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相逢双眼碧》末罄

56、第 56 章

　　聊了半个晚上，两人都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于是乎你推我、我推你。最终，书繁迫不得已从暖烘烘的被窝里钻出来替号称腰背酸软行动不便的书成端茶倒水。
　　不过无奈那茶是用过晚膳之后泡来解腻的，深更半夜摆到了现在，彻底的冰冰凉透心凉，从牙齿一直侵入到五脏六肺里。一杯下去，哆嗦得两人都有些表情古怪。
　　书繁给书成喂着茶水。看他一边小口缀着、一边揉着自己的腰背，仅穿着套白晃晃亵衣立在冷空气中受冻的书繁弱气地催着他直到见他饮尽，才接过了他手中的空杯，并且迅速的摆回原位，然后便如同小动物一般、几乎是跳着的蹿回了被窝里找书成取暖。
　　书成笑嘻嘻见着他掀被子进来、躺下，接着哆嗦啊哆嗦的往他身上蹭。
　　拿冰凉的手脚顺势往大哥身上一搭，便听见书成一句低声抱怨，轻骂一句小坏蛋。不过好在他只是反射性的缩了一下，倒也没真躲开，还是大度的握过书繁冰凉的爪子包在掌心里暖着他。
　　夜里朦胧之中接触他冰凉的身体，书成恍然有种错觉，一瞬间好像他便是少昊，而书繁就是曾经的大妖，少昊点滴记忆在他的脑中，隔世如梦，昨日重现。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来。不需仔细想都很明白，他和少昊所持的意见并不完全一样。正如他从未将“书繁”当做“大妖”来对待，而少昊却从心里期盼着“大妖”从未改变。虽然他们都知道，他的灵魂在尘世间浮沉多年，早已不可能还是当初的他。甚至是现下的每一瞬、每一念，万物都存在着自己的变化。
　　书成想，也许是他在人间待了太久的缘故，心思变了，所思所想也更加贴合人情，又或许是因为他以“大哥”的立场与身份照顾了人多年，清楚的知道“书繁”这个个体需要什么，想什么……总而言之，他各方面来说都比少昊占有更多心理上的优势，所以，他真心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起少昊的脑筋了。
　　但其实也说不得，正因为觉得少昊无比的傻瓜，他才偶尔会觉得有些“自怜”，有些操心。

　　他静静的想，书繁静静的躺。他俩之间，体温默默传递着。
　　可惜还没彻底暖起来呢，书繁的肚子便极其诡异的滚了一声，他傻笑笑，半是腼腆半是无奈的说，起来晃了一圈，把肚子给晃饿了。
　　书成也无奈的瞧他一眼，然后告诉他抽屉里有盒花生酥。
　　他刚在内心感叹年轻人就是能吃、能消耗，就感到身旁被子一掀、冷风一吹，书繁以风一般的速度又爬起来了一次，跑过去取了。
　　那盒子花生酥半块都还没动过，完完整整的放着，就是给他留的零嘴。冬天嘛，这种东西能久放。
　　他书成宠这个么弟，一向是宠得天经地义、人神共愤的。

　　当然，现在也是。

　　书成心里想着，少昊当初怎么就分离了个这么“恋弟”的自己出来，真的是好害人，好害他。也不想想他若要真克制不了自己那些不明不白的念头、心血来潮地上演一出兄弟□□会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一桩大事儿，估计得将少昊气得吐血吐到心衰力竭。
　　不过到时候估计也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书成恨恨的想，这个男人自己乱不够，还要人跟着他一起乱。

　　书成见书繁拿完了东西欢快的蹦跶回来，心里叨着，这孩子这么蹦跶，到底是高兴呢，还是冻呢。
　　不过他还记得要本着做大哥的本职，语重心长的嘱咐他两句，喊他吃完记得拿茶水多漱几遍口，花生酥太甜太腻，大晚上吃很不好……
　　书繁笑眯眯的听着，伸出白白净净的手指挑开包在花生酥外头的纸。喂了书成一块，然后又倒了他一杯冰凉的茶，他自己才开始慢慢的尝起味道来。
　　书成这么被他接连这一塞，嘴里满着说不出话来，只能瞪他一眼。倒也不是为了噎着了或者是冻着牙了，只是因为眼见着糖屑屑零零星星散落在被面上他霎时怒了。
　　嘴还鼓着就掀着被子狂拍。眼见拍得差不多了才太平，翻个白眼躺下了。

　　可惜书成身子实在不咋地，一起一落的，这回，他刚躺下去就觉得腰酸得要命，那感觉就跟人腿麻了后那么强烈的难受。
　　一见便知道这是身体吃不消不休息了，熬夜也到头了，虽然此时还不到寅时。
　　其实说实在的，夜间正是五脏排毒、脊椎造血的时间，错过了睡眠的黄金时间是极不好的。
　　书繁心里想着自己同墨白熬起夜来那个日夜颠倒的程度，觉得自个儿大哥的身子骨实在是太柔弱了。手上倒是伸过去说要给他推肩揉腰，却给书成推开了，说给他碰了更酸，弄不好还会抽筋。
　　书繁无语收手，然后看他扶着腰换了个姿势躺好了，接着又心血来潮的开始给自己说起天人五衰。他倒不是觉得自己有些怎么了，只是既然顺便想到了，就要趁机感叹一下。
　　大五衰相，乃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汗流、身体臭秽、不乐本座，小五衰相，为乐声不起、身光忽灭、浴水着身、着境不舍、眼目数瞬。
　　书成幽幽的给他细数着这大五衰以及小五衰，语气要多怪异有多怪异，他说，妖也好、仙也罢，不过是能活得年岁长一些，却都是终有一天要神灭的……
　　他继续感叹道，……虽然吧，少昊他连一衰都还没有，活蹦乱跳整天耀武扬威的……但是……书成但是了半天还没但是出来，似乎是没想到合适的用词，却突然之间又恶狠狠的转口来了一句“他这样下去绝对会暴毙的。”
　　书繁被他咬牙切齿的语气吓一跳，纳闷的问他为什么。
　　书成想了会儿答他，书繁啊，我跟你说，不是我关心他，以后啊，你要注意着他点，叫他别乱用灵力了，以为自己还很年轻嘛？就算是年轻也不能胡来啊，想闹个精尽人亡嘛？
　　书繁听着有些抽。他对书成与少昊之间的奇怪态度非常的感到不能适应。
　　书成听自己说完也沉默了半响，过了会儿偏头看他，苦着张脸极其哀怨的道了一句，果然人到中年，就是不行了……
　　听得书繁无声的咧嘴了。
　　书成也笑，他就是存心打趣少昊的。他说，我这个半身不过是想关心一下本体嘛。他精尽人亡了我也很遭罪不是么。
　　当然书成口口声声说的“精尽人亡”的“精”指的是精气的“精”。他也不解释。只要知道听者能听懂就行了。
　　…………
　　书繁继续听着他歪扯。他歪歪嘴，看着书成欢快的损着少昊，兴高采烈的笑着。
　　心里居然有了种释怀。原先“少昊逼着书成同他合一，书成不愿意”的错觉也仿佛终于掰正了。
　　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糟。反正，只要大哥乐意就好了。他的舍不得，倒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
　　哎哟不笑话他了，我腰酸死了……
　　书成突然间郁闷的揉揉腰不动了，一副抽住的模样。心想大概是少昊并未睡着，存心整蛊他。
　　可是他这么晚不睡是在同自家弟弟夜谈，他又在干嘛？
　　天地良心。他在做什么，想什么，少昊要有心的话都能知道……
　　认真的来说，这还真是种讨厌的感觉，一点点的隐私都没了。
　　…………
　　他暗中叹气，他笑话少昊人到中年和说自己精力减退没啥本质上的区别，其实他的意思只是要说明他早就已经过了自己的全盛期了，再恣睢妄为也要首先顾虑自己是否有足够能力去驾驭。

　　不过想想今晚，他觉得自己好歹也给书繁灌输了点叫他关心少昊的意识，便稍稍有些满意。这孩子应该没那么笨，而且他知道，书繁很容易听进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