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墨兰花（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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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风拉着玄音的手穿过长廊，地上是两人叠在一起的影子。看着眼前明丽的笑靥，心里不觉间塞满了幸福。与伊人对饮承欢一时，妍暖轻裘，小楼清风，何惧来时路？
厅堂里，黄大娘正和小厮宝川谈论着近来的花铺进的新货，两人笑得那叫一个灿烂，看到进来的祈风和玄音，不禁叹道：“真是一对璧人啊。”“大娘，您起得真早呢。”祈风开口轻声说道，黄大娘眯着眼睛笑了：“哎呦，人一上了年纪就睡不久，这不，早早起了和宝川商量事情，也利用了这点时间呀。倒是小风这次远行回来，可是真是俊美了不少喂，大娘看着真当是高兴啊。”
当初从崖边回来后，玄音即使悲痛不已，却不忍把祈风坠崖的事告诉周围的人，便编造了他远行去探亲的借口，含泪避过了大家的询问。少女恬静的面容上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只是会在大家谈到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时默默心痛，将泪水憋回肚中，咬着牙却始终不发言语，在心底默默地想念。想到此祈风抬起手搂紧了身旁玄音的纤腰，温柔地看着她。傻丫头，真是苦了你了。玄音一愣，随即回握住他的手，对他莞尔一笑。
一家人在欢声笑语中用过了早餐，院子里的小丫鬟们逗着几只翩翩飞舞的彩蝶，嬉戏打闹，连花铺的空气里都充满了温暖的因子。玄音伸出芊芊玉手，捧过架子上的兰花，手上的镯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好奇道：“这就是新货吗？昨天进的？”淡褐色的花苞掩映在茂密的绿叶丛中，有开了的花悄然摇曳，仅有的三片细长的花瓣悄然张开，像是一只只深色小爪子，紫褐色的茎向上延伸，与清秀的花谐调呼应，在飘逸质感的绿叶中。这深褐色的兰花开的幽幽静静、优雅、安逸，处于这么多盆姿色艳丽的花中，却又显得些许诡异。
宝川放下手中的花铲，走过来道：“是啊，这是墨兰花，昨个儿夜里快子时才送来，那会儿大娘正在后院收拾东西呢，我和几个丫鬟就帮忙收下了，送来的人是个英俊的男子。倒也怪异，他只说了放在铺子里让我们帮忙照看，没说要出售，出手也挺大方的，给了几锭银子呢！这花怕是极为珍贵吧！”说罢瞅着那花看了一会儿，感慨道：“那男子的气息倒是和这花大不相配，一派正气凛然的样子。”
祈风正眯着眼兴致勃勃打量着花铺子在这一年里更新的装潢布局。十里花铺是一个规模适中的铺子，分上下两层楼，中间有一架镂空雕花的旋转木扶梯直通二楼，一楼的三面墙上各嵌入了精致的大木架子，上面摆放着各色盆栽，香气四溢，大堂正中央开凿了一个方形小池，池壁用大理石砌成，水流声潺潺，里面是开的正好的芙蕖，荷叶底有几尾红鲤鱼，倏然游过水里的碧绿茎叶，好一番鱼戏清池之景。
二楼则是供客人喝茶谈天之处，也有厨子制作桂花糕、杏花糕等用花制成的精致糕点。北侧有几个小雅间，门口的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大多是来此的有雅兴的客人留下的笔墨，沿着回廊摆着几条朱红色长椅，此时有几个打扮俏丽的女子正往下看着祈风，“看，多俊的公子啊！”一女子轻叹道，然后红着脸嬉笑成一团。祈风无奈，回过头看着玄音，她正把玩着那盆诡异的花，脸色凝重。
“怎么了？”祈风走近了，开口问她，玄音说道：“这不是普通的兰，我还没见过气息如此浓重压抑的花。一般的花朵都有些许自然之精气，而这墨兰却没有，竟添有凡尘世俗的污浊气息，且开得这般艳丽娇媚。到底问题出现在哪？”宝川招呼完了一对夫妇，忙走过来，交代未说完的话：“那公子还说了，这花不用水浇灌，要用这葫芦里的液体浇养。竟然有养花不用水浇灌的，真是奇了！”说罢晃了晃手中的葫芦瓶。“掌柜的，这小型青松怎么卖？”不远处有客人问道，宝川抱歉地笑了笑，把葫芦递给祈风，小跑到客人身边讲解起来。祈风接过，打开瓶塞，动作一顿，和玄音异口同声道：“是血。”
街南。聚福客栈。三楼雅间。
琴瑟的声音婉转悠扬，古筝上的玉手顿了顿，弹琴之人缓缓开口了：“韩卿，你可是将那墨兰送至十里花铺了？”榻上的男子轻笑，暖暖的声音传来：“那是自然，只是委屈了那花铺里的人了。右弼星居离宫之位，今晨却大放光明，是以有血光之灾将发生。你忘了近几日有什么重要大事了？”那人缓缓回道：“鬼门开。”韩卿摇摇扇子，一脸坦然，叹道：“正是。”屋内陷入了沉寂，须臾片刻，古筝声缓缓响起，却不似刚才那般澄澈空灵，夹杂了几许心事，沉闷而又缠绵。韩卿站起身，推开门离去。
客栈的一楼却不似雅间里的静谧，觥筹交错，桌上净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小二报菜名吊得高高的嗓子，汉子们划酒拳时爽快的叫喊，客栈门口的马蹄声一一入耳。韩卿坐在靠窗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叫了几个小菜，一壶酒，慢慢享用。
“老李啊，我家最近发生怪事了！我跟你说啊……我婆娘死了很多年了，她生前特别喜欢的一只金钗子通常都放在梳妆柜上，她走后我把它和其他首饰都放在一个包袱里收起来了，锁在柜子的最底层，可昨个儿它，它竟然自个儿跑出来了！我睡前掌了灯正要关窗子，一看到那钗子落在桌上，实在是吃惊得紧！今早上二狗子见了我慌忙跟我说，他昨晚路过我的房间，无意间扫了一眼，正从月光映着的影子上看到那钗子浮在半空中啊！”
身旁的一桌子人正在谈论的声音渐渐变大，韩卿听到这，不禁屏息凝神，继续听下去。“啊！这是怎么回事？老陈啊，说不定是你婆娘回来看你了！一日夫妻白日恩，她生前待你不错，死后化成了鬼也定不会伤害你啊！”老李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今早我才发现，我家水缸里的鱼死了，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你说它怎么就无缘无故死了呢？我儿子还在水缸底下发现了一缕女人的头发！真是怪了！”
老陈说：“唉，我那婆娘可好了……不管怎么说，下午腾个时间到庙里求个符吧，没有事求个心安也好啊。”“是啊是啊……”“哎！我说老李，你有没有听说镇上王家发生的离奇命案啊？”老李皱眉道：“是那个作恶无数的暴发户家？”“对对对！他的十三房小妾啊，说是突然就死了！！还没有原因的……”
窗外的柳叶拂动，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做生意的商人喊着价钱，公子小姐们带着书童丫鬟穿行而过，一派热闹的景象，却不知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了。韩卿把玩着茶杯，凤眼微眯，抬手抿了一口酒，姿态优雅从容，嘴边勾起了一抹笑。终于要来了是吗。
黄昏。十里花铺。
“养这碧玉水仙要细心，隔段时间得换水，保持新鲜的供养知道吗？”远处的玄音一袭玄色白衫，墨色的发丝用簪子随便一绾，灵动的大眼轻轻眨着，巧笑倩兮。“……这些就差不多了，要是有什么问题再来问我吧。明白了吗？”祈风在二楼倚着雕栏，修长的手指旋转着玉箫，眯着冰蓝眼眸看着楼下招呼客人的玄音。
一道鹅黄的身影飞身而过，差点撞到几个走出门的贵妇人，是在是好不莽撞。白莹月清脆的嗓音传来：“玄音玄音！我来找你了！”玄音愕然，抚了抚额角，笑道：“见到我这么激动？差点撞到客人呢，到时候清晏又要帮你收拾烂摊子了。”“……是的是的，不好意思没撞伤吧……哪里哪里，夫人请慢走……唉，我帮她收拾的还少么？”何清宴抱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撩开帘子走进，顺便伸手揉了揉莹月的头：“你这死丫头。”
莹月嘟起嘴吧，转身拍掉了他的手，随即对着玄音笑道：“听说祈风那笨蛋回来了？好久没看到他呢！”玄音暗笑，这丫头还真是够胆，吼得这么大声，那狐狸待会八成会把她吃了，她看向身旁的男子，清晏只能耸耸肩表示无奈。玄音指指楼上那抹淡蓝的身影，对她说道：“喏，不在那么？”莹月抬起头，衣领上卷曲型的轻纱衬得她雪白的脖颈分外美丽。
“哇，你这一回来也帅得太过分了吧！比我家小小晏还美……不对，比我还美！！”“莹月小姐何尝不是照样莽撞得过了头？”楼上的人儿悠悠地冒出一句，噎得莹月无话可说。祈风缓缓走下旋转木楼梯，姿态从容，腰间的流苏微微晃动，像是一只展示魅力的孔雀。玄音不禁笑道：“你也就以和莹月斗嘴为乐了。”
祈风看了看玄音，突然笑得分外娇艳，水蓝色的眸子看向何清宴，长长的睫毛颤抖，垂了眼帘，微微低下美丽的脖颈，天籁般的嗓音柔柔说道：“何公子……你家娘子说我美于你，你可忍得下这口气？”这死狐狸突然变得这么妖媚要作甚？玄音不禁抽了下嘴角，满头黑线，接过宝川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压压惊。莹月也端起了一杯茶，笑着看向何清宴。
何清宴一愣，随即眯了眼，也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他摸摸下巴，邪邪地笑道：“是比我美多了千万分，更甚于白小姐，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噗……”玄音刚喝进嘴里的上好毛尖微笑着扑向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这怎么行，人家与公子不过才见了一面，岂不委屈了你的小娘子？”
“噗……”莹月的茶顺利地喷到了宝川的的小脸上，可怜的宝川，表情都扭曲得不成样子了。“哈哈哈哈……”何清宴终于忍不住，不顾形象地大笑了起来，“哈哈……祈风你果然是个妙人，在下甘拜下风！哈哈哈……”祈风拱了拱手，笑得一脸无辜，开口道：“清晏过奖了。”“不过，我倒真的蛮喜欢你的……”闻言，祈风愕然，一旁的三人瞬间石化……
花香四溢，月儿爬上了树梢，满屋子的静谧中只留何清宴一人的笑声久久回荡……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墨兰花（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