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事，少年时》谢上赐卤

2、第二章

　　前几日城隍庙的老瞎子说小狐狸最近有财运他还不信，他因为一两半月银的事已经好几天没给詹大少好脸色看了，这时候说他有财运不是寒碜他么！

　　不过有时候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比如一只小猫，得了条大鱼，很大很大很大很大很大很大很大......

　　事实证明，虽然皇帝把他贬了官可心里还是想着他的。听说了他一两半的困窘，就问子丑一两半是个什么概念，若按吃食算折合自己几日的膳食？子丑笑着摇头说只够他蹭一口酸汤的。

　　泽绵皱眉想了想就道“他平素食量就惊人，一两半银子岂不是要饿死他了，那可不成！子丑传朕的旨往后每个月宫里给他一百两！”

　　“皇上，他原职吏部尚书每月才五十两，一下子多出五十两怕叫人嚼舌头。”

　　泽绵听了就怒“他们往日嚼的还少了！那日朕贬他的官，暗地里谁的脸色变了朕眼里瞧的真真的！往后每月他吏部尚书五十两照发，朕给的一百两从朕的嘴里省给他！谁在多嘴多问就把朕今儿说的原封不动告诉他！”

　　结果第二日全京城都在传皇上心疼右相家的小狐狸在左相家里没有饱饭吃，从自己嘴里省下钱来都给了小狐狸，下了左相的脸面。

　　当日下朝左相一脸苦大仇深的拦住自己儿子塞给他一张银票说“你带伍家小孩去得月楼吃一顿，别叫皇上再说咱们家克扣人了，为父我今日可是颜面丢尽了......”

　　詹大少唯有叹气，那一位发火又怎么单单是为这，大抵不过是看近来小狐狸在詹家府上乐不思蜀了不甚高兴，兴许也甚后悔把人发配过来，可是急急忙忙的把人官复原职又好像离了他不行，遍寻不着台阶也只能折腾詹家人出气了。

　　带小狐狸到得月楼包了雅间，一顿饭大鱼大肉的眼看着四五个人的分量，小狐狸一个人就吃得七七八八了，吃的比谁都多，却总也不见长肉。

　　看伍风别美滋滋的克凤爪，詹劫金忍不住叹气就道“你......还是回右相府去住吧，”

　　小狐狸一愣，把凤爪扔了“你带我来吃得月楼就是为了要赶我回去......那我，那我不吃了。”

　　“不是要赶你，只是毕竟不方便，我府上女眷众多......况且那一位多次过来找你，你还不明白么；不管之前你哪里做错了，进宫去求求他服个软，吏部尚书这位子不就回来了！”

　　小狐狸消化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我和他的事情你不懂，不要瞎猜。”

　　詹大少被他噎的一愣，喝杯酒冷冷道“确是你和他的事情，那又何必扯上外人！”

　　见詹大少生气小狐狸刚要解释，得月楼的堂管事却敲门进来了，说是有位贵客要见小狐狸，詹大少猜着一准是那一位，待人进来，二人却都是一惊，连忙行礼问安

　　“见过福王殿下。”

　　福王着二人免礼平身，说着要单独找伍风别聊聊，詹大少就一个人先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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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吩咐人撤了残羹剩炙，福王又叫了些零食点心类小孩子吃的东西上来，也权作添景。小狐狸眼尖，人也精明立刻谄媚道“没想到福王殿下多年在外征战，心里却时刻不忘皇帝陛下，真真我朝之福，我辈之榜样。”

　　福王倒是淡淡的，阿谀奉承他听得多了，可小狐狸这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问道“你怎知道本王心里时刻不忘皇帝陛下？”

　　小狐狸在福王面前表现的顺达恭谦，在这位爷面前他可不敢半点造次。那日他在街上看到福王背影错认成关系不错的鸿途将军李丰寅，没大没小的跳到人家背上，结果福王一弯腰，反手一抓就把人狠狠摔在地上，小狐狸被摔得丢了魂似的直恍惚，结果转天就被贬了官成了詹大少的书童了......这福王着实的可怕！

　　“这一桌子吃食虽然看着平常，却都是皇帝陛下平素爱吃的，这还不能证明殿下您把皇帝陛下挂在心头么。”

　　说完这话，小狐狸等了良久，先是没什么反应，少顷听得福王指节咯咯直响，小狐狸冷汗就下来了，连忙俯首称错“奴才多嘴了，福王莫要动气。”

　　福王看他跪在脚边发抖，心道回京这几日尽是听到他和皇上的种种传言，又算上前几日认错人冲撞了他，觉得定然是个浮躁多事又恃宠而骄的货。刚刚一番话倒叫他有些惊讶，若是恃宠而骄再加上心思狡猾，那么此人......绝留不得！

　　“抬起头来，本王看看清楚。”

　　小狐狸抬头，福王凌厉的眼神射过来，他都快哭了，心道泽绵啊泽绵，你害苦了我！

　　福王也打量着他，确实细皮嫩肉的，面相极是媚秀，眼睛还会说话，真正是难得好皮囊，对上又极恭顺，难怪他弟弟喜欢！

　　福王凑近，一手挑起小狐狸的下巴，轻声问“侍过皇上的寝？”

　　完了完了完了！小狐狸心道完了！“有...有过一阵...”

　　“现在？”

　　“偶...偶尔......”

　　“皇上对你还满意？”

　　小狐狸赶紧装可怜“不...不甚满意的，奴才向来愚笨，不得圣心，常惹皇帝陛下责罚。”

　　福王听了像是满意的嗯了一声，小狐狸以为逃过一劫，谁道福王跟着添了句“看来是责罚的还不够！”

　　这回小狐狸是真哭了“奴才家里三代单传，只求...只求福王给奴才留条命，将来给家父养老送终......呜......”

　　本来詹大少就没走一直等在得月楼的门口，等了半天终于看人出来了，却是被福王牵着往福王府所在的城北走，福王根本没正眼瞧他，他看见小狐狸最后回头，嘴里说的分明是......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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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福王回了府，刚进院门就被福王吩咐人按在他面前打了十板子以示惩戒。府里众人都奇怪，平素他们主子很少动刑，为人又极宽大，不知这小孩哪里惹了他们主子动这么大的脾气；只是仔细瞧福王又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真真是不解。

　　福王也注意着小狐狸的反应，乖乖跟他回了王府，挨了打也不叫喊，就咬着嘴吧嗒吧嗒的掉眼泪，看着倒甚是可怜。打完没让离开，又叫他背忠臣谱，没想到他哽哽咽咽的竟然背下来，还一句不错，这倒是让一众人刮目相看的。之后福王又随意点了几片文章，他也皆是如此一句不错的边哭边背了。

　　看他哭的怪难受，福王也不免心软“你也别哭了，我留你在身边伺候几日若看你没什么大问题，就放你回去。”又吩咐众人“你们带他去换身衣裳，叫我房里的人今晚上都撤了，留他就行。”

　　小狐狸再出现在福王眼前，已经被下人收拾干净了。正是晚膳时间，福王让他一同吃，小狐狸把福王剩的大半桌子都吃了，可怜兮兮的求他能不能再给一碗。

　　福王半张着嘴看了他半天，叫“来人！”
　　以为自己又要倒霉，他赶紧抓着福王的袖子求饶“殿下...我错了，我不吃了...殿下饶了我吧...”

　　进来的下人看他样子可怜，也想替他求情，没想到福王捏了捏额头吩咐说“带他去后面，吃饱了再领回来！”

　　后厨的人看见总管领了这么个人过来，围了一圈看小狐狸蹲在灶边上一通吃。这小孩子身量不大，饭量可不小啊！

　　吃着吃着小狐狸又哭了，说想回家。总管就好言劝他“咱们王爷不是暴虐的人，你好好着听话，他往后不会再打你了。”

　　怎么可能，他已经把我当成祸国奸佞了，呆在他身边岂能有好！小狐狸在心里哭喊，总盼着詹大少快点来领走他，也盼着皇帝陛下可千万别来，来了罪名可就落实了，他小命难保！

　　夜里福王沐浴没叫他跟着，回来上床进被子里面竟然是热的，看了眼尽量把自己藏在后面的小狐狸，福王叫他到跟前来问些话。

　　“你是不是等着皇上来救你？”

　　小狐狸垂脸摇着头“奴才于皇上不过是闷了耍个乐子，冷了捂个被子的用途，皇上不会为了奴才来找福王要人的，奴才有自知之明。”

　　“本王这几年在外征战远离京师，你和皇上走得近，给本王说说皇上这些年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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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小狐狸给福王讲了许多皇帝的近况远情，说着说着自己竟睡着了。早起福王掐着他的脸，恶狠狠的表扬他真真是好奴才，小狐狸又是哭着送福王上朝去了。

　　小狐狸被福王带走的事泽绵自然知道，夜里右相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他御前说什么小儿不懂事，触怒了王爷千岁得些教训罪有应得，可是子不教父之过，都怪他膝下独子平时太过宠溺不上规矩；又求皇上念在小狐狸从小陪着他读书的份上给小狐狸求求情，只要能把人放回来，老狐狸立刻让小狐狸辞官回乡下种地生娃去，断不让他在朝为官了；还说什么早知今日，当初就该让疯子道人把小狐狸带山上当道士去！

　　当然找福王求情的人也不少，例如詹大少。跑到福王府说了好些小狐狸的可怜之处，福王动容，让他俩见了一面又把人赶走了......

　　福王沉着脸道“你本事不小啊，本王今日上朝，明里暗里给你求情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九十，想不到收买人心也很有一套啊！”看小狐狸撇撇嘴又要变脸，福王又吼他一句“不许哭！”

　　还要说他几句，却来了人说皇后驾到，福王不得不皱眉。皇后是自家王妃的亲妹妹，过府找自家姐姐说话自然没什么不妥，只是这时候来......福王又瞪了小狐狸一眼叫他呆在原地不许乱跑，就跟着人去了。

　　来到王妃的院子，福王倒没进去，在门外听她们姐妹说话。和他猜想不错，皇后果然是来给小狐狸求情的。只听自己王妃忍不住埋怨妹妹实在糊涂。

　　“我早就听说那小孩跟皇帝不清不楚的，你怎的还特意跑来给他求情！是不是皇帝叫你来的？若真是如此，我看干脆叫王爷了断了这个佞臣贼子，防他往后扰乱朝纲！”福王妃也是响当当一员虎将！

　　皇后却笑笑拉着自家姐姐的手慢慢说“我朝男风盛行已久，哪个有钱有势的院子里没几个好看的哥儿，从前咱家院子里不也住着几位公子么。伍家小孩想必姐姐你也见了，纵然宫中美人姿色与他堪比也少有赢了的，皇上喜欢那也自然，妹妹我看得开。”

　　“你就是太看得开，你若是能多以皇后之资管束皇帝，也不至于他俩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皇后还是笑“姐姐这你就不懂了。皇上虽然宠幸他，可是对我还是极好的。伍家小孩是皇帝的伴读，自小就在一块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谁若是强行拆散了只会落得皇上怨恨！”

　　这话说完，福王妃果然神情有变，不免为福王担忧“可你就纵容他们胡搅在一起？你才是他的皇后啊，他可曾为你节衣缩食？”

　　皇后看着一根筋的姐姐无奈的直摇头“自然是要纵容的！”

　　“怎么讲？”不仅王妃，外面偷听的王爷也皱了眉头。

　　“后宫佳丽似繁星茂叶，有貌美如花的，有才华不输儿郎的，有性格泼辣热情似火的，也有知书达理柔情若水的，当然自然还有家族势大使人望尘莫及的。然而皇上至今时常宠幸的只有我，李贵妃和杜贵妃，若不是有他在占着皇上的注意，姐姐以为，凭借妹妹我中人之姿，平常家室，怎么会皇后之位稳坐至今！到底还是我要仗着人家呢！”

　　“妹妹你是太过谦虚了，妹妹怎么是中人之姿！你自小玲珑剔透冰雪聪明，为人又贤惠过人，姐姐不信有人比得过你！”

　　“妹妹可是要笑话姐姐井底之蛙了，姐姐幸得福王如此好夫婿，结合至今不曾另娶，你不会懂后宫的可怕的。”

　　福王妃虽觉得她说的在理，可还是心有不甘“可是，可是伍家小孩毕竟是个男人，妹妹你就甘愿输给一个男人么？”

　　皇后忽而笑了“怎么会输！”又扶着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道“只不过是舍掉了些虚幻的恩宠罢了。”

　　“怎么是虚幻的恩宠？”王妃又急又气，只觉得与自己这妹妹讲不明白“平常谁家娘子不希望自己丈夫只疼爱自己一人，你怎的倒像是把人往外推的！”

　　皇后拉着王妃的手道“姐姐也说平常人家的娘子，可我是皇后啊。能让那个人疼爱固然欢喜，若他看不上，咱也无可奈何；可好就好在，他现在心里头紧的是个男人！男人能怎样，他就是恩宠他到了天上，无非也多给些金银珠玉，到头来还是要和我生下太子！他好男风，后宫其他嫔妃可以生养的机会就少之又少，这于我可是天大的好处。过几年他年老色衰，自然有新的红人来顶替了他，说不定下场凄惨，可是我还是皇后，还有太子，我就是赢家！”

　　王妃愣愣的看着自家妹子，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眼眸清澈的女子！

　　皇后又道“在后宫，输给男人，只是输了青春年华；输给女人，就输了性命身家！”

　　看王妃神色着慌，皇后也觉得自己今日说的多了，又赶忙笑着跟姐姐打趣道“我看姐姐还是赶紧劝福王放了伍家小子，若是日子久了恐怕福王也得被那小狐狸精勾了去，到时候妹妹可帮不了姐姐！”

　　一番话听来，福王觉得与其防着一见他就吓得打颤的小狐狸，还不如防着这女人往后弑君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