁在地上。
　　戚少商俯下身，耳朵贴在地面听了一会儿，起身凝重道，“有队伍朝我们这里靠近，走得不快，大概有三十匹马。”
　　任风歌撇撇嘴，“该不会是玄国的军队吧？不过只有三十个人，也不用怕。”
　　“还是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戚少商说着，踢散了好不容易生起的火堆，还有些微火星也用沙子掩起来。
　　沙漠边缘的地方夜里格外冷，没过多久彦生便打了个喷嚏。任风歌一边取笑他的小身板一边从包里抖出一件披风系到他身上。三人在黑漆漆的林子里坐了一会儿，彦生很快就打起盹来，歪倒在任风歌怀里。
　　戚少商突然开口道，“不止三十个人。”
　　任风歌低声道，“是什么人？”
　　戚少商摇摇头，“不知道。”
　　不远处吵吵嚷嚷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安静下来。两人也开始闭目休养，突然听见一声女人的尖叫，彦生顿时被吓醒过来。
　　“师，师父？”
　　戚少商和任风歌对视一眼，很快提起剑飞奔过去。等来到河边，却只见一个穿着破旧衣衫的女子坐倒在地上哭泣，衣袖破了一角，手腕处红红的，似是被用力捏过。戚少商觉得这个女子有点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只好让任风歌和彦生先照看着，独自往林中走去。
　　原先停驻在那里的一拨军队已经杀成一团，奇怪的是他们的对象竟然是一个人。
　　戚少商隐在一棵树后，借着火光看向那名中年男子，待认清其面目，不禁脱口而出，“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