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事，少年时》谢上赐卤

5、第五章

　　“小晏子的事你听说了？”看詹劫金提着酒菜来找他，小狐狸大抵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詹劫文若有所思的点头“晏兄这些年受了许多苦，你可要帮他寻一条好路。”

　　小狐狸也是面沉似水“晏子年纪大了，还有半年就二十有八了；本来我盘算着能在他三十之前让泽绵升他为从一品皇贵妃，再给他调教几个厉害的人总能保着他不被人欺负折辱。我这里算盘打的啪啪响，谁想到碰上你弟弟这么个阎罗王！我却不管，要是晏子有个三长两短，叫你弟弟偿命！”

　　“现在且不是生闷气的时候。自古宫妃出宫不过两条路，一是皈依佛门，一是赏赐给朝中重臣......”瞧着小狐狸看他的眼神，詹大少心里头直发毛“你不是......要把他弄来詹家吧！”

　　“这有什么稀奇！朝中配得上当世贤妃的有谁？无非你爹我爹，还有端王瑞王福王。端王自顾不暇；瑞王府的公子能从宫门排到城门；福王妃骄悍善妒在三军都是出了名的；你说不弄来你家，还有什么好安排！”

　　“这不是还有你爹在么！”

　　说起老狐狸，小狐狸一脸嫌恶“他刚娶了二房，况且我听说这两天府里常请大夫，估计二房已经有了身孕，我可不会叫晏子去看那二房脸色！”

　　詹大少苦笑“你有什么好气的，就算二房生了小子，你也还是你爹的香饽饽。况且不说二房，我爹可是有三房夫人两房侍妾的，你就不怕晏子在我家看人脸色？”

　　小狐狸越发刻薄“以左相的忠君大义想来是不会让贤妃在府上吃亏，况且左相自不惑之年未曾再收房，如今府上夫人年事已高，这回晏子来了不正好让你爹梅开二度么！我主意已定，你赶快收拾院子等着接人进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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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下了朝泽绵召他们几人进烁华殿去商量此事。这是个麻烦事，几个人都乖觉着沉默不语。泽绵瞧着小狐狸，小狐狸就装作没看见，后来被他瞧的怕了，暗中伸手偷偷指向了站在身边的福王殿下。

　　福王？泽绵心中沉吟良久无法决断，最后也只是让众人去了。至夜深，泽绵在床上辗转难眠，就问在旁服侍的子丑“子丑你可明白小伍子是什么意思？”

　　子丑何等精明“奴才也不明白。”

　　哎~~龙帐内，泽绵幽幽叹了口气“朕，也是不明白的......”

　　只是世间往往明白的人自谓无知，糊涂的倒似博学圣明。

　　第二日泽绵下旨福王功高贤明，贤妃封从一品皇贵妃，赏赐给福王作了福王妃，三日后离宫。

　　有人欢喜有人忧。

　　自听了旨，福王妃就哭着到了皇后那里，求她劝皇帝收回成命。皇后劝她多时，左右没有办法，只能随着人哭。生在帝王家，何来亲近情。怪都只怪她们姐妹今世投错了胎，惟愿来生荆钗布裙能得一人一生眷恋，再不受车尘马足之苦楚。

　　福王妃见无力回天，只能望往后福王还念往日恩情，夫妻之间不要凉薄了才好。临走皇后又提点她“晏之雪虽然性子柔弱，却乖巧顺服，是个能得人怜爱的；姐姐你往后同他相处，他自然不敢招惹姐姐，只是姐姐也不要一时气不过找他的不痛快，二人间相敬无事那就最好。”

　　福王妃回府，见王爷回来亦是一脸凝重，夫妻间对视良久，竟无言相对，只道了安各自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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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宫前一天，泽绵又来青蔷宫同晏之雪吃酒。时情时景，酒色染了眉梢眼角。晏之雪虽不是他心头里惦念的，可许多年来感情尚在。想着往日晏之雪婉转承欢的顺服模样，泽绵黯然流泪，抚着他日渐纤瘦的双手，真真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道“往后朕身边再没有似卿这般似雪通透的人物了，朕...朕是当真舍不得你的！”

　　说着便已经扑上来噬咬晏之雪润泽柔软的嘴唇。晏之雪低声□□，环抱住泽绵微醉的身子“陛下醉了。”

　　泽绵不管许多，只紧紧搂着他上下一番摸索“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这话往日里逗弄晏之雪他是常说的，今日说这最后一回，心中凄惨，嘴里就一直念叨，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泽绵这般动容，晏之雪也极是伤神，他们都是爱留情又不放手的性子，仗着酒力，在泽绵耳边缓缓哀求“今夜，陛下可愿让罪臣抱上一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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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晏之雪青罗小轿进了福王府，天也痛快的下了场初春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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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王得了假，几日不来朝。众臣间相互打趣，直说福王抱得美人归，花前月下，乐不思蜀，又怎会这么快回来瞧这些朝中老脸；再者，新王妃进府，福王纵是龙马精神......也总要歇上一歇的。

　　小狐狸叫这帮老不休指指点点说的怪害臊的，抱着整理的公文一路小跑去了如今詹大少执掌的吏部。进来跟詹大少一阵埋怨王爷见色起义见异思迁重美色轻了公事，结果看后面屏风阴影一动，福王从里面阴沉这脸色转出来，小狐狸当下傻眼“王，王，王...王爷，您怎么在这里？”

　　福王这几天家事处理的差不多想着今天来见见皇上谢个恩，明日便要还朝。结果兄弟间两厢见面，泽绵看着他神情别别扭扭的，他看泽绵心里也是别别扭扭的，出来后心里烦闷就要找詹大少聊聊天。

　　小狐狸不高兴，心道我是您手下的，您找他吏部的聊什么劲“臣瞧王爷面色温润，印堂间似有红霞朝气，想必这几日晏王妃服侍的不错了。”

　　王爷老脸一红骂他寡廉鲜耻。王爷早年一直军务为先，又和王妃夫妻恩爱，并不好男风，也不曾尝试；这一回初识了其中滋味，只觉得晏之雪......甚好！于他缠绵了几日，性子渐懒，倒真是不想上朝了~

　　福王问了些监察院的事，见没什么重要的就先行回了王府去。小狐狸叫詹大少住了笔，请他去得月楼吃了一坛佛跳墙。

　　席间劫金问他“这几日不见你回右相府，我这里也不见你来，住哪去了？”

　　“泽绵心里头不痛快，这几日我都陪着他呢。”

　　詹爷变了脸色，道一句你好自为之，起身就走，被小狐狸拦下“你当他为了什么闹不痛快！还不是为了你们家那了不得的二爷！该好自为之的他，泽绵可是天天喊着找机会要办了他的！我当初怎的没看出来，詹二爷是个大忠臣，一面赶走皇妃，一面口口声声道什么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漂亮话，我这等贱脸皮的都讲不出来！还说什么好自为之？这话你留着劝你弟弟去吧，别以为他那点龌龊心思没有人知道，小爷我看的真真的！”

　　一顿饭本来好事，结果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各自气哄哄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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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绵仔细回想往前自己和詹家二少有些什么过节，可想来想去，除了年少时在詹家见过他一面，再想不起两人有什么纠缠。苦苦思索，又恼又气，总想寻着什么机会给他个教训。

　　詹家二少是个什么样的人？众臣说，这孩子自出生就是个严肃果断的性子，是个可以委以重任的人，只是又太过严肃了。

　　谁还记得詹家二少最后一次笑是什么时候？谁也不记得......

　　用詹二少自己的心里话说：伤口是个什么样的，除了疼的那人，没人知道。

　　这话，他曾经是想说出来的，想说给谁听听；可是觉得有那么点矫情，最后就着一坛女儿红，咽了。

　　他本来就不爱笑，尤其见了对门家那个整天贱兮兮笑着的小子，讨厌极了。

　　那年夏天，闷热异常。

　　池塘里早晨才刚开的荷花，下午就被晒得绣死了；锦鲤都沉在深水里，有人喂食也没有上来吃的。外头知了知了的叫的人烦，他坐在书房里正看到‘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汗水塌透了几层纱衣，看着一旁边抱着扇子偷懒打盹的下人，在心里咒骂；可表面上只是翻了翻眼皮，没人瞧得出他浪涛奔涌的情绪波动。

　　上午学堂里先生讲：忠君之臣，文死谏，武死战。他不懂，回来文父亲为什么。左相说忠君之臣，就是你的心中除了皇帝再无己私，一心为了皇帝，谏言献策，哪怕明知自己所说会触怒龙威，还是要抱着必死之心把该说的话说给皇上听——这就是文死谏；进入仕途投身朝廷，身家性命就交在皇上手里，有一日若国家有难之时，投身为战，浴血杀敌，最后马革裹尸——此为武死战。

　　左相和颜看着自家向来严肃的小儿问：你将来可愿意向那忠臣普中列为先公为皇帝而死么？

　　劫文沉吟了，没有回答。

　　第二天太子殿下来到左相府，皇帝的恩宠让詹家二少爷作太子伴读。詹劫文第一次见到那个淡雅沉缓的少年在众人的簇拥下金光闪闪的走进相府，他在心里说：我愿意！为了太子，文死谏，武死战，我愿意！

　　詹家二少第一次，为了讨好一个人，努力地笑着。

　　而那个看似温和的少年，只凉薄的开口说了一句话“我不要他，我看上小伍子了，他笑的不如小伍子好看。”

　　詹家二少自此后再没有笑过，对谁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