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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虚 应 ...

  •   当她醒来的时候,全身难以忍受的酸痛立刻震醒了她酒醉的头脑。身边若有似无的气息提醒了他的存在。明明室内炉火烈烈,心却瞬时如堕冰窖,禁不住全身发抖。另一边的手在被下紧握成拳,直到指甲生生扎进肉里,传上的骤痛,让她慢慢镇定下来。这一切对她而言都太突然,突然的让她无法接受。可是她明白眼下的情况,逝去的东西已经逝去,她该想的是将来……。
      于是她缓缓睁开眼,对上的却是那双狭长凤目,淡淡的,却有着让人心颤的探究。

      “既然醒了为什么不睁开眼?”他撑着上身,逼视着问她。
      “……我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不敢看他,脸上嫣红,一片羞意,手中却是把身下的被又拉上来几分。

      燕王看她这小动作,知她初经人事,必是心下扭捏的,便收敛起先前探究的眼光,邪邪一笑,手却在被下伸了过来,一把拦上她的腰肢,那光滑细腻的皮肤,让他感觉甚好。

      她不轻不重拉住了他的手,微微一笑:“王爷,……。”顿了一顿解释道“现在和以前不同了……还是称呼你王爷吧……。”转头看他:“今夜过后,不知王爷心下打算怎么处置小昭?”说完静静得等着他的回答。

      燕王想想两人既已走到这一步,关系的确是不同往常,便也不驳,任她这么叫了。只是看她既不哭也不闹,再这么一声王爷叫上来,他心里到反而有了愧疚,生出一丝后悔来,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不是用这种手段,她如何能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当下便凑过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当然是择日迎娶。”

      小昭听了,脸上羞意更甚,人却主动靠过去,偎在他怀里,轻声说:“……看来天意如此,我也便顺命了……只是自己从小夙愿,希望于新婚之夜,清清白白的把自己交给对方,没想到……”说着语气黯淡下去,片刻后才接着道,“不过木已成舟,也是无法的,只是王爷能否答应我三个条件,也算补偿一下小昭心中的缺憾。”

      燕王见她小鸟依人,温顺的靠在自己怀里,话又说的柔顺,而且话里意思到的确是他负了她,心下也软了,什么条件都愿依她,便问道:“你要什么尽管说,我必不亏待了你。”

      小昭在他怀里抬头对着他一笑道:“王爷疼我,我心里都知的。我这三个条件也不为难人,王爷必是答应的。”

      她眼波流转道:“第一,我想还是暂时搬回远山阁去住,就算……待嫁吧。第二,希望王爷能把婚期定在三个月之后,……事出突然,我希望能有时间好好准备一下。……至于这最后一样……王爷可不可以……在给小昭正式的名分前,不要再迫我,现下这般已是错误,王爷你若肯答应,就算帮小昭还了愿了,我也能在大婚之夜真正把自己……交出来。”说到最后脸更是红了。

      燕王听了,想想她的话也都入理,只是这第三条,要他天天看的到吃不到,还真有点为难,但是自己这般霸王硬上弓,两人之间原就是他先没理,现下也不能再说什么。不就是忍三个月吗,人早晚都是自己的,也不急在一时,就权当情人间欲迎还拒的情趣,也不甚好。这么一想,便就爽快点头答应下来。

      只是当下被里却手脚不老实,紧紧缠了上去,笑着说,还要等三个月才能大婚,现在便要多讨点好,小昭也拒不过他,只能任他吃了豆腐去,但他最终还是记得自己答应的事,在紧要关头生生忍住,心头却是苦笑,这三个月都要这般,只怕硬是憋出内伤来。

      两个人就在帐里耽耽搁搁,直到午时才起。燕王知她脸皮薄,便没叫人进来伺候,只是自己穿戴整齐了,才偕着她出了快意楼,亲自送回远山阁。

      等入了小院,趁她不备,拉过来在唇上亲了一下才放人。羞的她红着脸跺了脚转身就跑,怦的一声关上门,再也不睬他。

      他笑着离开,一路上心下便开始盘算,要找马和把婚礼的事交代了,虽只能给她妾的名份,可在仪式上也不能委屈了她,必要办的风风光光不可。

      关上了门,听到他的笑声渐去渐远。

      她只是依着门不动,脸上的笑意羞意却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心中真实的神情浮了上来——那是强烈的恨意。那恨强烈到把她的脸扭曲,强烈到她手心的伤口又因深陷而入的指甲流出鲜血。

      再动,第一个动作却是取了剪刀,冲到床边,把床下的一口箱子奋力拖出,哐当一声打开箱盖,拿起里面的衣服就剪,屋内顿时布条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剪刀顾不上铰的就用手撕,直到撕得麻木,再也撕不开任何布片为止。她痛。痛得直冒冷汗,痛得泪如泉涌,痛得喘不过气来,痛得她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全身虚脱,凭着最后一丝力气硬是用牙咬住拳头,伏在地上痛哭出声。

      天意如此吗?顺命吗?不,如果以前还有此可能,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把这最后一丝希望都打破了。

      好恨,她的心里好恨,他是她的心上人啊!他如何能对她做出此等龌龊之事?

      身体上的酸痛再再提醒了她昨晚发生的一切,虽然当时她醉的头脑不清,可是她有过挣扎,有过哀求,她不顾自尊的请他停手,可他置若罔闻,什么都不顾,仍是一意孤行的进去。那一刻,她只觉心都死了,连这世上唯一所爱的人都这般对她,生无可恋,死又何惧。身体的痛楚,心里的痛楚,让她在这一片朦胧中晕过去。

      可是今早再醒过来时,头脑已经完全清醒,她告诉自己,她不甘心,也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要求了那三个条件,三个月,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想到这个,她逼自己冷静下来,抹干眼泪,低头看了满地的碎布片,忽然有些后悔刚才的一时冲动,但是撕了就是撕了,碎了就是碎了,不可能再重新拼凑起来。她颤抖着把那些碎布都拢在一起,这些东西一定要毁掉,不能让他发现——从现在开始,她每走一步都要非常小心。

      冬日的夜晚,看得到满月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今晚是满月,可她站在远山阁二楼的窗户前已经足足两个时辰,天上仍是黑黑淡淡的,那月藏在深厚的云里就是不出来。

      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平静到可以有完备的头脑来好好想一想整件事。
      今日造成这般结果,他固然可恨,她难道就没有错?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她又错在哪里?是不是有很多东西,她都太自以为是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现在她就想跳脱出这庐山之界,好好看一看自己。

      那日喝酒只为壮胆,胆壮了她才能逼自己狠下心说出离别的话。

      只可叹算错一招,便事不由人——自己什么都还未争取到,却已先醉倒。失身于他,是怪她未识清他,还是怪她未识清所有的男人?
      忽然有点想自嘲,这个算哪一出?出师未捷身先死?——然后长使英雄泪满襟?
      不,英雄过刚,过刚则易折。而她不是英雄,所以即使身已死,也不会再任自己泪满襟!

      于是她站在那里,足足站了一个晚上。

      等东方微明时,天上的云却散开了,藏了一晚的月亮,终于露了个脸,却须臾被一方溢出的乌金之光冷落下去。
      小昭看着天际冉冉而生的太阳,心中拨云见日,那万丈光芒照着她的头面,也照到她心底,让那些久藏的黑暗角落刹时无从遁形。

      自从住进快意楼后,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阿春了。隔日,小昭前去找她。
      阿春和其他丫头住在王府南面的仆人房里。小昭若不是看管远山阁,也不会一个人住。
      一进门,却见阿春躺在床上,同房的阿冬坐在一边和她说着话。
      两人见她进来,同时止了话看着她。

      总觉有点不对劲,看向床上的阿春,只见她形容憔悴地躺在那里,断不是以前那活蹦乱跳的她。
      忙问怎么拉,床上之人还没有开口,阿冬却腾地站起来,一指小昭怒腾腾地说:“还不是因为你,阿春让王爷给打了一顿。”

      倒吸一口凉气,向阿春求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阿春看着她,倒无阿冬那般激动,只是平静地说了:“那日你落水,王爷怪罪下来,说是我把你带出阁的,所以……。”

      小昭听了,心下震惊,他在她面前,可半句都未提过这事。看着现在阿春病怏怏的躺在那里,她禁不住汹涌的内疚:“是我连累了你,受了这般委屈,你怪我吧。”
      阿冬却斜眼看了,打横来了一句:“都快是当主子的人了,谁还敢怪你,怪只怪阿春倒霉,交了你这么个朋友……。”

      原来今儿一大早,容大总官就召集了全府仆人,把婚事交代了,所以现下府里人人都知道小昭的事。

      阿春瞪了她一眼,阻止她再说下去。

      小昭却道:“阿冬你说的好,这事是我的错,有气你尽管说出来,憋在肚里反而难受,阿春是我在王府里最好的朋友,即使今天我不当那牢什子的主子,我也断不会再让她受这般委屈。”

      阿冬原本是为阿春叫屈,没怎么考虑冲人的话就脱口而出。可话出了口,其实心里也悔了,小昭现下身份不同往昔,再怎么样都犯不着明着和将来要做主子的人顶口,所以心中也自揣揣。可没想到她听了不仅不恼,还让她尽管说,自己倒把所有有的没有的都担了下来,最后更是表明了她对阿春也是真心相交。

      当下,阿冬心中那强出头的气焰立时便没有了,再细想挨打一事,严格讲起来是不能怪在小昭身上,这么一想也不能再恼。只是刚才还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若立时变了态度,岂非也怪,便站在一边不说话。

      阿春却听了甚是激动:“小昭你不要这么说,能给了王爷是你的福分。我不会恼你,咱们还是好姐妹。”说着对小昭一笑。

      房中气氛趋近平和,小昭再细细问了些日常琐事便要阿春好生休养着,临了说自己那里有马和拿来的伤药,便让阿冬跟着自己回远山阁去拿。

      路上两人并排走着,小昭牵了她的手说:“阿春的事是我太疏忽了,怎么都比不上你们对她的关心,刚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是心里有她这才急的,以后大家姐妹相扶持,断断少不了你这样的好人。”

      一番话说到阿冬心里,不一会儿眼圈都红了,想想自己刚才还这番无理取闹,真真要不得。当下便说“好姐姐,你的话我记下了。你放心,春姐我会好生照顾着的。”
      两人冰释前嫌,阿冬自取了药,笑着回去了。

      小昭在远山阁两年,一日三餐都是出了阁与其他仆佣一起。厨房旁边辟了一大间,专给佣人们吃饭。现在住回阁里,自然吃饭仍是去那厨房。

      但现在再进去,气氛好像都不同了,周遭的仆人见她进来,话声便小了下去,她心里自知,也不说什么,仍是取了饭菜孤坐一边默默吃着。

      以前她吃饭都是囫囵吞枣,到也不是急得回阁看书,而是不觉得这地方有什么好呆的,从来都是进来吃了饭便走人。

      可现在她却坐在那里,慢慢吃着,心下却注意着周遭的一举一动。她听到左手边的小李子在和阿牛吐苦水,不知道该怎么让徐妃房里的青儿注意到他;听到右手边的张婆婆和王婆婆抱怨自己腿上的风湿越来越严重,痛的晚上睡不着觉;看到阿材哥手上拿了筷子却拣不起碗里的饭,而他的手上是一片红肿……。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那天的一顿中饭,她直吃到别人收了碗筷回去上工,才吃完。

      第二天,她在花园里碰到小李子,笑着给了他一个锦囊。隔天在天井里碰到张婆婆,说自己祖母也有风湿,家里求了个偏方,如果她需要就拿去试试;后来在水井边偶遇阿材哥,说起前些天姐妹们多做了副手套,是羊皮的很暖和,放着也是放着,不知道他是否用的着。

      于是几天后,她再跨进厨房吃饭时,小李子腼腆地上来说谢谢,张婆婆说那偏方还真管用,阿材哥说以后远山阁里的缸他都包了。不仅他们三个,厨房里同食的其他仆佣也渐活络起来,过来和小昭一桌坐了,于是大家开始吃饭聊天,家长里短。

      十天之后,小昭和府里很多人都熟络了,大家都说以前只觉这丫头怪怪的,其实真真是个好人,小昭听了心里只是叹道:过去两年自己真真是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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