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之风景》桃花清酒

3、5&6

　　五 现实闯入的梦境——带着命令的王子
　　我坐在家门口的楼梯上。小的时候我和夏颜常常都忘记了带钥匙，所以坐在这段楼梯上等大人们回来。我们都把书包垫在膝盖上充当桌子，写作业的时候铅笔把本子给划破了，第二天又一同被老师训斥。想到这里我不禁吃吃地笑，夏颜的小时候臭屁得真是可爱。
　　可是一抬头，我以为我掉到别人的梦里了。
　　夏颜！——不是十七岁年纪的夏颜。面前的这个男人，穿着医生的白色大褂，看起来是这样的高，这样的瘦，眉目的稚气早已经被时间濯洗掉了——但，他就是夏颜！纵然他老得满脸的褶子，挂牵着他的人都会一眼认得出来……夏颜他站在楼梯的转角边，仰头看我。
　　多么地，不可思议啊。
　　“小恋。”他的口形这样说。但是我的梦里面没有声音。
　　所以我无法回应。我还带着十五岁的生涩，跟夏颜隔着十级台阶的距离，望着彼此。
　　应该……说好久不见吗？
　　夏颜走上来，在我旁边坐下。天色是这样地暗，夏颜的轮廓都被黑灰色的调子给掩盖掉了，我看不清他。
　　“醒来吧。”他的口形说。每一个字的音节都牵着好看的唇角一动。但声音存在于另一个空间。
　　——没有说好久不见，没有说任何暧昧的字眼。他不是来像王子那样把我带回去的，他甚至不是来找我好好聊天的。他只带着命令来。
　　“叔叔和阿姨很担心你。”
　　——夏颜你担心么？
　　“回去吧。”
　　——我不得不承认，这样生硬的夏颜才是我所喜欢的那个人。可是我在五年前就早早地跟他走散了，现在他来命令我回去，他知道我对他的任何语言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但是我摇了摇头。“不要。”

　　六现实——所谓坦率
　　夏颜一惊。自己明明还站在熟睡的女生身旁，可是仿佛已经在哪里跟她说过了话。说话？
　　他僵在那里。
　　——她说“不要”。
　　如果自己站在楼梯下对着她微笑，是不是会好一点；如果自己先打个招呼说“好久不见”是不是会好一点；如果自己告诉她自己和叔叔阿姨一样担心她——甚至比他们更担心，是不是……会好一点？
　　夏颜喃喃自语道：“可恶……”
　　可恶的是自己。因为后悔了。
　　“不止啊……”
　　不止这么一点需要后悔的啊。后悔从小就那么少对她笑，后悔十一岁的花火大会没有牵牢她的手……
　　后悔没有说明白，把小提琴给她不是补偿，而是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努力练习小提琴就是为了她听，所以才说“离开后不会再用到了”……
　　更加后悔的是，从来不敢告诉她：“我对你的喜欢也足够构筑一个世界。”

　　曾经一起回家的路上。夏颜走在前面，风恋小心翼翼地在后面踩他被夕阳拉出的浓浓影子，冷不防他突然停了下，风恋就一头撞了上来。
　　“小恋，不要总跟着我，”他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别人会说的。”
　　女孩子说：“怕什么，我就是喜欢夏颜你啊。”
　　“……”
　　他低着头往前走，却听见后面的风恋不顾路人目光，大叫道：“夏颜！我就不信你一点点都不喜欢我！不——要——死——撑——了！你坦率一点好不好！”
　　“你就坦率一点好不好！”
　　这句话仿佛穿越了隔阂的时空，震得他整个头都嗡嗡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