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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在小狐狸之前,泽绵就有过一位名冠满京城的神童侍读;可惜最终也被他的才情和浮世虚名所累,年纪轻轻就被先皇斩了头。

      那时候泽绵还是可怜的不受皇上偏爱的太子,追随他是件前途堪忧的博弈。而皇上怒斩太子侍读一事更是让天下人心中都隐隐存了个猜测,恐怕下一个被推出宫门斩首示众的就会是这位可怜的太子了。

      新任太子侍读人选的名册摊在泽绵面前,太师太傅分别圈中了其中两个名字:左相次子詹劫文,右相独子伍风别。这两人泽绵先前都不曾接触,只看姓名觉得‘劫文’过于锋利,易折;‘风别’又过于清远,难安。

      打断为这一个人选争论不休的太师太傅,泽绵说本宫只有两个要求:其一要唯命是从;其二不要有什么大才,愚笨些的最好。

      于是小狐狸就顺理成章的到了他的身边。

      那时的泽绵心灰意冷,只觉得自己是一道挡箭牌;等到端王羽翼丰满,便是自己大难临头之日了。所以他对这个新来的孩子并不上心,只每每告诫他吸取前车之鉴,莫要重蹈了覆辙。

      又一日皇帝来过问太子近况,泽绵战战兢兢一言一行陪尽小心,却让小狐狸碰洒的一碗茶引走了皇帝的注意。

      “你就是新来的太子侍读?是谁家的?这般笨手笨脚?”

      小狐狸恭敬的从太子身后站出来,一派天真烂漫的跟皇上装傻“回陛下,臣也不大清楚家父在朝中是何官职;臣只晓得家父姓伍名重国,恐怕就是个刀笔小吏,陛下也不记得的。”

      朝野中谁能不知道伍老狐狸的!原来是只小狐狸,皇帝来了兴趣又问“你爹也没跟你说他在朝中是个什么官么?”

      “回陛下,臣也曾问过,父亲只说是食君之禄,为君卖命如此而已。”

      这以后全国都说右相是个不世出的贤臣忠良,皇帝亲题匾额以示光耀。群臣面上各自称颂,回到家都气的吐了血。左相当晚就大笔挥就一首讽喻诗《羡痴儿》:

      弱冠时来从朱门,待到斑鬓数浮沉。
      呕心沥血凭谁论,何如痴儿妄说昏。

      有意思!皇帝觉得这小狐狸比先前那恃才傲物的神童让人待见多了“你曾读过哪些书?”

      “回陛下,臣只读过一些启蒙之书,还有一些市井闲杂之书。”

      “那你可有何特长之处?”

      “特长......”小狐狸低头想了一会“很能吃算么?”

      皇帝听了大笑不止“朕看你同太子性格相去甚远,朕把你调去端王身边作伴读你可愿意么?”

      小狐狸回头看看泽绵,泽绵淡淡回他一眼,眼色深沉,清浅得让人难以察觉的叹了口气。小狐狸回头,语意诚恳的回绝了皇帝陛下。

      皇帝面带愠色责问“你跟随太子不过数日,没得感情可言;现在你却不愿意离他,难不成你二人之间还有什么其他的勾结!”

      泽绵脸色苍白,觉得自己大约等不到端王羽翼丰满,今日便要折在这里了。

      小狐狸却不慌不忙“陛下,臣有个乳名叫小狗子......”

      皇帝不悦的打断他“这有什么关联!”

      小狐狸拱手道来“父亲为何叫臣小狗子,起初臣也不明白。为此,臣有段时间一直在观察。”

      皇帝果然被他话语牵动“你看出个什么所以然?”

      “臣发现,狗虽然是下等的畜生,却也有让人敬佩的地方:就是一生不事二主。第一眼见的人,喂它饱饭的人,温柔的摸过他的人,一旦认准了就会一生追随,无论贫穷富贵。大概臣的父亲也是这个意思,告诫臣不要做连狗都不如的人。所以臣认准了太子作臣的主人,换做他人,请恕臣难以追随。臣想端王殿下大概也不会想要个没有忠心的人留在身边。还望陛下念在臣一片痴愚的份上,让臣留在太子身边!”

      皇帝听他一席话沉吟良久,最终没有强行把他弄到端王身边去。离开东宫时,皇帝指着泽绵的心口说“能得忠臣如此,你要好生珍惜;只是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待他长成恐怕你也难以驾驭,将来也要好生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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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后泽绵看了小狐狸良久。这还是他第一次仔细注意这个总是笑得玩世不恭的小孩子。那时小狐狸年方十五,个头不高也不胖,但看起来软软的;白白净净,眉黛清淡,凤目弯长却不细小,眼色清亮,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故意在勾人;鼻峰柔和,唇色嫣红;长相里带着七分媚态,难怪叫人说是狐仙转世。

      泽绵看了半天,看的小狐狸直往后躲“本宫并非你第一眼所见之人,也没给过你金帛谷粟,更不曾与你有过什么相亲,你何以就认定了本宫?”

      小狐狸只是笑“臣第一眼瞧见了谁臣自己都不知道;您是太子,臣将来终是要食您给的俸禄;至于什么相亲......”不顾泽绵的错愕,小狐狸径自牵起他的手放到自己头顶,牵着他摸了自己几下“这便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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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绵回神,见窗格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回忆里的那人在阶下也已经跪了有一阵子,泽绵仍有些恍惚的开口念了句“你来了......”

      小狐狸跪在地上泽绵半天都没理他,这会儿忽然开口听着也不像生了多大气,倒像是他刚起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泽绵要醒没醒的时候小狐狸最喜欢,随你怎么摆弄,很是听话。

      “陛下,臣刚刚来的急,路上崴了脚,陛下您可怜可怜臣呗~”

      泽绵愣了一下吩咐内侍“赐座。”

      小狐狸和子丑对视一眼,被罚站了一下午的内阁大臣到这会儿终于摸着座儿了。皇上只说赐座,又没说只给他一个!

      见泽绵没了下文,小狐狸又乖觉的一脸疼惜道“陛下,您瘦了~”

      内阁大臣们直翻白眼,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他们君臣二人顶多几个时辰没见,这么会功夫能看出瘦来!

      众臣不懂,泽绵却懂;看了看时辰再次吩咐道“告诉御膳房传膳,弄到这里来,朕和众爱卿一同用。”

      子丑乐得亲自跑去传膳了,心道还是小伍子有办法!

      泽绵不悦的瞪了小狐狸一眼“你还要什么这会儿一并说了吧!”

      确实是还有些想要的,不过只能他二人私下里解决。明明一脸有所企图的猥琐摸样,张口还是正气凛然“臣不敢。”

      泽绵直到这会儿才稍稍顺了气,在上面轻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没再理他。“各部有事启奏吧。”

      皇上顺了气,做臣子的拆能松口气。内阁大臣将事先准备好的折子一一呈上,泽绵也甚是仔细的一一批注,间或询问几句,神色宁静。

      小狐狸瞧着此刻实在是没他什么事,况且如今他也不再内阁之列,一句话不说的在这杵着,自己都觉得自己碍眼。就拱手向泽绵申退,没想到那人竟好似没听到,全然当他是空气,该看折子看折子,该问事情问事情,偶尔一眼睛扫过他,眼色也尽是淡淡的没什么意思。

      这又是闹哪出的!哄了这些年倒给哄出毛病了,越来越不好伺候!没一会晚膳上来,小狐狸看准时机再度申退,泽绵又是不咸不淡的一眼睇过来,却很干脆的说了三个字“朕不准!”

      众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就是皇帝使小性儿么,有啥好注意的!

      泽绵一边吃饭,一边看折子,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他是向来不顾的。看完兵部和户部的折子,心中多少有些不悦。兵部和户部每年都为了军费之事打得不可开交;愈演愈烈,慢慢的竟成了私怨;再者,兵部尚书李丰寅是他李贵妃的兄长,而户部尚书章自若又是近来得宠的章嫔胞弟,后宫里那两只母老虎也是一文一武,暗中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前庭后宫闹得泽绵一刻都不得安宁。

      “李爱卿”泽绵将他呈上来的兵部折子在手里掂了几掂“你这折子朕看的不大明白呀!”

      李丰寅连忙停了筷子起身“禀陛下,这是臣预算本年军费的折子。”

      “是军费啊~”泽绵不动声色的发难“爱卿是不是慌乱中给朕递错了折子了,朕看这里面写的怎么尽是户部尚书章大人的一些不妥之处啊?”

      李丰寅听了这话扑通一声就跪倒原地,磕头谢罪。章自若瞪了他一眼,暗骂他卑鄙愚蠢。忽而想起自己的那篇折子,脸色刷的惨白。

      果然泽绵向他看过来“章大人也是挺大的能耐啊!怎么近来刑部里头没查明的几桩贪污案子倒叫爱卿给看出端倪来了?怎么,这犯事的人和兵部尚书李大人关系匪浅?小詹爱卿,你给朕说说怎么你们刑部办事还不如户部干脆利落了?”

      章自若也自席间滚爬出来跪倒请罪,李丰寅也在心中回骂他阴险狡诈。只是詹劫文果真无端被牵连“回陛下,犯案的主罪确实同李大人有些关系,不过臣俱已查明本案与李大人并无牵连,因此臣自作主张只奏案情不奏人情,臣妄断之处,还请陛下责罚。”

      泽绵没再理他们这茬,又捡起礼部的折子来“杜爱卿的折子朕也看了,洋洋洒洒千百字,果然文采风流,看得朕精神抖擞!”

      礼部杜鸾山也很有自知之明的跪到前面来,泽绵那口气绝不是在夸赞的。

      果然听他话锋一转“只是,朕实在没看出你礼部有什么要向朕启奏的;往后若是你们礼部把歌功颂德拍朕马屁当做要事启奏,那这礼部朕看不要也罢!”

      下面人人自危,泽绵泰然自若“不过朕是要给你找些事做。”眼神瞟向隐在一边的小狐狸“最近朕常是听说京中许多官员时常出入一些乌烟瘴气之地,往前典章里没有这规矩朕也就不想追究了,朕给你一个月时间,你同刑部给朕弄出一套规范官员行为的典章法度出来,要万事巨细!一切从严!赏罚分明!不能给朕半点含糊!”

      杜鸾山伏在地上连连称是。

      “游英州”泽绵叫了一声,工部尚书立刻诚惶诚恐的滚出来跪好,倒把泽绵给吓了一跳,埋怨道“你慌个什么!你启奏江左行宫命名一事朕还没有想好,这事先放一放倒也无妨。”

      游英州吓出一身冷汗,惨白着脸色回了席间,心道这小皇帝不好惹,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一切尽在他掌握。你规规矩矩的他也相安无事,只是你一旦犯在他手里,又偏巧了他心情不好,就要一条一条与你细细的算账了!

      闹了一通,泽绵总算稍微消停了,把子丑喂来的饭菜慢慢吃完。气消了不少,看下头那三个人却还是跪着听候发落“小詹尚书,朕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刑部你给朕打理的很好,朕很是满意,你且归席吧。”

      詹劫文抬头望向他“谢陛下。”

      最后看向踩了雷区的两个倒霉蛋“兵部,户部,你们为了军费之事也闹了有些年了,不咸不淡,没完没了!朕不怕你们闹,从前朕给你们摁着捂着,你们却越来越放肆!相互指摘告状!你们私下里那些勾当以为朕不知道?把朕设的监察院当摆设看热闹了不成!”

      “臣不敢,臣惶恐!”

      泽绵摆手让人撤了膳“那些混事朕却不管,只是今日这军费之事你们必须给朕拿出个解决的办法来!”

      “是......”

      “李丰寅,朕问你,为何这军费年年增加,朕记得刚登基那年仅仅是现在的七成不到。”

      “回陛下”李丰寅哆哆嗦嗦的启齿“历来兵部计算军费皆是以各地方州县总督以及节度使呈报回京的上一年军用消耗资费明细来预算来年所需。军费预算逐年增加实在是因为各地年年上报的耗资明细逐年增加,臣万死也不敢私自度量啊!”

      “这么说...你只是根据地方上报来的一纸文书来计算历年军费?”李丰寅无言以对,泽绵气结,嘭的一声掀了桌子“混账东西!底下开口要多少,你就找朕要多少,你倒大度!却不知这里头能有多少真真假假,这么些年有多少银两落到那些知州节度手里!”

      “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来人,将兵部尚书李丰寅褪去官服授印,送去刑部依律查办!”侍卫拖走了李丰寅,泽绵又向章自若扔出一份密折“这是大理寺呈给朕的,你好生看看!”

      章自若抖着手拾起密折,看了一眼当场昏厥......那上面详细记载着他自上任以来每一笔灰色和赃款的出入去向,光这些诛他几族都够了!

      泽绵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对下面的侍卫挥手道“一并送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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