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骨宸

2、chapter 2

　　从公司出来，我就直奔温莎住的“水岸星居”，在现在的这种房价飞涨的情况下还可以住在这样的地方的人，那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尽管我做了心理建设，但在看到那栋中合了巴洛克风格和中国古典造型，奢华中又透出几分典雅的别墅的时候，仍然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妈的，你还出来写什么书啊？折腾人不是？
　　整顿好自己，我按响了温莎家的门铃。没人开门，很好，假装不在家是吧，耐心我多得是，继续按，就在我持续不断的按到大十三次地时候，门咔的一声开了。
　　但，开门出现的不是温莎那张据传——之所以是据传，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其庐山真面目——美得惨绝人寰的脸。很多年之后，我还总是觉得那似乎有某种命运的指引，让我如此坚持不懈的按了那么久的门铃，让我又再一次的见到了那时的我以为永远也见不到的人。
　　我在一扫到他的白色衬衫的时候，就开始把头使劲地往下埋，嗫嚅地说：“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转身，压下心头的百思潮涌，希图快快离开此处，但心里那个早已被打进冷宫的小兽似乎在一刹那间突破了防线，嚣张起来：“他，苏智，回来了哦。”
　　“怎么，林晓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看到我的第一反应仍然是逃吗？”我不敢回头，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显得有些狭长的眼睛会带有几分戏谑的盯着我僵硬的脊背。我就是知道，那么多年下来，我熟悉他的每一个动作，就像熟悉我自己一样。
　　纵使我想过千万种与他再次重逢的场景，又怎么会猜到这样的相遇。
　　我落荒而逃，我也以为我可以逃得掉的，但是就在我准备钻进“叮”地一声打开的电梯的时候，手腕被他牢牢抓住，不能再往前迈半步。
　　“松手，你在不松手，我就不客气了。”我死劲地挣着，但你看见过女人在这种情况下挣赢过吗？尤其对方是一个身高1米8的不算弱地男人的时候，情况更显得不妙起来。他终于被我的不断挣扎触到了逆鳞，所幸将我拦腰抱起，径直走进了那件我刚才苦等了近半小时而不得进入的房子。
　　屋子里是出乎意料的整洁，统一的白色家具，简约中透出随意，紫罗兰的落地窗帘半掩着天光，干净光洁的地板反射着溜进来的阳光，映出一道道时光的痕迹，大大的水晶灯饰悬在头顶，好像下一秒就要全开，所有的光全开，你在瞬间就可以实现一个公主的梦想，而音质超好的音响里轻轻的飘荡出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的私语》······一切都比我跟我想象中的完美居家相扣，如果现在我不是被困在这个男人的臂弯里，我想我会高兴的跳起来。
　　“怎么样？”他低下头来看着我。
　　“什么怎么样？”我不想理他，我如今唯一可以做的也不过是让那颗好不容易用胶水粘起来的心不再分崩离析。
　　“林晓白，你就装吧！”是的，我很清楚，他不是一个耐心很好的男人，尤其是在表明某些东西的时候。
　　看我依旧不欲多话地样子，他将我放在沙发上，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后来我怎么也想不通的事，也是这件事使得此前的局势有了戏剧性的转折，那就是——我的肚子突然叫了一下。是的，我很无语的脸红了，但是我不能责怪它，因为从昨天晚上知道现在——中午，我还没有吃过半点食物，它不叫才不正常了。
　　他用说不清是什么意思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狠狠地说了句，“林晓白，你到底是怎么照顾你自己的！”就钻进了应该是厨房的地方。
　　我自由了，正打算偷偷溜掉，厨房里却传出一声：“林晓白，你最好别打算溜走。”我就像一个试图行窃的小偷，且被一下看穿了伎俩，放在门把上的手不情愿的又收了回来。
　　算了，在他的身边的我哪一次有过随心所欲的意外呢？最后也不过是延续了一直以来的顺从，即使是在时隔三年之后。我一直在想，在他身边的我，究竟是不能拒绝，还是根本就不愿去拒绝？
　　他没有让我等很久，大约十分钟之后，整个房子开始一点点被香味溢满，我一转身，就看见苏智端着一盘什么从厨房里出来了，白色衬衣的袖子此刻正挽到了肘部，额头上微微有了些汗，细碎的短发的短发就耷拉在了额头上，一副洗手做羹汤的模样——毕竟五年了。我早说说过，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这之中当然也包括了我和他，你瞧，昔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苏智竟然都学会了做吃的。
　　“过来，尝尝我的手艺。”他向呆呆地站在窗子边地我扬了扬眉，又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食物。不得不说，我很没骨气的就蹭了过去，接过他递给我的筷子。
　　那不过是一盘普通的蛋炒饭，却让我几欲落下泪来。不管怎样，时隔五年，他还记得我这个小小的喜好，不是吗？
　　炒饭的热气喷在脸上，蒸干了几欲要流出来的眼泪。记得又怎样，不一样说走就走，终究，我留不住任何人。是啊，若明知留不住，又是否还有纠缠下去的必要？
　　我抬起头望了望站在我右手边一脸期待的看着我的男人。时光真的很优待他，五年的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依旧如我初见的时候一样，穿着洁白的衬衣和黑色的西裤，上衣的袖子挽到肘部，胳膊上的青色血管若隐若现地蜿蜒到修长的手上。记得有一本杂志这样写过，人的身高和手指的长度是成比例的，差点忘了，他虽瘦，却很高，总是有俯视我的能力。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是来找温莎的，请问她在吗？如果不在请转告她，菱悦出版公司等着她的稿子。”说罢，绕过愣住了的他，离开。
　　如果到现在我还不明白的话，就真的是个傻子了。界内传闻，温莎是一个私生活极其靡乱的漂亮女子，喜欢美食，美酒，美服，尤其爱美男。美男二字，苏智确实当之无愧。我不禁苦笑起来，他喜欢上了谁，和谁在一起，跟如今的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躲在暗处仰望着他的我以怎样的立场去点论他的生活？
　　“喂，想什么呢？”
　　“啊，呃？”望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我着实吓了一大跳。“看什么，人吓人吓死人的好不好！”
　　“我干什么？你说你今天干了什么，从温莎那里回来之后，不是拿错东西，就是打破杯子，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李涵一脸的担忧。
　　我的问题说出来也不过是多一个人烦罢了，强打起精神，“我能有什么问题，不过今天扑了个空，没见到那尊佛而已。”
　　到底是五年的好姐妹了，李涵犹自不信，“真的？没见到人而已，这不是很正常吗？你就是太紧张了，是不是大姨妈来了？”
　　“我去你的，不用担心我了，快回去工作吧，待会被大boss看到，又有得受了，我可不想再被扣工资了。”我赶紧结束话题。
　　哪知李涵却一脸古怪地看着我：“晓白，你确定你真没问题吗？你看看周围，已经下班班一个小时了好不好？”
　　我闻言向四周一望，除了我们，那里还有半个人影，“这只能说明我工作认真，连下班了都不知道。”
　　聪明犀利如李涵又怎么会看不出我的不对劲，但作为朋友，一定的距离也还是必要的，我不愿说，她也没有再问，留给我最大的空间，但却丝毫不吝陪护，“那为了犒劳犒劳咱最认真工作的林晓白同学，姐决定今天晚上请你去‘何日君再来’，怎么样，赏脸吗？”
　　何日君再来，是S市一家有名的音乐酒吧，在我们这批人里很有口碑。整体上采用了淡蓝色的色调，最大程度上协调了各种光色的留恋与闪烁，却难得的是华美但不奢靡，尽兴却不癫狂，但最让满意的地方是那个被点缀成有如穹顶般的天花板，当灯光打开的时候，会有无数的星星望着你眨眼睛。红男绿女，充盈其间，跳舞唱歌，好不尽兴。或者单点一杯贝里尼，静静地坐着，听那些乐队唱歌，看那些人跳舞，不是为一种最好的生活点缀与享受，总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很放松下来。
　　“怎么样，两位美女，还是老样子？”平时，我和李涵有空的时候也总是喜欢来这里坐坐，和这里的人都搞得有些熟了，才刚坐下来，调酒师就上前招待。
　　“嗯，还是老样子吧。”李涵和这个酒调酒师颇有些熟了，“对了，小卓，今天又你当班啊？”
　　小卓很快给我们上了酒，就一搭一搭的聊起来，“我不在这里，又怎么见得到李大美女呢？有段时间没来了吧？”
　　“是啊，最今忙得不得了，这不一有时间就立马来了，姐够好了吧！不过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今个儿你要能把晓白弄醉了，我就算你能耐了。”
　　眼看火烧到了我这里，要是平日里我早批得他们找不着北了，可今天却不知怎的全没了兴致，似乎真的想大醉一场，“好吧，我迎战了，小卓，把你的看家功夫都试出来吧。”
　　“好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新调的‘红尘尽处’，我保证不过三杯，你就得倒。”别看小卓才二十多一点的年纪，却已是学酒多年，一手功夫堪称一绝，由不得你不信。
　　我不得不承认，小卓调酒的样子真的是帅极了，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大大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漾开，要有多么喜欢才可以这样忘了一切的外在呢？
　　银色的调酒器在他的手里好像活了一般，不停的上下飞舞，划出一条条银线，酒尚未入腹，我似乎就有些醉了。“砰”的一声，我不过稍稍走了点神，酒就在我面前了，周围的人显然都被小卓的这一手惊艳到了，掌声雷动起来，我尚自痴痴的看着眼前这杯色彩简洁但好看异常的酒，呵，红尘尽处呢！小小的杯里，酒色被分成了好多种，一点点的渐染，看不出过渡，但却层次分明，只一点红在其间若隐若现，像是小小的悲欢和留恋，让我都舍不得喝下去了。
　　“怎么样？喝喝看！”小卓一扬眉，稚气尽显，他的心全在这就上了，即使是这样的环境也不曾让他改变分毫。我有些嫉妒他了。
　　“你调得这样漂亮，叫我怎么舍得喝下去啊！”
　　“是啊，太漂亮了，小卓，有进步哦！”李涵也是一脸的吃惊和高兴，伸手拍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卓被我们搞得都有点不好意思，脸微微有些红了，不停的用手手挠头，正好有客人点酒，赶紧过去招呼了，“呵。我先去那边看看。”
　　我收回目光，端起这杯叫“红尘尽处”的酒细细看着，光色流离，似乎有了某种蛊惑的力量，我忍不住一口一口的轻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