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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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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在看清来人是藤真之后,神的意识突然开始阵阵模糊起来,他感觉到肩膀上的血还在不停地顺着指尖往下滴,他不敢低头去看自己到底流了多少血,害怕自己努力维持的镇定功亏一篑。
藤真慢慢地走上前,他嘴唇颤抖着,四肢也在颤抖,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怎么把外山给拉下来,他心里清楚现在外山送去警局的话还来得及,至少不会毁了他以后的日子。
“外山。”藤真还是开了口。
神尽可能地集中自己的注意力,眼睛就看着藤真,他大概知道了身后的男人就是藤真的学生。周围的人群中只有几声压低的惊呼,大家都不敢轻易激怒了看上去如此恐怖的疯子。
牧不敢乱动,他看着藤真一步步地接近思维就乱了,他不知道神是否失血过多究竟还能撑多久,凭私心而论他是希望有个人能去分散那男人的注意力的,但从未想过会是藤真。牧又想自己冲过去了,他想这么危险怎么能又加上个藤真呢?一旁的特警看着牧这副模样,忍不住在他耳边低吼起来:“你现在过去又能怎么样呢!”
牧不在挣扎了,满是血丝的眼睛就这样恶狠狠地盯着特警,仿佛他就是罪犯一样,特警毕竟脑袋够清醒,即使被眼前这个男人的气魄吓到了,也依旧死死地不肯放手。
“藤真老师,你怎么来了?”外山的气息很快平复下来,脸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阴沉。
“外山,跟我回去吧。”藤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沙哑着说出了一句简短的话,近乎劝阻近乎恳求。他和派遣他来的警察一样,希望这件事就此终结,以最小的代价结束。
“回哪去?”外山冷冷一笑,目光直直地投进了藤真的眼中。毫无温度的反问就像是洪水猛兽,瞬间就把藤真淹没了,一开始看到这场景萌生出的悲伤这下子又全部卷土重来,变本加厉。他就这样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学生,整个鼻腔内的窒息让他快要被憋得流出泪来。
佐藤老师明明嘱咐过自己要多注意外山的,说“有时这多出一点的注意就能救他的命”,藤真内疚极了,他知道自己应该听佐藤老师的话的,多注意外山一些也许就没有今天的这件事了……只是——真的会没有吗?
藤真的心沉了下去,手心满是冰凉的汗水,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先救出神的,傻傻站在一旁的牧根本帮不上忙。藤真想牧肯定很着急很心疼,想着他自己的心也隐隐地疼了起来。他还想把外山带回去,藤真不再去想外山说的那句“回哪去”了,他只是想不管能把你带去哪儿我都要把你带走。
藤真健司是个多贪心的人啊。
藤真和外山的对话此刻在神的耳边只剩下了嗡嗡嗡的响声,沉重而又缓慢,让人无法忍受,神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冷。神咬着牙拼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的眼前一闪而过许多片段,有关于牧的,还有关于自己教的学生的,他的脸上也渐渐浮起了笑意,他想即使有过悲伤但这么多年自己却能够这么幸福,又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呢?他舍不得就这样死去。
神轻轻地握起了拳,目光重新凌厉起来。
外山第一次看见藤真露出如此悲伤的笑容,他的心开始颤抖了,并且开始害怕自己会动摇。而外山正一失神的这一刹那就被神和藤真同时抓住了,神先是反身紧紧抓住了外山持刀的手腕,然后一个低头旋转,从紧握着自己的手臂下钻去了对方的身侧,外山因为手腕扭曲的痛苦而没有力气再抓住刀。而藤真则是飞起一脚将刀踢远,然后将外山的另一只手臂撇去了他的身后,并用膝盖顶住了他的背。被制服的外山没有再挣扎,就这样静静地匍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周围在那一瞬间静得只能听得到他沉重的喘息。
在看到一切都尘埃落地之后,神身子一软,倒了下去。藤真反应最快,先用自己的身子做了垫子,撑住了对方。在那之后,四周围观的人群开始爆发出雷鸣般的响声与惊呼,他们观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好戏。
牧跑的最快,第一个冲过去浮起了神,他原本还想和藤真说些什么的,但此时此刻的自己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了,只是一心一意想把神先送去抢救。
警察冲了上来要接手,藤真此时才感觉到了自己已经近似于虚脱。他勉强着站了起来,想这也许是自己能够做到的最完美的结果了。
外山在警察拿出手铐的时候忽的咆哮着挣扎起来,他突然迸发出的牛一般的力气以及死一般的反抗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几个警察拼命想按住他,但外山却灵活地从缝隙中钻了出来。警察立刻站了起来,和周围其他的警察一起惶恐地拔出了手枪,对着已经红了眼的外山大吼着:“抱头趴下!快!”
特警和警察纷纷围了上来,就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诧异之中,外山再次笑了起来,而且这次竟是温暖而又美好的笑容。藤真真的快要疯了,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黑洞洞的枪口,而这些冰冷的枪对着的都是自己的学生,那个绝望地问着自己“回哪去”的孩子啊!
外山的笑是对着藤真的,他一边笑一边流泪,然后用颤抖的双手扯开了自己的外套。所有的警察全部愣住了,特警组长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立马用扩音器对着人群喊道:“快!以最快的速度疏散平民远离!!”
外山的身上,绑着十几根泛着寒光的□□。
屋顶上还未来得及撤离的狙击手赶忙重新趴了回来,调整姿势瞄准目标。人群一下子全部乱了,尖叫哭泣咒骂铺天盖地而来。特警组长开始对着总部大吼,叫他们赶快派防爆专家过来,虽然□□的破坏力有限,但依旧极具危险。
外山一步步地往藤真这里逼近。
藤真的背脊开始发凉,他后怕之前自己和神莽撞的举动,□□是极其敏感的□□,若当时不小心触碰了,后果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
外山继续向藤真靠近,他之前流的泪已经干了,只剩下泪痕映着嘴角越发明显的笑意。警察和特警小心地挪动着步子,挪动着包围圈,那一刻,只有藤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外山停在了距离藤真三四米处,抬起的眼中满是神情,他先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用很平静的语气缓缓说道:“藤真老师,我来了就没打算再离开……”
在外山伸手手扶上了□□的同时,屋顶上的狙击手接收到组长的命令,开枪射击。
外山正一是倒在藤真的脚下的,M24的枪弹威力不大,只在他的头部留下了一个黑色的小洞,汩汩往外流着温暖的血液。藤真整个人彻底僵住了,思维停滞,满脸惨白地瘫坐在了地上。
身后的警察开始小心翼翼地检查尸体,进行善后工作。特警组长眉头紧皱着开始对总部汇报情况,在议员选举期间居然发生了携带□□进入政府大楼范围的事情,这是他们的失职。要是今天没能这样制服罪犯,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们正小心翼翼地拆卸了罪犯身上的□□。组长刚从指挥车上跳了下来准备过去查探情况时,一个警员就急忙忙的跑了过来,他表情有些木然说道:“报告,我们在□□内没有发现任何□□……那些都是空的。”组长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冲过去拨开人群。一个专家举起一只“□□”,放在了他的眼前。
马克思曾经说过:历史总是会重复上演。先是悲剧,再是闹剧。
彩子的母亲身着蓝色印花的外套,低着头默默地吃着饭,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连一向活泼的彩子都变得安静下来,整间屋子里只有深深的压抑。宫城小心地咀嚼着,他觉得这感觉很阴沉,但又不好打破。彩子很少谈及自己的家庭,虽然在来之前有想象过千遍万遍彩子的生活环境,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昏暗的客厅,压抑的气氛,和彩子的性格怎么看都是极其不协调。
“我吃饱了,谢谢款待。”宫城刚低头说出这句话,忽然就听到对面一声极响的瓷器破裂的声音,宫城猛地一惊抬起头,这才发现原来是彩子的母亲将碗砸在了地上。宫城被吓住了,坐好不敢再多说话。
“是不是他又回来了?”浑浊沙哑的声音悠悠的传散开来。宫城先是一颤,然后觉得这句话的内容实在是难以理解,抬起头,他看见的是彩子母亲捧着彩子的脸,满是惶恐的神情。彩子的嘴角因为上午酒吧的那一巴掌而略显浮肿,宫城有些明白也有些糊涂,他想母亲终归还是母亲,总是心疼自己女儿的,但那个“他又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说,是不是他又回来了?他又打你了?”彩子的母亲近乎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满脸惊恐地蹲下身体抱作一团,开始瑟瑟发抖。宫城被这场面吓坏了。
而一直在静坐在一旁的彩子也终于打破了沉默,她仰起头看着母亲,用平静得不像彩子的声音回答道:“妈,爸不会回来了,那个男人不会再回来了。”
“骗人……你们都是骗子……”妇人开始啜泣,像个孩子。
彩子痛苦地闭上了眼,而后缓缓睁开,她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母亲,轻抚着她的背,哼着断断续续的轻柔的曲子。宫城也站起了身,开始默默地打扫被弄翻的饭菜以及破碎的碗。他大概明白了,彩子不说,他也不会去问,他知道这绝对是一个悲伤的家庭,有着一段痛苦的经历。
宫城再回到客厅时,彩子的母亲已经在女儿的怀中熟睡了。宫城注意到彩子的眼睛红肿着,他心疼了,伸手轻轻地覆在彩子的脸颊上。
“你也看到了,这就是我家,你还要娶我吗?”十几年不见的父亲,疯掉的母亲。彩子压低声音,带着些玩笑的语气问道。
宫城先是一愣,然后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娶,为什么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