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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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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几天,新主人除了休息占用了部分时间,其余都是直愣愣盯着某个角落发呆。每当看到他连一丝情感都没有的目光落到某件物体上后我就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只要待在屠城和他旁边就好。
我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猜想不到他有多少可以拿来沉思。
在离开暂留之地前他最后一次发呆的时候我靠着屠城,本想着小憩却还是休息了不短的时间,醒来后他已经将屠城重新用布包好,搁在脚旁的包袱鼓囊囊的。
我想他是要出门。
至于去哪里,无从所知。
还是那家店。
吴老板见到新主人后朝他打了招呼,新主人却不语,直径随着他们上了被称为长途汽的车。
一路,吴老板与另外三人商量着手里的地图,时不时拿出一张被密密麻麻的字占满的纸对比一下。我猜不到他们要去哪里、做什么,但就这样看来和去远地游玩相差太多。
新主人一路都没有开口,靠着旁边凝望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色。
屠城靠着他的肩,刀身上轻轻搭着他的手腕。
这样的姿势减去了大部分颠簸,不过我多少还是觉得不适。大概是因为过惯了太久的安静平和,猛地被告知当今时代的一切已与从前再不相同,无论如何都不能简简单单就全盘接受和适应。
我看了看坐在前面的四个人,想找个地方小憩。
主人的包袱占了他身旁的整个座位,只有屠城旁边还有点因为他手肘而腾出来的狭窄的空当。他不知何时睡着了,脸侧的黑发时不时因为颠簸扫过他白皙干净的脸;那睡脸太过安详平静,在颠簸的噪音和前面四人低声的商量声中过于突出。
不想打扰他,我坐到背包前的空隙上。
有个可以靠着的东西果然感觉好了很多,稍稍侧过身子调整到不会感到太多颠簸的姿势,我闭起眼睛猜想着他们的目的地。
朦胧之间速度慢了下来,几乎就是在车停的同时主人睁开眼睛,背上屠城和包袱随前排的人下了车。
接着他们上了比方才小了一圈的车。
我想还会有几次这样的转换,就回到屠城内。
屠城内百年如一日的寒冷。
不大的空间被黑暗充斥。
此处虽然冰冷,却没由来地令我安心。
因为几乎没有了颠簸,等我醒来他们已经下了牛车,面前一只狗朝众人摆着尾巴。等待的状态显然是他们即将换乘别的什么,可四周空荡荡的除了面前不远处那条河就只有灌木,几人面前除了牛车和狗外还多了个笑呵呵的老者。
我不知道刚刚谈了什么,只是吴老板显然不信老者的话:“这狗,还会游泳?”
“游得可好咧,游得可好咧。”老者似是没听出吴老板口中的不置信,对朝着众人摆尾巴的狗道,“驴蛋蛋,去游一个看看。”
驴蛋蛋听完立即朝河边奔去,跳下去的时候溅起了一片水花。
在河中游了一圈后,驴蛋蛋上岸抖抖毛,趴在地上吐舌头似是讨好。
“现在还太早,那船工肯定还没开工,咱们先歇会儿,抽口烟。”老者说完就掏出烟管点上火,泰然自若地抽了起来,完全没有吴老板他们急迫的模样。
我对一旁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的驴蛋蛋比较感兴趣,除了将领的战马之外它是我第一个见到的如此通人性的牲畜。但是比起将领的战马,驴蛋蛋逊色太多,且不说依附在毛皮上的泥土令它看起来太过狼狈,就连看人的眼神也太过温和。
吴老板和另外三人围着地图又开始商讨。
老者悠然自得地抽烟。
主人坐在一旁,凝望着天空不发一言。
我无心去听吴老板他们的谈话,却做不到充耳不闻,或多或少还是听到了些。老者对吴老板的回答有些太过冗长,大体是说几代前河道尚未打通时传闻有蛇精居于内,而除了在等待的船工的太爷爷外的进洞者无一幸免。
同程那位前些日子有过一面之缘、被称为小三爷的青年发觉此话的蹊跷,问道:“那狗没事吗?不是用它报信的吗?”
“这狗也是他家养的,别人家别说是狗了,牛进去都出不来。”
“这么古怪的事情,政府就没人管?”
“那也要说出去有人信才行。”老者在地上敲了敲烟管,显然是早就听过无数次这样的问话了,他的口气像回答天气如何一样轻松。
我听不出此话有什么蹊跷,目前为止对于整个世界的知晓不过只有将领、西征和他的军队。
说到底,充其量我也只是被掩埋在黄土之下数百年的古刀罢了。
吴老板闻言眉头一皱,拍拍手:“驴蛋蛋,过来。”
本来趴在地上吐着舌头殷勤看着对天空发呆的主人的驴蛋蛋立马爬起来,无比欢乐地朝吴老板跑去。待吴老板将它抱起闻了下后,脸色骤变:“不会吧,难道那洞里有东西?”
东西?
难不成真是老者口中的蛇精?
忽然,小三爷的咳嗽声打断了我的思路,他旁边的一个叫潘子的伙计笑得开心:“你想学你三叔,你还嫩着呢。”
“这死狗,怎么这么臭!”
“这狗是吃死人肉长大的。”吴老板接下小三爷的话头,“那是个尸洞,难怪要等时间才能过,那船工,恐怕小时候也是……”
此话一出,原本淡然对天出神的主人脸色一变。
我一怔,径直想到了体内超过千人的冤魂。
吴老板的一切猜测都有可能,他们即将要进的河洞内有什么我大致想象得出。
——原来他们长途跋涉,是为了挖古坟吗?
体内的冤魂一听到“尸洞”二字就开始蠢蠢欲动,甚至有一个在我耳边悄声问“要不要也令他们步将领后尘?”。它们虽是骚动,可我却感受不到来自那尸洞的死灵气息,仿佛那里早已归于安宁。
我不知道。
双重矛盾让我连猜测都困难。
“不晓得哦,那是他太爷爷那时候的是事情了,都不是一个朝代的人。”老者摇摇头,看了看天对一旁候令的驴蛋蛋叫了声,“驴蛋蛋,去把你家那船领过来!”
驴蛋蛋领会地叫了一声,跳进河中游往山后。
似乎是吴老板使了个眼色,主人在潘子之后由行李中拿出自己的包袱。
方才问我的怨灵趴在我肩头,朝主人露出微笑。
“荼澄。”
声音在耳畔响起,阴冷的气息吹拂过去令我不由缩了下脖子,“你其实,和我们的想法一样,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