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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皇城内外 ...

  •   吵死了……床上人翻了个身掀开薄被,伸手拉过一件早已准备在床边的衣服披在身上,不禁在心中抱怨……
      雕梁画柱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除了他高挑身影外空无一人,在这本应观赏烟火的中秋之夜,不该有的冷清正席卷着他寂寞的身心。
      用手指撩了撩那乌黑发丝,听见吵杂声由远而近,也不知是对自己长发的触感满意,还是对宫廷禁卫的行动表示嘉许,他笑了……笑得眉目弯弯,烛光映照下煞是好看。
      突然窗棱一响,空旷殿内似乎多了些什么,却是肉眼无法捕捉的迅捷,连烛光都为之一暗。
      待他结束了寻找,早有一道冷芒守候在他眉心,与料想的略有不同,这并不是偷袭,来人就堂正的与他相持而立,手按长剑,眼如寒电。
      由为数不多逃出黑衣笼罩的雪白肌肤,跟那与男人不同的婀娜身姿可辨,来人是位女性,而且他毫无根据的认定她必定是位美人……多半是冷傲的美人……
      这可真是奇妙的相遇……他眨眨深炯的大眼睛,略带笑意的蓝瞳中,的确这样说着……
      可显然黑衣女子并认为这是在跟自己打招呼,而是更像没有教养的恶意调戏……于是,她毫不客气的将长剑挺进半寸。打从一进来就觉得气氛怪异,可却找不出结症所在,这令她不安又生气,如果有人敢在此时对她挑衅,那下场必定是惨淡的……
      他并不以为意,将目光聚焦在了离眉心相距毫厘的剑尖之上,丝毫不理这样会使他看起来像个斗鸡眼,并用一贯优雅的笑提醒着……
      你的手可别抖啊……
      不然我俊俏的脸庞就会变花猫的……
      女子看着他,强忍着想笑的冲动,并用一贯的矜持带出冷冷的发问:
      “你是谁?”
      尽管她自认为是个自律且相对冷情的人,可试想一下,当有一张本来俊美的脸在你面前变得怪异,并试图让人觉得他认真和友善,那将是个严峻的挑战,不论是她的忍耐力,还是他的面皮……
      当女子就快冲过临界觉得自己要憋死的时候,俊美脸庞的主人终于决定放弃逗弄。虽说该发问的是身为此处主人的他,可良好的教养下还是让他彬彬有礼的回答了女子的问题。
      “朕以为有胆识跟谋略独闯禁宫的人,当是矫捷又聪慧的猎手……”
      可你却让我失望了,当看到我美丽的宝蓝色眼睛跟明黄服饰后,天下间不会再有人愚蠢到问我是谁。
      他依旧微笑,却隐去了一抹兴致,平添许多厌倦……自顾变换着神情,他似乎从不为自身的处境担忧……
      一个被刺客逮到的皇帝……
      “你是诚帝!?”女子眉皱了……显然她并不愚蠢。住在皇宫中的男人,并且气度非凡……于是她不但惊疑,更语带犹豫。
      这儿并不是皇帝的寝宫,她不但清楚,而且肯定。
      在百官齐聚的烟火大会上,那伙人本已趁乱找到了下手的机会,却不料诚帝在下一瞬匆匆移驾,之后就不知哪里露出了马脚,一片警声大作,风风火火的抓起了刺客……而她透过密密层层的护卫远远睹到一眼,那灯火阑珊下的脸……现在与眼前人一加比对,虽然辨色是她永远都无法弥补的缺陷,可这人依稀就是……
      诚帝!!
      印证了这一节,女子顿时浑身一颤,觉得指尖有些发冷……既然已经知道有群人来行刺,他却不趁乱而遁,偏偏躲在这皇城边角并支开大队守卫,而且适才明确肯定的用了“独闯”二字,证明他知道她只身而来,并非那帮人的同伙……朝廷的密探还真是麻利。
      他了解她会为了避受追捕波及来到疏于防备的这里,而且不只有她,最后被逼到穷途末路的他们自然也会……
      他之所以如此淡定,因为早有准备,换句话说他根本是在等笨蛋们的自投罗网……可惜这饵的份量似乎太重了点儿,他完全可以只埋下大批伏兵了事,本人的出现似乎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你这狡诈小鬼!”女子嗔道,她没来由的有些恼怒了。
      这小皇帝无疑聪明,却是个疯子,她断言。没听说过哪个一国之君敢只身涉险,轻率到拿小命来玩儿,莫非是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而他的臣子们竟然会同意!?
      诚帝自信满满的,一幅风轻云淡的飘逸贵态,女子却在心中暗骂他是个自负到膨胀的傻瓜……这更让她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巴掌打掉他挂在脸上那碍事的笑容。
      要杀了他吗?现在握在她手里的是那些人眼中千载难逢的机会……
      “别想了,没了朕谁也休想活着离开此处。”他宣布,很温文有礼的警告。并不时用眼神提醒她把剑放下,长久下去,这会令两个人都不舒服。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女子质问,语气中暗带疑虑。尽管她不想被对方察觉,却始终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在心中,并慢慢蔓延开来,不安会令人警惕心强烈,况且对方有种隐讳的阴暗气息,她断定……而剑,依旧在手与他眉心之间。
      放下?她暂时还没这打算。
      “其实朕就在等你,确切地说本不是你,可却又等到了你,朕很惊喜。”毕竟一群青黄不接的臭男人比一个美女,谁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诚帝想着,这的确是真心话。
      “等到一个会要你命的人真得这么惊喜?”女子挑眉,有些不屑的嘲讽。
      她的脸一定已经从微微的震惊中找回原有那倔强傲气,大概还翘着唇角冷冷的笑……诚帝猜想着,真想掀起那碍事的黑色面纱……略带不悦的,他又用言语在女子心中激起涟漪。
      “伤害我吗?朕认为这不是你的初衷。”
      “何以见得?”女子胸中一颤,她却故作不在乎。讨厌被人看透,于是自尊心逼着她与他针锋相对。
      “感觉。”诚帝双手叠按心口,一脸陶醉的说……这让她气得想吐血。
      明知是作弄,可他猜对了,她也只好按下气恼,暗暗包容了这小鬼。恼归恼,可她从不乱杀无辜,因为这小皇帝没有荒淫无道,也没有苛捐重税,等等等等……也就是以她的标准来衡量,他不是个坏蛋,也就不该死,所以今夜她才会冒着被逮到的危险来到这里……
      为了阻止一场以忠义为名的愚蠢闹剧。
      “我看等他们来了你就笑不出了。”女子哼一声后又淡淡叹了口气,同时收起长剑。无奈道:
      “别耗了,快回你该在的地方。”看着对方虽然很高却比她来的年幼,于是就成了她眼中的小孩子,此刻就差没摸着头哄着说,乖宝宝,听姐姐话,快躲到安全地方去……
      因为她很清楚,眼下有一帮被叫做“前朝余孽”的家伙们,整日想着以复国为己任,失败叫他们不甘,难以忍受的耻辱感让他们暴躁着,红了眼,形同发狂的野兽,早已不知何谓理与义。
      “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不要。”诚帝明快的拒绝了女子的好意,尽管这样很没有礼貌,可我能信任你吗?
      谁……谁关心你了?女子面纱下的脸颊微烫,本能的想掩饰却忘了红润早已被遮盖,她微微侧头用眼角瞪他,而他将一切尽收眼底,缓缓开口:
      “你不是说朕是个狡诈小鬼吗?”又怎知我会没有后招对付那群不自量力的复国狂热猪头?城帝笑问,如是想着。
      这世上大多数人对他来说都是蠢货,对于这种轻蔑的态度从少年时期就已经根深蒂固,他从没怀疑过,也不想更正。
      但他事不关己的态度却叫她犯愁,不禁疑惑,我冒这么大险究竟是为了什么?当然,她也明白他何以如此嚣张,待会儿将登场的傻瓜以及多管闲事的自己,今夜能活着离开禁宫的可能……
      该说很微妙,这得取决于自己之后的行动了……
      没人可以只身,或合数人之力对抗数以万计的禁军,当年母亲没有做到,今天自己亦不能……女子想着,被卷进记忆的漩涡中,眼神一瞬变得暗淡,并非怕死,只是回忆的画面叫她痛不欲生,于是她失神了,在这决不该分心的时候……
      “狗皇帝果然心机不少,可你也该听过聪明反被聪明误!”洪亮的声音回响在殿内,也拉回了女子的注意。
      “为取你人头,老夫不怕万刃加身!”
      老者苍劲一喝,由梁上跃下,正落在诚帝身后,后面还跟着三名侍卫打扮的跟班。
      灯火的亮度不够照亮整座殿堂,于是突然出现的人就如同由黑暗洞穴中游出那狡猾的蛇。
      尽管已势成夹心饼的诚帝处境不利,他却还是轻松自在的“哦?”了声,以示蔑视与不满,并侧头扫过来人一眼后,便再不屑一顾。
      他注意到了,老者有着正气勇武的凛然眼神,可偏偏这世上越是正义的好人就越好骗,结果沦为奸人手中的利器,名副其实的恶棍,恶人手中拿的棍子,只是件利用工具而已……诚帝这样理解着,不禁有些愤慨上天的任性,为何以您的伟大与权力却不肯给我们个完美。
      不知为谁怜伤,蓝色眼底泛起忧郁波澜。
      他显得没什么兴致了,不只因为对方是个老头子……有些想打瞌睡的他差点忘了眼下该干什么,至少看似如此……
      于是在来自眼前人的一计重击后,想打瞌睡的他终于得偿所愿。在意识抛弃他前,下坠的脸撞上一片柔软,于是本能的往里蹭蹭,安然睡去……
      慢慢沉入叫梦的童年记忆,那里有她的身影……而今晚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诚帝钩了钩嘴角。
      目前,一切都进行顺利。

      唉……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虽不是那金龙刺绣点满明珠的朝服,却也算织造府办来贡物中的精品之作。如今却被蹂躏成了这副模样……
      诚帝醒来,还没来得及弄清处境,就先把从昨夜起已经被披在肩头的衣衫丢掉。尽管它只脏了那么一点点,可他却再不稀罕,毫无怜惜。
      揉了揉发疼头颈,又抚上有些火辣刺痛的脸颊,他不禁疑惑了……
      何时又被多打一下?
      站起身来打量着这十足陈旧的屋舍,不论是周遭的宁静还是清早射入窗缝的阳光角度,一切都在告诉他,这满是废弃杂物跟蛛网的地方已非那富丽皇宫,而应该是在都城近郊的东面才对……
      诚帝这样判断着,丝毫不见忧虑与慌张,反倒不期然的笑了。
      嗯……用他来牵制侍卫顺利离开禁宫,本是自己所期待的结果。可说来简单,却也并非易事……他是有下令放些水的,可不代表会给条康庄大道他们走,他的禁卫们可不是些酒囊饭袋……
      于是他更开心了,不但一扫昨晚那一瞬的阴郁,更加完全忘记了自己已沦为阶下囚的悲惨现状。
      她不但身手了得,还是位机智敏锐的姑娘……诚帝在心中赞叹着。他想,若被那些知道他从不夸谁的家伙晓得,说不定会不甘的质问他,她究竟有何过人之处的。
      而在他心中,她最大的过人之处就是能引起自己的注目,是绝对与别不同的存在。仿如万绿丛中那一点红。就因为视大多数人为粪土,却唯独对她例外,所以他迫切的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只淡淡一个眼神却叫人如此惊艳,那种他以为已失去的冷漠与优雅,不是早被烈焰吞噬残烧殆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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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头,老夫再问你一次,将那狗皇帝交与老夫,你肯是不肯?”刺客中那名领头的老者此时已除去蒙面,以示自己对“谈判”的诚意。
      他一张脸满布皱纹,极为忧愁与沧桑,虽年逾六旬却体格健硕,背脊笔直,苍劲若松。
      原本那三个假作侍卫打扮的跟班,早已由于负责看守人质和放风被支得远远。原因无她,只因眼前这女子姓冰,名清寒。
      冰清寒喜安静,江湖几乎人尽皆知。她是位大美人,所以想讨她欢心的人多不胜数,而也正因她是位大美人,又有谁不想跟她单独说话?所以被不懂事人触霉头的情况可谓少之又少。
      除了眼下这位老人家,一来他不好色,二来他本身就是啰嗦的人。
      斗室中,老者眉头揪诚一团,他那简单的脑袋实在想不通,何以冰清寒侠名远播却偏要与他为难,助纣为虐?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是个有烈火脾气却对后辈和蔼的老人,所以没有持强凌人,而是决定要跟这女孩儿好好谈一谈,岂料……
      这位倔强骄傲的小姐却不领情。
      “人是我先抓到的,也是我带出皇城的。请问,凭什么非交给你带回去虐待不可?史烈老将军?”她冷笑,无疑胜了一筹。
      “这……老夫怎会虐待于他?”老者瞪着眼,极力反驳着。他只想杀了他而已,绝无凌虐之意呐……所谓识英雄重英雄,诚帝怎说也是个一国之君……
      “慢着!”老者眼睛瞪得更大,就像两个发光铜铃。大惑不解道:
      “你……你适才叫老夫什么?”
      前朝禁军左将军史烈,史老将军,或许在十几二十年前不知他大名者寥寥无几,可今日这已然是个被人遗忘的称谓。他敢确定,冰清寒不该知道,因为他当年如日中天时,她应尚年幼,而近些年来,他又隐姓埋名暗图复国。
      所以,未曾谋面的两人,他虽闻冰清寒大名多时,冰清寒却绝无知他底细之理。
      迫于疑惑,老人不得已只好开口相询,岂知她不但不予理睬,竟还满目鄙夷……
      简直就像一个洁癖见到个满身牛粪的人一样……
      除下面纱后的她,那沐浴在晨光下的脸几近透明,却冷得如凝冰霜般。冰清寒秀眉微蹙,凌厉目光似要将对方贯穿一样盯着史烈,久久才肯罢休。
      老者总算如释重负,之后则完全不知所措。他不解自己做了何事以招致怨毒,可一码归一码,,于是忙说道:
      “若老夫有何对不住姑娘的,您大可明言,莫意气用事妨碍我等复国,此千秋大业。”
      他说得诚恳,确是情真意切。在老人眼中,如冰清寒这般二十出头年纪的小姐们,无不像那林中鸟儿整日叽叽喳喳,争奇斗艳,无理取闹不说还唯恐天下不乱……可他循循善诱的说教还没开始,就被冰清寒那无情的冷哼打断了。
      她的高鼻梁就像被冻住了似的,几乎连呼吸的韵律都看不到,整个人冷凝的跟座白玉雕像一样,显然已不悦到极点。
      老者一怔,噤声之余不免纳闷儿,他一生历尽两朝迁变,可谓风浪无数,却何故无端的,打从心底里敬畏此女子?就仿佛她天生就有种叫人忤逆不得的尊贵……见冰清寒薄唇轻启似要说话,老者心中不觉又燃起一丝希望之火,谁知……
      “没得商量,我现在就要把人带走。”她宣布。
      冰清寒语意坚定,绝无转换余地。确切地说,她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跑到皇宫里去搅局,决不让他们如愿杀了诚帝,而如今小皇帝流落在外,若再没了她的保护,岂非要任人鱼肉?就凭他那几下小聪明,无大帮人给他使唤一样是无用武之地。
      于是她决定了,不能丢他在此。
      冰清寒的自尊心,是绝不准许自己将别人当护身符用过后就弃之不理的。
      老人窘了,此时话已说僵,可要他对个后辈丫头动武他可办不到,但这般不通情理的丫头当真还是平生仅见……
      冰清寒扫了他一眼,冷声说道:
      “念在当年没有落井下石的份上,回去告诉你那自以为是的高明主子,勿以一己私欲再置天下苍生于水火,他若执意要取诚帝性命,,就亲自到苍山天湖畔来找我。”
      想复国,做他的春秋大梦。
      语毕,冰清寒不再看已陷入苦思的史烈,微扬起她那高傲的下颚,转身往门口走去。
      木门轻启,清香涌入,立时占据了冰清寒的鼻端嗅觉。
      这多年前因为战乱而荒废的小村落四处杂草丛生,郁郁葱葱,满是清新之气,早已不复当年惨淡光景……可却怎样都隐藏不住灾祸过后的伤痕,就算想掩饰,却依旧看得到残砖断壁,半边倒塌的房屋倾斜在一处,正等待着被人遗忘……
      人当真无情呢……她想着,有些感慨,有些怨。未注意到自己已掉进了某人的陷阱,那张开双臂的怀抱中……
      “你在找我吗?”样子真忧郁,不过更美丽……
      当甜腻话语钻进耳中,发现自己脸颊正贴着柔滑丝绸时方才伶仃惊醒……于是……
      “啊—”的一声大叫后,紧接着又是“啪”的一计清脆响声……
      不远林中的小鸟被惊得四下飞逃,诚帝跌坐在地,捂着半边脸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啊!
      而目睹这一切的老人当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转眼间,冰清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着领子将成帝带走。而老人,难道真要将她那些大不敬的话向主子转述一遍吗……不过原来誉满江湖,冷若寒霜的冰女侠也会……
      羞极而恼!?
      哭也罢笑也罢,老人心中总有些蹊跷的地方……例如冰清寒的话和自己的部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皇城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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