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世界》墨滴

8、林白威和林旭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陕西。——或者说是苏翔和陈恕的目标很明确。尽管现在还是由国民党执政的国民政府，但是作为就算没有熟读中国近代史也能闭着眼睛做出决定的这两人来说，只有陕北的共.产.党才是最英明的选择。
　　似乎是对苏翔很是信服，所以当陈恕毫不犹豫地说要去西安，苏翔肯定的点头之下，李大力也没有一丝怀疑地就果断地往西安走。

　　十朝古都西安是一座很有历史厚重感的城市，没有南京秦淮河畔灯红酒绿的纸醉金迷，有的是一种历史沉淀下来的底蕴和内涵。为了招兵买马，西安救学辅导处和八路军驻陕西办事处都在广散简章，按着从路边报童手里拿到的招兵简章，陈恕他们按着地址找到了八路军的招兵办事处。
　　陈恕很激动，作为一名20世纪的年轻人，对于党的概念无非就是三个代表，八荣八耻，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这个年轻的正处于上升期的政党，与其说她是激动，倒不如说是好奇。而李大力的脸色却不是很好——

　　简陋得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乡村农舍的一张门脸，门槛似乎被很多人踏过，已经凹了一块。门口只有一个满脸蜡黄尽是菜色的小兵，扛着一杆似乎是他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不仔细看好像还有铁锈的枪在门口站岗。
　　门口并没有任何招兵的简章，如果不是问遍了路人，根本就找不到这个藏在小巷里的小门脸。

　　“走吧。”李大力似乎只是草草地扫了一眼这个八路军的办事处，便转头对着苏翔说道。
　　“去哪？”陈恕一愣，他们不是应该进去，然后跟电视上那些红军会师一样，热情洋溢地握着里面那些八路军的手愤慨激昂地喊一声“同志”么？

　　苏翔显然也没反应过来，看着李大力正举步往反方向走，他一把抓住李大力的胳膊：“大力，就是这里，我们进去吧。”
　　“这就是你们说的共.产.党？”李大力扫了一眼那个仿佛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小兵，压抑着不满说。

　　好吧，估计这个时候的八路军还是小米加步枪的年代，陈恕无奈的耸耸肩：“大力哥，这就是共.产.党，我们要参军这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凭这杆枪，这号人，能打败日本鬼子吗？！”李大力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指着那扇连门牌都没有的大门说道：“我们都是从日本人的皮鞭底下过来的，你们也不是没看见，日本人有着那么多的飞机和军舰，就那小兵连饭都没吃饱的样子，能打得过军法森严的日本鬼子？没有西洋武器，休想打败那些日本人！”

　　“大力你别冲动！”苏翔挡在他的身前，冷静地说：“你别只看到现在，日后从长远来看只有投奔共.产.党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你们凭什么说只有共.产.党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现在是国民政府，只有蒋委员长麾下才有精兵利将，要我说我们不如去四川，我知道四川广元的军官学校在那里招生。”说到这里，李大力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

　　而陈恕却哑了哑，她总不能说50年以后的中国将是共.产.党□□的天下吧。她是掰不出什么大道理，关于这段抗日的历史她就勉强能说出个淞沪会战，百团大战什么的，关于当今的局势她一概不知，所以她只能投以苏翔一个求助的眼神。
　　可是没想到苏翔也在这个时候掉了链子。

　　他似乎也在苦思冥想绞尽脑汁地回忆历史，皱着眉头一言不发。陈恕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男生不都很喜欢政治吗，她还以为苏翔能立刻就分析出一通大道理出来，没想到他也跟自己一样，对于中国近代史也是半桶水。

　　苏翔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仿佛便秘一般地说：“国民党的招兵门槛要比共.产.党要高，而且如果要当上军官，不是从黄埔军校出来的话很难再有所发展，所以我们选择国民党的话并不是最明智的选择。”
　　“翔子~”李大力似乎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并不是冲着那些虚名才去参军。我并不想当什么军官，我只求在这个民族危急存亡之秋尽一点匹夫之责。而且就算要门槛，我虽然没有高中毕业，但是我相信我一定能通过高中水平的测试，而你们都是大学生，这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陈恕咽了咽口水，她竟然罕见地发现苏翔似乎有点脸红。
　　“我们跋涉千里来到战后区，不是为了当草寇的，要当就要当正规军，拥有最新式武器的正规军。虽然说现在党国承认了八路军的合法地位，但是他们毕竟是草寇出身，冲在最前线的还是党国的将士，你们不要再劝我了，我是不会去八路军的！”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扇小门。

　　“怎么办？”陈恕有点发愁，如果他们加入了国民党，这万一以后毛爷爷秋后算账，这谁能逃得掉。而且就算她不是党员，她也知道这日后两党交锋时国民党节节败退的局面。
　　苏翔没有说话，只是立在原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终他看了陈恕一眼，也迈开步子朝李大力的背影走去。

　　“哎，你上哪去啊？”陈恕急了，她小跑着追上苏翔，迫不及待地开口。
　　苏翔没有放慢脚步，只在嘴上匆匆地说：“去四川。”
　　“你也决定了要去国民党？”
　　“对，你还记得你最开始跟我说的要注意哪两种人吗？”

　　电光石火间陈恕忽然打了个激灵。是不是来这里太久了，她差一点就忘了自己首要的目的，她差一点就真的以为自己不过也是生存在这乱世中的“女大学生”。冷汗慢慢冒了出来，从来不会有人将民国穿越文的背景设定在共.党军官的身上，只有那个纸醉金迷的党国，才是暧昧的发源地。最关键的是，他们甚至差点就强行改变了这个世界里的一个意识，虽然知道他并不是主角，但是这样的改变也许难保不会造成蝴蝶效应。
　　“嗯，我们去四川。”陈恕也缓缓地点头，“我感觉，故事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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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恕的感觉并没有错。

　　巨大的招贴画，贴在峭壁一样高耸的墙壁上，矗立在四川广元一所阴沉而森严的宅院之前，门口是两个带着军帽，穿着黄绿色国民党军装正严阵以待的站岗士兵，他们整齐而笔挺地端着一杆铖亮的新式步枪。
　　招贴画前人头攒动，李大力跟周围的热血青年一样，激动而近乎膜拜地望着画上全套美式装备的飞行员，开着巨型轰炸机雷霆万钧之势，遮天蔽日冲破天际，地下是日本的狗皮膏药旗，狼藉一地。苏翔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身旁一个西装笔挺的青年交谈了起来，似乎在讨论画上那架飞机的型号，而陈恕的目光则牢牢锁在了一个瘦小的身影身上。

　　忍不住心底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冷笑，如果不是这里实在是万头涌动人声鼎沸，她一定要仰天长笑三声。想她陈恕好歹也经过十几年的电视熏陶，如果还认不出眼前这个瘦小清秀的少年是女扮男装，她就一头撞死苏翔。
　　不动声色地分开周围拥挤的人群，她奋力挤到那个少年身旁，故作随意地开口：“你也来报名参军啊？”

　　估计陈恕现在的样子已经邋遢得有点雌雄莫辨，那个少年稍稍拉开了一点他们之间的距离，礼貌地回答：“是啊，站在这里的，谁不是一腔热血前来报效祖国的。”
　　她在尽力模仿男子豪迈的口气，但是腔调里那属于女儿家的柔弱还是明显地流露了出来，一看就有点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

　　“你乱跑什么呢？”陈恕刚要继续跟那个男扮女装的少年套近乎，就听到身后一道带着不满的声音，即使说话的人蓬头垢面，一身看起来几个月没洗过的脏衣服，可是还是有一种清冽而不容觑视的傲气。
　　那个原本一直在跟苏翔争论着的西装青年也随着苏翔挤到了他们面前。这是一个高大而挺拔的男子，比苏翔还略高一点。一头浓密的黑发下是一脸踌躇满志的自信，笑起来露出牙齿，牙齿很白，他浑身透着黑豹一样敏捷的风度。他似乎完全没有在意浑身邋遢的苏翔，反而很是热络地直呼其名：“苏翔，这就是你的妹妹吧，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即使明知道他的话是恭维，可是听起来却让人感觉说不出的舒服，因为他的笑容很真诚，仿佛这种真诚能一下直达对方心里。陈恕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
　　似乎知道了陈恕是个女孩，刚刚的那个少年也除去了原先的拘束，她大方的露出一个微笑：“听你们的口音似乎都不是四川人，大家难得五湖四海聚在一起，也算缘分，认识一下吧。我叫林白威，威风的威，你们呢？”

　　她似乎在强调那是威风的威，可是陈恕心里暗暗撇了撇嘴，估计是紫薇的薇吧，大明湖畔的紫薇啊，你还记得你家山无棱的容嬷嬷吗~？
　　与苏翔交换了一个眼色，苏翔低调的开口：“苏翔。这是我妹妹，尼玛。”

　　★◎※‰●＃□▲◇……你大爷的苏翔。
　　深呼吸一口气，陈恕也挤出一个笑容，暂时先不管李大力了，估计面前这两人就是男主跟女主。
　　“真是巧了，我也姓林，我叫林旭。”那个年轻男子爽朗一笑，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面前的林白威望了他一眼，脸上一片明媚。

　　人群中似乎听到李大力在叫苏翔的名字，陈恕用胳膊撞了一下苏翔，示意他往李大力的方向望去。
　　“开始了，我们准备排队进去面试吧。”苏翔朝李大力点点头，转身招呼面前的众人。

　　“面试，参军还要面试？”林白威率先开口好奇地问起来，其实陈恕也忍不住想问，但是怕在男主跟女主面前抢了风头，只能低调地不开口。
　　苏翔刚想回答，就被陈恕狠狠掐了一下。林旭顺势接过问题：“对，我们都是来这里报考空军招生的，党国目前要扩大空军编制，已经在南京，南昌建立了第一和第三空军总部，所以要经过两轮面试。尼玛，空军编制不收女性，所以你还是转投后勤的好。”
　　陈恕理解地点了点头，只见他说完顿了顿，有点意味深长地望着林白威：“白威兄弟，要不你也去后勤吧，你身形不足，恐怕过不了体检。”

　　他特意加重了体检二字，林白威的脸上似乎有点红晕，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尼玛，用的着这么明显吗！陈恕嘴角抽了一下，这女扮男装也太不敬业了，就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女的一样，好歹你也是我们穿越大军的一员好吧。

　　苏翔似乎是懒得继续跟他们在这里唠嗑了，转身朝他们点点头，跟着林旭一起朝着李大力的方向重新钻了过去。
　　明显来这里的人都被空军所吸引，报后勤的人寥寥无几，队都不用排，甚至都不用面试，直接登记就算入了伍。陈恕百无聊赖地报完名，发现苏翔他们还在排队，便与林白威转了出来走到他身边。

　　“你也要报空军？”她压低了声音，趁着林白威与李大力和林旭畅谈的时候，把苏翔抓过一边。
　　“嗯，来了就去试试。”苏翔漫不经心地回答，目光还是往里面探。
　　“不要让自己被选上。”看着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陈恕不得不警告似的说了一句。莫名的她就是有预感，如果苏翔真的存了心思要去报考空军，他被选上的可能性相当大。
　　闻言苏翔收回了目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知道了。”

　　他说得还是很平淡，但是陈恕还是发现当她说出那句话时，他悄悄紧握了一下拳心，随后才迅速地松开。她心底无奈地笑笑，苏翔也是一个年轻而热血的男生，不知不觉他们都把自己代入了这个环境中，差点以为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角色。

　　“帮我好好观察这个林旭。”趁着他们的目光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陈恕又在苏翔耳边悄声说，“注意他面试的表现。”
　　“就是他？”苏翔皱了皱眉。
　　“应该就是它，目前萤石还没有波动，但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林白威还有林旭就是我们这次任务的对象。”

　　苏翔似乎很不情愿，他犹豫再三，还是低声跟陈恕说：“要不你亲自来看吧，你就排着队，可以在外面看到面试里面的场景。轮到你的时候你再推说不去了就行。”
　　“可以吗？”陈恕有点不确定，“我这样不会被拖出去……喀嚓”，她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没事，刚刚有个人就是这样，结果被赶去后勤了，他好像有恐高症。现在八路军在陕西招兵买马，国.民.党也生怕军员被他们抢了去，不会赶你走的。”

　　听到苏翔这句话，陈恕放心地也跟在队伍里，随着进程而缓慢移动。说到底，她心里还是好奇，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尽管知道这是一个不真实的世界，可是她依然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