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烟烬》执虚

3、—【第二章•暗涌】—

　　古木林内，沉墨倾目送泠紫雪和巫羽樱宁离去，海蓝色的双瞳里漾开一分复杂的神色，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微微咳嗽着，唇边又溢出一缕鲜血。“渊暮，你在好奇我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对吧。”只是带着一贯的春风般的笑容，沉墨倾看向身边的白夜渊暮，他的白袍也已被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几分，有一抹别样的妖魅。
　　当年初遇之时沉墨倾便对白夜渊暮提过他乃是祭司殿内的人，却并没有说明他在祭司殿内究竟是怎样的身份或是地位。
　　不待白夜渊暮回答什么，沉墨倾又继续说了下去：“其实刚才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她口中所说的‘云’，祭司之下的第一祭使，云。”叹了口气，微喟：“渊暮，并非我不敢对泠承认身份，而是没有那个必要了，咳咳，以我现在的身子已经没必要以祭使身份自居了，还不如完全脱离那儿的好。咳咳……”说着，又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皱了皱眉头，白夜渊暮看出沉墨倾对于祭司殿似乎是有一份厌倦之情：“墨倾，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渊暮，你当是知道祭司殿和神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个地方的人，说有情也有情，说无情也无情。”倏的沉默，沉墨倾瞑眸，深深的叹了口气：“渊暮，那么……你可知道，神，也是有情的。”语出惊人，沉墨倾伸手拿过涯苍，看着倒映在那黑玉剑身上的自己的双眸：“这涯苍……便是神祗当年心如死灰之下铸成之剑。涯苍的本名，应是劫灰。”
　　“苍天有错，
　　“故人不归。
　　“何念往过，
　　“尽铸劫灰。
　　“几番繁华，
　　“往世难追。
　　“谁道再见，
　　“终却一醉。”
　　极缓慢的几乎是一字一顿的独出了那涯苍剑上神祗写下的语句，沉墨倾眸中闪烁着令人看不懂的光芒。
　　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那般，沉墨倾竟是手指一送，那黑玉的神剑直直的从苍白的指间坠落下去。而他也是无力的闭上双眸，向后倒去。
　　“墨倾！”白夜渊暮伸手揽住沉墨倾的肩膀，而那柄涯苍竟是自己收入了剑鞘之中！
　　注视着沉墨倾苍白的脸色以及微微颤抖的双唇，白夜渊暮突然之间就有了一种害怕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恐惧。
　　曾经的白夜渊暮，因为害怕失去而从来未曾拿起，而如今他拿起了什么，自然是害怕失去。
　　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片细密的阴影，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冰封的禁域。那是不容触碰不容提及的鲜血淋漓的伤口。
　　正在这时，胤溯楼主北曦已经赶到了此处，他看着倒在白夜渊暮怀中雪衣浸透了鲜血的沉墨倾，灰瞳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是何人。”白夜渊暮语气比平日里更加冰冷，重瞳里染着一缕杀机。现在沉墨倾的情况绝不乐观，白夜渊暮绝不会容许任何人对沉墨倾不利。
　　他被称作是鬼冥公子，所有见识过他真正实力的人，除了沉墨倾皆是死状惨烈。对，真正的实力。瑾歌楼上他并没有用尽全力。
　　真正的鬼冥公子，那是疯狂的人。
　　北曦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说着：“在下北曦，乃是沉公子的朋友。”
　　“哦？胤溯楼的楼主么。”话语里带了一丝轻蔑的颜色，白夜渊暮冷笑着，“你说你是墨倾的朋友，我又如何相信你。”涯苍剑已经跃入了手中，因沾染过沉墨倾的鲜血而带上了更浓的煞气。
　　取出一块白玉佩，北曦抛手丢给白夜渊暮：“这是沉公子当年赠与在下的玉佩，我想你应该认识这个。”虽说如此，北曦依旧还是握紧了袖中的暗器，以免白夜渊暮骤然发难。
　　用涯苍剑挑起那枚玉佩，白夜渊暮目光落在那玉佩上雕得温婉而放肆的一个“倾”字，略微思忖片刻：“北曦是么？姑且相信你这一次。”将那玉佩震回北曦的方向，白夜渊暮依旧只是冷笑着：“那么你来找墨倾有什么事么？莫非是代替你那些手下赔礼道歉的不成，还是说想要趁着墨倾痼疾发作做些什么事？”虽说相信了北曦乃是沉墨倾朋友这一事实，但白夜渊暮却对这个胤溯楼主带着极大的敌意。
　　毕竟，如果不是胤溯楼若风归月二人的插手，沉墨倾也不会使出那样强大的术数，而致使现在痼疾发作。
　　“下属擅自做主之事，在下自然是来赔礼道歉的。”也就顺着白夜渊暮的话说了下去，北曦清俊的脸上有一份爽朗的笑意，“在下寻得一味灵药，想来对于沉公子的病情会有一定作用，便当作赔礼吧。”取出一方锦盒，北曦将它抛与白夜渊暮。
　　并不怎么相信北曦的话，白夜渊暮说着：“胤溯楼向来为牟利而不择手段，我倒是想不出你堂堂胤溯楼主救墨倾不索回报。”冷哼一声，“你还是直说吧，你想用这药换什么。”
　　素闻白夜渊暮除沉墨倾外不相信任何人，北曦笑了笑：“在下并非行事只为灵宝，白夜公子你多虑了。在下与沉公子的情谊，怎可用区区天才地宝衡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白夜渊暮瞥了一眼怀中依旧昏迷着微微有些因寒冷而颤抖的白发青年，又搂紧了几分，企图用自己并没有什么温度的身子去温暖他。
　　摇了摇头，北曦说着：“胤溯楼的规矩并不能代表我的作风，况且天才地宝也并非是什么万能的东西。”
　　“北兄，我看你还是等墨倾醒过来再和白夜沟通吧。”蓦的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北曦身边，湖蓝色长发以白玉环束起，深碧色双瞳，近乎于墨色的深蓝色长袍襟边绣着银白色纹路，隐约能够感觉出那是一个极其潦草的“风”字，腰佩一枚黑玉佩。那男子唇边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手执一把折扇。
　　这男子，便是铸魂阁阁主南宫云慕，同时也是祭司殿云烟风雨四大祭使之中的风祭使。
　　看到南宫云慕的出现，北曦眼前微微一亮：“云慕，你怎么来了？”
　　“碰巧路过，看到你和墨倾还有白夜都在此处，也便过来看看。”南宫云慕淡然的解释着，目光移到了沉墨倾苍白的颊上，微微皱了皱眉头：“墨倾的病情怎会如此严重？”
　　并没有回答南宫云慕的问题，白夜渊暮笑容更冷：“胤溯楼主，铸魂阁主。江湖三大执牛耳者已来其二，我看烟凝宫主也就在附近了吧。倒是看不出我白夜渊暮的性命竟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哦？那就聚齐好了。”一个清浅的女声传来，显然便是烟凝宫宫主。
　　一旁的树木之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对男女。女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血色的素衣衬上那一双蓝紫色的眸子显出几分诡异的味道，隐约能够看到一双血滴形状的耳坠，颜色浓烈的好像要流溢出来一般，左手腕上带着一只凤血镯。而那男子看来也不过弱冠之龄，墨发随意的束起，瞳孔也是少见的冰蓝颜色，唇边带着一丝笑容，一袭翩然的白衣，右手执一把骨扇，带着一枚略显得突兀的血玉扳指。
　　烟凝宫主，端木镜夜。以及凌星逝。
　　而所有人都知晓，端木镜夜腕上的凤血镯和凌星逝指间的血玉扳指，乃是噬夜之内圣女圣子的象征，仅次于异王的存在。而如今异王行踪不定，可以说噬夜便是这一对年轻男女执掌着大权。
　　敏锐的从这端木镜夜身上嗅到一分杀气，白夜渊暮冷笑：“烟凝宫冲着这涯苍来的是么，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从我手上抢涯苍了。”
　　“白夜渊暮，你只说对了一半。”手指轻轻敲击着腕上的凤血镯，端木镜夜微微眯了眯眼，蓝紫色的眸子里闪烁出危险的光芒：“我要的不只是涯苍，还有你二人的性命。”
　　就在白夜渊暮准备动手的时候，南宫云慕微微侧步挡在了中间：“白夜，你照顾好墨倾就行了。”深蓝色的衣袂随风飘扬着，却并没有半点儿的敌意或是杀意。
　　端木镜夜目光扫过南宫云慕襟上那绣得潦草的“风”字，带着冷意的轻笑一声：“祭司殿的第三祭使，铸魂阁阁主。我倒是想看看你和星逝，哪一个强一点。”话语间，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凌星逝。
　　多年的相处让凌星逝和端木镜夜之间已经不需要什么言语来表达什么，绝对的默契。
　　微微点头，骨扇敲击在手指上发出低沉的声音，好比是死亡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