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击掌为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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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笑道：“你去劝我皇阿玛自己反自己？还不如□□我劝我反清复明，至少我比皇上喜欢折腾！”
饶是陈家洛涵养再好，听了这句话之后，也勃然变色，他已经忍了朱厚照很长时间，此刻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一掌拍下，击在朱厚照扶着的栏杆上，怒道：“你说什么！？”
朱厚照靠着的栏杆登时被陈家洛一掌打的粉碎，木屑纷飞，整个六和塔的半边栏杆都被塌了下去，跌落地底，看着触目惊心。
若不是朱厚照早有准备把重心从栏杆转移到了双脚，他这会儿早就随着这些木屑一齐掉下高塔，摔得分身碎骨了。
朱厚照砸吧砸吧嘴巴，不满道：“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陈家洛一会袖袍：“五阿哥到底要说什么，不防明说！大家都是爽快人，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朱厚照一拍手：“好！既然陈总舵主这么痛快，那我也不饶弯子了，我这次来，是让你放了皇上，反清之事不要再对他提！”
陈家洛道：“这不可能，既然五阿哥得知了所有内情，应当知道，我绝对不会错失这么好的机会！更加不可能归顺清庭，若是五阿哥为了此事而来，那此刻就请回吧！”
朱厚照道：“你认为这是机会？”
陈家洛道：“当然！我红花会日夜图谋，就是为了此等大事，现如今皇上是汉人，定然能够减少不少波折，事半功倍！”
朱厚照嘿嘿的笑了两声，上下打量了陈家洛一眼，道：“我看，你根本是贪恋富贵，没有勇气起兵谋反，害怕流血杀头！”
陈家洛脸色铁青，道：“我爹是太子太傅，文渊阁大学士，我若是贪恋富贵，又怎么会离家，光靠祖上荫蔽，便足以享尽荣华。若是害怕流血杀头，就根本不会入红花会！大丈夫立世，当扫清宇内，谋求天下太平，又何惧流血砍头？五阿哥也未必太小看我了！”
朱厚照摇了摇头，道：“我看你还是害怕，杀头有什么好怕的，自己脖子一伸，眼睛一闭，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牺牲自己，乃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你害怕的，是你根本不敢担起让你的兄弟流血杀头的责任！你根本就是，胆小如鼠！”
陈家洛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朱厚照继续道：“你和皇上是兄弟，我是皇上的儿子，虽然你我与他的血缘都差不多，但我却比你更加了解他。你明明知道，皇上随时可能会反悔，随时会变卦，但是你却要将这肩头的担子扔给他去做。你以为是你让出了天下，你以为是你付出了忠诚，但根本上，是你完全没胆子，挑起这反清的大担子！所以才会一听说皇帝是汉人，一听说皇帝是你哥哥，就迫不及待的，要把你自己身上的事情交给他去做！”
陈家洛怒道：“你简直是胡说八道！”
朱厚照冷笑数声，质问陈家洛：“那我问你，你凭什么保证，皇上他不会反悔？你让他走的是一条连你自己都觉得困难无比的道路！要是他万一反悔，不但不驱除鞑虏，反而对你们红花会开刀，你准备怎么办！？”
陈家洛忽然无言以对，过了一会，才说：“我将他抓到塔内，就是要逼得他当场立誓！让他不能反悔！”
朱厚照哈哈大笑：“立誓？你竟然相信，一个皇帝发下的重誓？”
陈家洛道：“他……他是我哥哥……”
朱厚照冷笑一声：“哥哥？帝王家为夺皇位，兄弟相残的不要太多！”
陈家洛道：“我又不与他争皇位！”
朱厚照道：“为了秘密而灭口的更多！”
陈家洛词穷，道：“我觉得……哥哥不是……不是那样的人
……！”
朱厚照道：“你才认识皇上多久？又跟他说过多少话？见过他处理过什么事情？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且问你，改朝换代靠得是什么？”
陈家洛想了想，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自然是靠得民心！”
朱厚照当头棒喝：“错！靠得是拳头，谁的拳头硬，谁就能够夺得天下！你不去好好的发展你红花会的势力，不去谋划如何起兵，如何作战，却在这里，妄图投机取巧走捷径！说白了，无非是这条路不用流血，不用杀头，不用尸横遍野，不用让你面对自己兄弟的尸体和战争的残酷时，不用内心不安！所以你明明知道，皇上不可靠，这是危险的，但是还是忍不住要走这种捷径。你还说你不是胆小怕事，你不是没担当！？”
陈家洛默然不语，朱厚照道：“你既然干的是谋反的事情，却害怕杀人，害怕死人，那干脆不要干了，好好的回家去做你的三少爷去！过一段时间，也能闯出名头，比如什么三少爷的剑什么的……”
陈家洛浑身大震，忽然口不能言，他回想起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能否认，他的确，不想看到死人，不想多造杀戮，但反清一事，本来就是要兵戎相见的事情，他是隐隐的害怕，自己的这些好兄弟，都为此送了性命，他自己是不怕死，但是，他却害怕，让别人去送死。
可是，古往今来，哪里有这样的好事？不流半滴血，就能够改朝换代，就能够驱除侵略者？
朱厚照冷冷的看着陈家洛，陈家洛又想到将来，若是乾隆当真因为反清之事太过艰难，不想要干了，那个时候，红花会的兄弟们的内情，都被乾隆掌握，若是派兵剿杀……
想到此处，陈家洛只觉得浑身冷汗淋漓，竟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朱厚照按住陈家洛的肩膀，道：“你是谦谦君子，不适合干这种事情。真的，你去找我皇阿玛，还不如跟我合作！我比他靠谱，真的靠谱！”
陈家洛缓缓抬头，正对上朱厚照的眼，两人对视片刻，陈家洛道：“我既不能相信皇上，那就更加不能相信你了！”
朱厚照笑了笑，道：“我并没有让你相信我，你若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我，我可是要大大的失望！皇阿玛没有非干不可的理由，但是我却有！”
陈家洛一愣，问道：“是什么！？”
朱厚照心想，还用问吗？当然是祖爷爷朱元璋比乾隆可怕一千倍啊！乾隆干反清复明的事业可以说是毫无压力，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停。我这可是，想干也要干，不想干更要干！要是被祖爷爷知道我消极怠工，扒皮肯定是少不了的，嘤嘤嘤，我不想被扒皮……
然而他怎能这样说，当然只有继续忽悠：“因为，我想当皇帝！我比我皇阿玛更有抱负，我不仅想做满人的皇帝，更想做汉人的皇帝！”
陈家洛道：“你当不当皇帝，管我什么事？”
朱厚照道：“你难道不知道么？我不是嫡长子呀，要当皇帝压力很大，皇上又不准我们这些阿哥结交朝中大臣，所以我无权无势，想要拉帮结派啊！既然我是汉人，当然要找汉人帮我了，难道我要去找傅恒•富察氏帮我么？就算是去找，我也抢不过皇后什么的……所以就只能来找你了啊！”
陈家洛不欲参与这些皇室之争，但也不好马上翻脸离开，便淡淡的道：“我红花会是小帮小会，根本没那个能耐帮到五阿哥做这些事情。我看，五阿哥是找错人了！”
朱厚照摇头道：“不！据我所知，在京城的汉八旗和绿营兵种，还是有你红花会的会众……”
陈家洛一惊：“你是想让我用这些弟兄的性命，帮你夺宫？！”
朱厚照道：“别那么紧张，就算是，那哪里能叫帮我夺宫？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那些兄弟，杀的难道不是满人？这不正好符合了你红花会反清的大无畏精神吗？”
陈家洛心中觉得朱厚照这完全是胡说八道，却不能在逻辑上推翻它。
朱厚照见陈家洛不说话，便道：“与其去逼迫一个不怎么愿意和你合作的皇帝，干什么不要我这个主动送上门的？我若当了皇帝，肯定积极支持你的反清事业！不仅如此，到时候还封你个大大的官……”
陈家洛打断朱厚照的话，道：“我不稀罕做官！”
朱厚照笑道：“非也非也，如果我让你统领全国六十万绿营兵，你还不稀罕吗？这可是个很好的机会哦~！”
陈家洛猛然心跳加速，绿营兵全部是汉人组成，即便是在京师，也有巡捕五营拱卫京师。若是当真能统领六十万由汉人组成的绿营兵……
朱厚照的这个条件，不能不说是十分的诱人。
朱厚照又仔细剖说：“如果你入朝为官，就能够利用职权之便，大肆发展壮大队伍，到时候何止是绿营兵，就是汉八旗被你拉拢过去也不是不可能。岂不是比你红花会发展这么多年，才弄了五六万会众要好得多？”
陈家洛砰然心动，若这话是他经过一番辛苦劝说之后，乾隆所答应的，他定然会大喜过完，然而——
他看看面前这个上赶着来的五阿哥，总觉得有点不靠谱，还不如强逼乾隆……
朱厚照笑嘻嘻的说：“怎么样？我对你可比我皇阿玛对你好多了吧？”
陈家洛沉思片刻，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又凭什么认为你不会反悔？再说，谁知道你什么时候登基？”
朱厚照笑道：“你不用相信我，因为这不过是个口头协议，我很有可能会反悔哦。但是，你也不用不相信，因为我现在什么也不要你做，只让你放了我皇阿玛。如果我将来让你帮忙，你只管出力好了，我信守承诺，你可以统领六十万绿营兵，我不信守承诺，你也算是……嗯杀了很多鞑子，为你自己的事业出了一把力。就算是我将来要剿灭你们红花会，难道你没有脚，不会跑么？至于我什么时候登基……这……你红花会等了也快一百年了吧？难道还差这五年十年的？有这个时间，你不正好继续扩大实力么？”
陈家洛忽然觉得，这事儿经朱厚照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但看着朱厚照总觉得不放心，迟疑道：“这……容我想想……”
朱厚照道：“有什么好想的？我是要你红花会的头领名单了？还是让你把你自己的老婆送给我了？还是让你红花会的会众去集体自首了？你去和我皇阿玛谈，无非也就是这样。说不定我皇阿玛还要求自己当红花会总舵主呢！”
陈家洛总是觉得这个五阿哥如此的积极主动，自己有点吃不消，一时之间不能消化。
朱厚照见陈家洛还是不表态，使出杀手锏，拉住陈家洛的手，真诚的喊了一声：“叔叔！”
陈家洛浑身一震，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道：“你是我叔叔，我们是一家人啊！我会骗你么？所有的阿哥中，可就只有我这一个阿哥认你这个叔叔了，你不帮我，准备帮谁啊？难道是皇后乌拉那拉氏生的嫡长子十二阿哥永璂？”
陈家洛迟疑：“容我想一想……”
朱厚照露出更加可怜兮兮的神色，努力的扮演可怜的小白兔：“我今天说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把柄可全都在你手里了。你半个把柄都没有给我。我这么有诚意，难道你还不能相信我么？”
陈家洛终于被朱厚照这种梨花带雨的样子打动了，点头道：“好！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帮你！”
朱厚照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举起手掌，扬到半空中：“击掌为盟，永不相负！”
陈家洛迟疑的举起手掌，朱厚照赶紧啪的一巴掌，拍在陈家洛的掌心，十分用力。
“啪！”一声清响在空中响起，许久不散。
陈家洛道：“但是我还是要去问问皇上的态度！”
朱厚照撇了撇嘴，道：“随便你，但是他现在被你抓住，就算是回答，也绝对说的不是真心话，如果你信得过我，明天晚上，西湖湖心亭，我会带皇阿玛前来，我不带一兵一卒，你也只身前来，这样才比较能够问出他的真心话，你敢不敢来？”
陈家洛微微一笑，拱手道：“明晚见！”
朱厚照大跨步的下塔，招呼也没打，拉着乾隆就往外走。
看守乾隆的心砚张开双臂拦住朱厚照的去路，却听见随后下来的陈家洛道：“让他们走。”
朱厚照一径下塔，在六和塔下等待的白振、张召重见朱厚照果然单刀赴会，以一人之力将乾隆救出，都是佩服不已。不知道朱厚照是怎么对付红花会这帮难缠的家伙的。
朱厚照将自己骑的那匹马牵给乾隆，张召重赶着拍马屁，要将自己的马给朱厚照，岂料陈家洛在背后叫道：“五阿哥且慢！”
朱厚照回过头，只见陈家洛牵来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将马缰递到朱厚照手中，看着朱厚照，意有所指：“五阿哥一路走好，后会有期！”
朱厚照一笑，翻身上马。
张召重见陈家洛居然跟他争宠，十分愤恨的瞪了陈家洛一眼，跟在朱厚照身后，绝尘而去。
陈家洛回到塔中，将刚刚在塔顶之事与红花会豪杰讲了一遍，赵半山首先开口，道：“我看五阿哥比乾隆皇帝要可靠，当日在西湖，他可是没少帮我们红花会隐瞒！”
其它众人纷纷附和，又道：“今日他一个人独自前来，知道了地方也未派官兵追捕，可见是个有心的人！”
唯有小诸葛徐天宏沉思了半晌，忽然问道：“五阿哥做皇帝？可是我看乾隆身体很好，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吧？他哄骗我们呢！”
徐天宏的老婆周绮俏脸一寒：“身体再好又怎么样？我们想让他今天死，他能活到明天吗？”
徐天宏忙拉了拉自己老婆，看了陈家洛一眼，低声道：“你胡说什么呢？乾隆是总舵主的亲哥哥……”
陈家洛紧紧的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的脑袋中，反复的碾过朱厚照今天在塔顶的话：改朝换代，哪里有不流血砍头的？舍得自己死，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稀奇？若为了大业，舍得自己的亲人爱人去死，那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赵半山看了看陈家洛的脸色，想了想，道：“五阿哥该不会是……想让我们帮他杀皇……”
陈家洛猛然惊醒，斩钉截铁的道：“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徐天宏想了想，道：“总舵主你明晚真的准备赴约？”
陈家洛道：“不错，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他，当然要言出必行！”
徐天宏道：“要是万一那个五阿哥不守信，派兵捉拿怎么办？”
陈家洛微微一笑，道：“他敢只身一人前来六和塔，不怕我抓他，难道我就会输给他，因为害怕而不敢赴约么？”
赵半山到底是年纪大，考虑问题周全，沉吟半晌，道：“无妨，我们可以早早的埋伏在西湖边，如果遇到不对，总舵主大可不必赴约。如果中途他胆敢调派兵马，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到时候总舵主大可以抓住皇帝当人质，驾小舟翻山而走！”
赵半山说出这番话来，众人都觉得耳熟，仔细一想，才想到这话貌似是当时朱厚照的提议，遂更加不放心，决定此刻就派人前去西湖边的灵隐山看看是否有埋伏。
一切商议已定，陈家洛策马入城，见杭州城内一切如故，并无任何变化和警戒的样子，他又到西湖旁转了一圈，路过岳飞庙的时候，进去烧了一炷香，暗暗祈祷：岳王爷在天有灵，保佑我大事得成！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击掌为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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