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伊始》苍歌琉璃

4、小太阳

　　其实除了童年的孤独与父母的离别之外，若真的还要说什么别的年少时的深刻记忆的话，镶嵌在脑海里酿成蜜的，便是斯普拉格•卡罗琳永远陪伴在身边太阳一般的温暖笑脸了。

　　女孩子海蓝色的长发总是瀑布一般流泻在北国村庄的雪里，她琥珀色的眼在冰冻的世界里毫不畏惧地迎接扑面而来的锋寒，似乎就这么望一眼，就融化原本三尺的冰雪。

　　自此生命少了孤寂与寒冷。因为无论生活如何困窘精神如何痛苦，至少在努力奋斗的时候，回首之时还能蓦见，卡罗琳熠熠的笑容与希望。

　　特拉法尔加•罗第一次遇见斯普拉格•卡罗琳是在八岁的时候。女孩子五岁。

　　父母的骤然离去使得原本就习惯在沉默中度日的孩子变得更加孤僻。放弃在村口等待，在空旷的街道上留下寂寞的脚印，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家里日夜不分地挥弄着北向，用被积雪压断的树枝日复一日地在地面上书写父母的名字。

　　特拉法尔加•特里和特拉法尔加•克里斯汀。前一个名字，是他可以拍着胸口，响当当喊出来的骄傲。

　　除了一个名为露娜的上了年纪的女人，几乎没有大人愿意和这个“海贼家的孩子”相处。村里的孩子们成群结队地抢走罗的食物，撕烂他的衣服。大多数时候，罗都是冷冷地避开，不争吵也不打闹。唯一一次将村里的孩子打得落花流水狗血淋头，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父母出言不逊。

　　一以敌十在罗八岁的时候已经不算是特别殊死的苦斗。他已经可以双手挥舞玄铁打成的北向。手臂肌肉的线条透过衣服，勾勒出精瘦身体的轮廓。然后他挥拳，身边两三个少年就飞了出去。右腿侧着踢出，战斗就结束了。

　　吃了败仗的男孩子们哭闹着爬起来逃掉了。留下黑发的少年利索地擦干眼角的血迹，对着男孩子们逃走的方向，眼神一凌，大喊：“下次再这样说老爸，就把你们通通干掉！”

　　斯普拉格•卡罗琳就是这样看着那个长相好看的男孩子竖着一头乱发，眼角被磕破的伤口逐渐肿起，猩红的血汩汩地流下来，覆满了整个眼睑。纤细的手上布满了不同程度的擦伤，眼圈也因为缺少睡眠发黑。

　　他的样子有些可怖，单薄得难以想象，非常非常瘦。但是卡罗琳凝视着他灰蓝色的眼，却怎么也无法从里捕捉到一点凶狠的成分。

　　于是毫无畏惧地走过去。

　　于是，命运的船因转舵而偏离了原本的航道。

　　一生都改变。

　　“那个……我是卡罗琳。斯普拉格•卡罗琳。”微笑着捧出刚出炉的面包，在北国的风雪中蒸腾起脆弱的热气，袅袅盘旋，一个风卷过来，便湮灭于无形。“要吃吗？”

　　冷冷瞥了坐在身旁的女孩子一眼，罗背过身去，不想接受她的好意。

　　“我是海贼的孩子。”

　　“恩，我知道丫。那又如何？”

　　惊异着回头，看见女孩子大大的笑脸。

　　“那还接近我？海贼很可怕的哦，杀人防火，还到处抢别人的财宝。村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你是那个神枪手斯普拉格中将家的吧？我们……可是敌人啊……”

　　冷漠的眼神里搅拌进了分割不清的敌意。

　　愣了半晌，女孩子抛开犹豫以微愠的口气和坚定的声音喊了出来。

　　“……你说什么啊特拉法尔加！怎么会有人这样说自己的爸爸呢！而且我……我……从来都没有觉得特里先生可怕过！也从来不觉得海贼和海军的小孩不可以做朋友！”

　　男生在她尚自稚嫩的声音里颤抖着止住了转身的动作，回过头去看她。

　　“你看啊——”卡罗琳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张陈旧的悬赏单，她戴着茄紫的手套，手套的边缘有一个小小的兔毛球，看上去很暖和。“这个是特里先生吧，8千万贝利呢，好厉害啊。”

　　“你真的一点都不怕？”

　　“当然，特里先生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一点都不可怕啊。你有一个很棒的爸爸呢！特拉法……”

　　“罗。”低声打断。

　　“恩。罗！”

　　“面包。”

　　女孩子欣喜地睁大眼，呼呼吹了几下面包，似乎忘记它早已在风雪的洗礼下冷却，然后拿出纸巾小心包住半个面包，双手递过去。奶酪的香味就在空气里弥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