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声》木提

18、第 18 章

　　老家没有飞机场，知炎打算到了G市之后再转客车。她一下飞机就上了出粗，准备赶最早一趟的车回家。但在上车之前她遇见了一件麻烦事。
　　有些人居然能掌握她的行踪，不请自来。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眼前，里面的人探出头，没什么表情得开口：“知炎，上车。”
　　原来是那个恨不得她离开的单凡，可现在他找她，是什么意思？知炎并不上车，只是定在旁边看着他。
　　“我知道现在找你会让你很困惑，你先上车，我们慢慢说。”
　　“不了，我们就这么说吧。我要赶车。”
　　“正好，我可以送你。你先上车。”
　　知炎无奈，上车，系好安全带。
　　单凡被她系安全带的严肃样子逗笑，他说：“你放心，我不会赶尽杀绝的。”
　　“那可说不定。”知炎说得严肃，但神情还是放松下来。她是真的怕他。
　　“你走得很快，工作有着落了吗？”
　　“差不多吧。”
　　“那生活上呢？总要有人照顾你。”
　　知炎摸不透他的意思，他适合问这事儿吗？不想继续这种谈话：“单凡，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不是应该在办公室喝茶，怎么有空跟踪我，还问我有没有人照顾？难道你怕我再回去找他？如果不是，难道你还想照顾我不成？呵，我想你没这个意思吧。有什么话就说吧，不要耽误时间了。”
　　“你误会我了，再怎么说你是乔楠的朋友，那也应该是我的朋友。之前对你的不客气，你可别放心上。”
　　和这些人说话就是讨厌，一天一个样子，话一编就是一套。你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不是没事，他会找到她？知炎不相信，她可没功夫和他磨叽。“不放心上是不可能的。我说的话你也一定记住。不管你和楠楠多么要好，但是我们不会是朋友。你见过朋友是我们这样的吗？所以你还有什么事你就说，说完了我好走。”
　　单凡忍耐：“你们俩还真像，说话一个样，连看人也都是一个眼光。”
　　“是吗？谢谢你对我们的评价，可是关你什么事。”知炎记得外国人从来不这么拐弯抹角。
　　单凡估计真的被她的口气噎住，瞬间变了脸色但说不出话来。他一直开着车，下颚绷得很紧。知炎可没心欣赏他下巴上漂亮的线条，她也不开口，反正就是不准备打破这种严肃和尴尬。
　　直到到达车站，单凡停好车，用很严肃的声音告诉知炎。“我不绕弯子了。说实话，我就是来找你的，相信你也知道是什么事。不过我还是提醒你，苏见御给你的那张图纸，你交给我。”
　　知炎料想不差，他就是有事。
　　可是图纸？什么图纸？苏见御给了图纸给她，她怎么不知道？知炎觉得莫名其妙，被他不客气的语气呛得也有点胸闷，“别说我没有，就算我有我凭什么交给你。你懂得求别人难道不懂得礼貌？”
　　“我想我们早已经两看两相厌，不需要说那些虚的，我只要你手上的图纸。”
　　“你说的不错。既然你明白，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
　　单凡咄咄逼人，“秦知炎，你别傻了。你应该清楚，你拿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没有这张纸，不仅我要吃官司，苏见御自己也逃不了。”
　　知炎想也没想就回答：“可他既然决定给了我，说明他就已经考虑清楚了。至于你怎样，我不关心。”
　　单凡是真急，尽管有多年工作经验，他还是没法控制自己一看见秦知炎就来气，语气变得能多坏有多坏：“你别以为你现在有多了解他。趁他没反悔之前，我要提醒你最好给我，不要到时候大家都不好收场。”
　　知炎马上预感到这里面有些不对，她警惕得开口；“单凡，我听你的口气，和苏见御似乎不像是表面上的朋友，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那几张纸又有什么用？”
　　单凡看着知炎半天，居然开始笑，眼里却带尽鄙夷。他讽刺她：“我还以为你有多么在意他。如果现在和我谈条件的不是你，是关静，她会想方设法地知道他的情况，尽力帮助他。而不是像你一样，愚蠢得和我玩文字游戏，问些没有答案的白痴问题。也怪不得她说从来不把你放在眼里，确实，她比你懂得什么最重要。”
　　听着单凡这样说，知炎心里虽然难过，但表面上并不为所动，她用同样的眼光看着单凡：“你怎么刺激我都没用，我不是关静。我告诉你我没有，你最好想其他方法。还有，就算在我手里，我也绝对不会交给你。”说完这些，她摔门就走。
　　单凡并不放过她，他飞快下车。用力扯住她的手臂，盛气凌人道：“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给我想清楚。苏见御会怎样你无所谓，我也一样无所谓。你如果不交出来，大不了我回英国，我在那边还有事业我可以不怕。可她苏见御名誉受损，最终能不能回到英国继续这份工作，那可不好说。”
　　知炎吃痛。话说到这个份上，知炎心里再清楚不过，她打断单凡。“别用威胁这种愚蠢的方式，我根本就不怕。还有，我要怎样，还轮不到你决定。我也不会帮你达到任何目的。你现在就给我放手，我要走了。”

　　单凡猜不透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原本他以为她会问很多问题，比如说他为什么突然就和苏见御敌对起来，为什么他知道东西在她那儿，为什么他就能准确得知道她的航班和行程。可是这个女人什么都没问，却摆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神情。
　　犹豫得放手，其实他并不十分了解秦知炎。
　　知炎感觉手上的力道减轻，迅速转身涌入人群，她真的很讨厌单凡。
　　回家的路上，她仔细想着和苏见御的最后一次见面，他并没有给什么东西给自己。而包里或者其他地方也没多什么图纸。他能吃什么官司？图纸丢了，破坏协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刚刚听单凡的口气，是非常不赞成苏见御的行为的，然后他又找自己，这些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和自己有关？
　　可是他已经和自己说得那么明白，自己也已经离开，还能给他们造成什么麻烦？又或者，单凡和当年的陆景一样，想大费周章得利用自己去威胁苏见御？可对苏见御而言，关静才应该是最重要的啊，他更应该找他才对。

　　知炎根本无法描述此刻的混乱。她觉得自己就好像砧板上的鱼，不管怎样挣扎，最终都会乖乖就范。到底在他们那些人的世界里，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物？有好事从来不会摊上她，一有什么坏事全都找她问理由，负责任。

　　想的头痛，真的很想忘记这些事情。一偏头就真的睡了过去。
　　两个多小时之后，知炎醒来，准备下车。她给家里打电话，说马上到家。
　　秦怀已经有将近半年没看见女儿了，他在电话那头激动得感叹：“哎呀，我的女儿终于要回家了。”
　　田兰抱着电话不肯放手，她说女儿啊，你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女儿啊，你还回去吗？
　　知炎说我不走了，准备在家给您找个女婿。
　　田兰立马接嘴，那太好了，家里人老实，我放心。
　　知炎也很高兴，她真的很久没回家了。
　　刚进家门，就看着父母已经两眼通红，知炎的泪腺又开始工作，再看着准备得满满一桌菜，眼泪流的特别凶，知炎无比真诚得感谢道：“秦怀同志，你的女儿在外面烧了好多年的饭，早已感到厌倦，如今回来，就全部靠你了。”
　　田兰抗议：“炎炎，你爸的饭我吃了将近三十年，家里换你吧。”
　　秦怀也说：“是啊，我吃自己做的菜三十年，都分不出咸淡了，你回来正好换替补。”
　　“爸妈，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刚刚回来想念爸爸做的菜了，我先吃一个月吧。你们看怎样？反正你们三十年都挺过来了，也不差这会儿。”
　　两人异口同声：“不行。”
　　“……”衰啊，到哪儿都衰。

　　吃过晚饭，一家人去了外面走了走，知炎的眼皮一直在打架。可能是一天都坐车的原因，觉得很累。回家后早早就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看着桌上新鲜的面包和冒着热气的牛奶，知炎觉得很满足。
　　她忙着在人才网上投简历，之后又给乔楠打电话，一是报平安，二是谈单凡。
　　她想好了，既然决定走，就不打算再和他们有交集，只是苏见御的事情，她不能说已经完全放下心。能帮忙的，她一定尽量帮忙。她让乔楠查查到底苏见御发生了什么事，单凡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乔楠答应了帮忙。她说：“知炎，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一定会弄清楚的。苏见御不仅是你的朋友，他也是我的朋友。”
　　随后她打电话给彦清，一是报平安，再就是叫她帮忙看看留下来的资料里面有没有夹着几张图纸，她不排除有被她自己忽略的可能。其实任何一个可能她都不会放过。彦清欣然答应。
　　知炎忙完这些，将自己的包整理出来，将书本的每一页都翻过，就怕遗漏在里面，但结果并没有任何惊喜——什么都没有。
　　将近三个小时的工作量让她四肢有些软，站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可偏偏这个时候，田妈吼一句：“秦知炎，快做饭。”
　　知炎绝倒，原来他们俩进入角色这么快……

　　忙完这些知炎去买菜，路上碰到陈姨，陈姨很高兴的招呼她：“哎呀炎炎，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上陈姨家坐坐？”
　　知炎看着陈姨，嘴角早就挂起来。两家住在同一栋楼，陈姨家住知炎家在楼下。有事没事会拉着一群邻居打麻将，知炎对陈姨是最熟的。谁敲门她都听不出来，但陈姨一来她就知道。有一年冬天知炎妈看见陈姨打毛线的手艺非常好，就常常去向他讨教怎么勾毛线的花边，这种事一聊起来，还有谁记得吃饭啊。每次都要秦爸扯着嗓子在楼上喊几遍开饭了开饭了，声音的响亮程度绝对能够轰动整个小区，知炎妈虽然觉得丢脸，但她自己的行为并未收敛，依旧天天需要秦爸吼才肯回家。久而久之，牌友都开玩笑说都等着秦爸的那一声吼，一听见就知道过半个小时准是可以开打。
　　两家人越来越熟，知炎更是把陈姨家当成自己家。

　　知炎听到她这样说，立马走过去挽着她，“陈姨，谁说我不去呀！我现在就去您家，陈叔在吧，我和他杀两盘棋啊！”
　　“在在在，他觉得你比你爸爸厉害。天天说要等你回来呢！”
　　“陈叔独具慧眼啊。”
　　“呵呵，去吧。”
　　陈姨家还是老样子，家里的饭桌都没挪动过半寸。知炎看着正在玩电脑的陈叔，心里很高兴。
　　陈叔也是很热情好客的，看见知炎忙拉着她下棋，抱怨网上下棋的人水平很臭，还特别爱逃跑，他每次都被气到，可又不能发作。太难受了。
　　知炎是不爱下棋的，太累了。没一个小时根本就结束不了战斗，可谁让陈叔就这么个爱好呢，她只好舍命陪君子咯。

　　费尽周折，还是让陈叔的兵溜了过来，打得她无所遁形。知炎认输。
　　陈叔诧异：“怎么，还学会认输了？这两年变化很大。”
　　知炎知道陈叔有话要说，所以顺水推舟，“是啊陈叔，这两年我变了很多，爸爸妈妈还说我没怎么变呢！都被您一眼给看出来了。”
　　陈叔说：“知炎，你也应该懂事了。这些年你爸爸妈妈总念叨你，你不仅回来得少，连电话也打得少，他们心里可不怎么好过。你现在终于回来，要好好照顾他们。”
　　“陈叔，我知道。”
　　陈叔是真的为知炎好，他就是要让知炎明白这个理，他说：“他们也都知道你不回来是不愿意想起一些事情，所以总让你放心得走，甚至从来不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但是父母就你一个孩子，你也让他们安心安心。年轻人，有什么事过不去。你看我和你陈姨，吵吵闹闹几十年不也过来了。”
　　“陈叔，你说的我都懂，我会好好孝敬爸妈的，这次回来，也不是暂留，是真的想回家了。”
　　知炎爸妈是怕她再有意外，所以一直都随她。回来也好走也好。总表现得很平静。就像这次，他们不问她什么时候走，就是怕得到一个确切的日期吧。连她刚回来那天说不走的话，他们也没相信，只当做是做女儿的给的安慰。她虽然懂这些，可如果不是陈叔提醒，她根本不会像父母作解释。是的，她忘了给父母解释。
　　知炎告别陈叔陈姨，拎着菜回家做饭。

　　六天后，知炎接到一个电话，通知她去时代广告公司面试。知炎很高兴，在饭桌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爸妈：“你们两个不要总讨论麻将好不好，我下午要面试，你们快鼓励鼓励我吧。”
　　两人根本不相信，秦爸开口：“炎炎，你不会H市了？真的要留在家？”
　　“那当然了，你们不想？不过已经晚了，我工作都找好了！”
　　田妈明白了，她懊恼道：“秦知炎，茄子炒蛋你没放盐啊，我都懒得说你了。下午面试好好表现，过关了我让你爸煮饭，给你自由。”
　　知炎感激涕零，终于等到这个机会。她抽泣道：“妈，我哭倒长城也要拿下这次机会。”
　　秦怀默默地吃饭，要他选，宁愿女儿不工作！

　　面试官是个中年人，他对她的简历太满意，以至于对她的到来很不相信，他开口质问她：“S大广告系本科毕业，三年工作经验，08年广告长城奖银奖得主。你的简历相当漂亮，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回到这个小城市？你知道我们或许只能满足客户需求，对个人来说，帮助不大。”他说话中气十足，是个很有气魄的人。
　　知炎有信心，她根本不怕他不用她。毕竟，在这个小城市，她的专业算是过硬的了，竞争力又小。所以她的态度虽然诚恳，但明显对答案少于斟酌。她微笑道：“大城市竞争大，压力也大。我想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种小地方，可能它给我的灵感更多。”
　　面试官问她：“那么你觉得广告最重要的是什么？”
　　“销售，创造，审美，文化，价值。这些都很重要。我只求广告能与产品的性质相互契合。达到最好的宣传效果。”
　　也不知道那个面试官在想些什么，知炎以为自己可以出去了，刚想表达谢意，就听见他说：“那么你下周一开始上班。”
　　“谢谢。”

　　乔楠给知炎打电话，听知炎说找到工作她感到很高兴。可还是要忍不住担心起来，她说：“这一个星期，我根本没看见见御。他一直在市政府接受调查。具体什么原因我并不知道，那边的口风很紧。”乔楠说话的声音很急，她也很替苏见御担心。
　　知炎反而不太急，她问乔楠：“单凡呢？他最近有没有什么行动？”
　　“我不知道，我打他的电话想问清楚，可他的电话根本打不通。”
　　“那关静呢？你问了吗？”
　　“我问了，她说没事。叫我别担心。”
　　“既然她说没事，那应该没什么事吧！”单凡说了，如果当初和他谈判的是关静，关静会不惜一切保护他。
　　既然别人正牌女友都说没问题，那么她这个不算谁的谁还有什么好操心的。她还是担心自己的问题吧。
　　挂了电话，她习惯性得进厨房，淘米，做饭。转身看着目光有些复杂的秦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偷懒。一时别提有多高兴了。
　　“老爸，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