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凰柒殇》蓝色·灰色

2、子凰·涅磐

　　我叫子凰，东海雅族之子。我姐燕飞，在我5岁的时候远嫁大陆邦国为妃。记忆里姐姐总会在林间，太阳撒下的斑点中翩然起舞——恍若飞燕——豁然回首，巧笑着召唤躲在一边的我。
　　但是十五年后，那个人头济济的帝国城上，我那巧如飞燕的姐，竟失足坠下城头，留下冰冷的尸体在江畔——不会再唤我子凰。
　　大江东去，滔滔。我冷冷驻足，不堪回首往事，萧萧。
　　姐，睚眦，桃镜——我那还未谋面的小侄女，听说总是一派天真对人笑。

　　亡魂未安，蛮言四起，我开始怀疑真相。
　　落夔，那个小我五岁的娃，那个在庆典上会对我直视的娃，那个有着受伤孤狼般眼眸的娃。传说一切由他只手策划？

　　斗转星移，一年悄逝。

　　他或是她？
　　我盯着眼前这个杏眼圆脸冲我直笑的垢面小娃。
　　你好。
　　脆脆的声音，至刺我心弦。
　　你叫什么？娘亲呢？
　　我蹲下身。
　　爷爷叫我淇子。淇子没有娘。淇子也已经三天没见到爷爷了。
　　小孩扑棱着大眼。
　　那淇子愿意跟我走吗？
　　我破口而道，心里闪过一阵莫名其妙。
　　淇子要等爷爷。
　　小孩晃着脑袋。
　　我帮淇子找爷爷，可以吗？你看，我有那么多的手下。
　　不忍点穿淇子已成真的弃子，我让过身子，现出背后众多的家仆。
　　恩，那好。
　　小孩嫣然。

　　二十一岁巡岛那天，我在岛边的渔村捡回了十一岁的淇子。后来，我给她改名为柒，赐姓子——俨然，她已是我的子。
　　一番打扮，不禁让我想起那夭折的侄，桃镜若还活着，必也如这子柒，可爱异常。

　　子柒是个好动的娃，每每我出城巡岛，她总会一蹦一跳，欢天喜地窜上我的白驹，然后拍着小手喧闹，子凰哥，子凰哥，让它快跑。
　　子柒也是个文静的娃，每每花香四溢，她就会一摇一曳，在丛中翩然，闪闪耀，好亮好亮。
　　那个时候，我总会不禁唤她桃镜，子柒便一脸茫然的看我，接着灿烂的笑。
　　我想，我仍掂着那来不及见面的侄。

　　其实我一直念着那个我姐魂归的帝国。落夔，那个孤傲的孩子，同样是我挂念的原由。
　　流言，时刻在我脑里回荡，直到某天，终成绝响！

　　子凰，我的儿，你姐燕飞之死确为落夔所害。
　　满头银灰的父对我如是说。
　　消息从何而来？可信否？
　　你问他。
　　父唤出帷幕后的男子。
　　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落夔与你有何冤仇。
　　樱殇，我名樱殇。落夔与我无冤无仇。
　　男子淡笑，一脸阳光。
　　你要我怎么信你。
　　我紧盯他眸子，企图破获其中奥妙。
　　信不信随你，我并无所图。
　　男子依旧莞尔，从容不迫。
　　你以为这是何处，容你此等放肆。
　　我心起愠，为他不惊不慌，一脸云淡风祥。
　　哈哈哈哈。子凰啊子凰，你若想复仇，便把那弃子送来我处，我在海边候你七天！
　　男子大笑，转身竟荡出窗外，留下一屋众臣，措愕。

　　弃子，他要子柒做什么？他要刚满十五的子柒做什么？！
　　落夔真的是杀姐仇人？我匆匆回屋，开始整理关于他的滴点。

　　落夔十岁，其母祭天，此后一年复一年，皇族成员逐个逝去。果然事有蹊跷，但若一切如我所料，那落夔这个孤傲的娃，又是何等的凶险叵测。
　　我心倏寒。

　　子凰哥，子凰哥，你在想什么？
　　子柒仍然蹦跳着钻进我的怀。
　　柒，你想听故事吗？
　　我望着她的眼，犹豫的想起樱殇的声音。
　　故事？想！
　　子柒兴奋的扑棱着双眼——一如当初我在路边乍见。然此刻，她竟也出落的这般美丽婀娜。

　　油灯将尽，晃荡着子柒茫然的脸。
　　子凰哥，我长的很像桃镜吗？
　　我还来不及见她一面，她就永远离开了我。
　　那，那子凰哥，若是桃镜不死，你那天会收留我吗？

　　我震惊。一直看着她笑看着她俏，我从未想过小小的她，已经大到懂得揣摩人心。
　　子柒，你是我的子。
　　子柒摇头。
　　可我想做你的妻。

　　从那日起，子柒甜美的笑渐渐离我远去。我开始数着日月，倒记樱殇的七天之期。然后在第七天的月下，我领着子柒来到海边。

　　你还是来了。
　　樱殇看着子柒对我说，一脸淡笑，让人发毛。
　　子凰哥他是谁？
　　子柒莫名，望着我道。
　　你子凰哥把你送给了我，因为他想为他姐报仇。
　　樱殇继续看着子柒笑，我却恨不能一剑刺穿他心腔。
　　子凰哥？
　　子柒望我，一脸似笑非笑。
　　柒，你是我的子。
　　不要！子凰哥，子柒要做你的妻，子柒要一辈子都跟在子凰哥身旁！
　　子柒尖叫，杏眼泛光。
　　子柒乖，子柒听话。
　　我小声安慰，心虚不已。
　　子凰哥，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要子柒了吗？为什么？子柒会乖乖的不再打扰子凰哥看书，子柒也会乖乖的不在缠着子凰哥骑马。子柒，子柒再也不会要做子凰哥的妻了。子柒知错了，请不要赶我走好吗？
　　子柒泪留满面，紧紧拽住我的衣袖。

　　樱殇，你自称来自帝国，那你以何为生。
　　我于心不忍，别过头去问那樱殇。
　　我家世代以开青楼为生。
　　樱殇话音刚落，我心倏紧。青楼，那个烟花场所，那个莺莺燕燕，那个玉臂千人枕的不净之地。
　　你想把子柒怎样！
　　怒，长剑已在我手。

　　你已将我送与他人，又何必再管我死活。
　　子柒声声清脆，传入耳底，破过重重浪淘。
　　子凰哥，请容我再唤你一声哥。自此，我不会再唤你为哥，您是我的主——子凰！
　　子柒抹去泪痕，双目幽幽，楚楚屈膝揖，决绝凄美。
　　樱殇，我会跟你走，但请务必记得你答应我主的事情。不然，我定会要你万劫不复。
　　子柒转身，面对樱殇吐字凿凿。

　　哈哈哈哈，子凰啊子凰，看来你那怜宠的子，远比你要坚韧不拔。说吧，你想要怎样复仇。
　　樱殇豁然大笑，那蔑视天地的姿态，竟让我想起那匹受伤的孤狼。
　　杀人偿命。

　　海风哓哓，我望着子柒渐小的影，遥想当年驻足江边。一个模糊的笑脸蹦入我心田，子柒？桃镜？

　　子柒走后数月，我便听说她嫁夔为妃。樱殇啊樱殇，你那墨色的葫芦，究竟买的什么玄妙。

　　风起云涌，又是一年。
　　一骥快马众臣惊。落夔——当今的皇——竟邀我渡海议事。回忆他为皇一年，在外，南征北战，皇城，成倍的扩张；在内，凶暴无度，百姓，民不聊生。现在，这个时候，他竟邀我远去议事？
　　去，还是不去？踌躇之际，我竟想起子柒——我的子，如今已嫁为人妻。

　　远度重洋，再次踏上这片厚实的土地。已逝，未亡，那些让我挂念的人，为何都长在这片晴空之下。
　　进入皇宫，第一个撞见的，竟是我那牵肠的子——柒。数年不见，虽人渐消瘦，但也面容红润似桃花。我喜，疾步上前，却见她半忧半怜，缓缓屈膝，揖！
　　雅族少主子凰，妾妃有礼了。
　　抬目浅笑，行同陌路。
　　我心惶惶，哪还记得应有的礼数。匆匆应声，踉跄而逃。子柒啊子柒，我的子，记忆里如嫣的笑脸，瞬间分崩离析！

　　与落夔见面，结果跟我设想的一样。
　　二十六岁那年，我被软禁。尤记得那天深夜，子柒的身影飘进我屋。

　　子凰少主。
　　又是轻轻一揖，我感慨万千。
　　子柒……
　　话刚出口，如鲠在喉。
　　子凰我的主，现在我随时可以为您报杀姐之仇。
　　子柒，你过的快乐吗？
　　子柒不语，低头颔首。
　　先等等吧。
　　子柒啊，我的子，我又怎会让你手染血光。
　　是！子凰，我的主。
　　子柒，你可曾恨我。
　　子凰，您是我的主，我怎会恨你。子柒告退。

　　一年晃过，又到中秋。圆月当空，我的亲朋，远在海中央。
　　算算日子，我被软禁在这片陆地，竟也一年有余。除了偶尔会招去参加些无关紧要的节庆，大部分日子，就只有子柒会来陪我抚琴下棋。
　　子柒，幸好，这里还有子柒。只是这个时候，想必正纸醉金迷，陪在他人旁。
　　呵，复仇，为何当初的我竟会如此执迷不悟。

　　子凰少主。

　　脆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怀疑自己的耳朵。缓缓回身，月光正亮，窈窕倩影，托着果盘楚楚对我笑。
　　一时冲动，忘乎所以，一个箭步，我已将她紧紧拥入怀抱。

　　子柒，对不起，对不起。
　　怀里的人儿轻轻的颤抖不发一语，于是，我越发心痛，懊悔不已。

　　啪！啪！啪！
　　角落响起零落刺耳的掌声，我惊！
　　樱殇？！
　　还好，我松了口气，但某些东西，却也渐渐在心底成形。
　　不然你以为是谁？
　　惯有的口气，每次听到，我都会窜起莫名的愠火。

　　你想怎样？
　　你不想为你姐报仇了吗？
　　人死不能复生，到是留下来的人，难道不更应该好好生活。
　　这就是你被关一年悟出的道理？
　　是又如何？
　　或许，我可以帮你。

　　樱殇笑，月光下，我感到背脊一阵发麻。

　　樱殇，这个迷般的男子，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晚，我与子柒，对于离开的事决口不提，或许我们只是在等对方先开口。临去的时候，我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然后，整晚，我都思考着樱殇幽灵般的呢语——七日之后，午夜子时，你们若想走，城门下见……

　　我想我是注定被那鬼魅的笑套牢。
　　城墙下角落内闪出樱殇修长的身影，一丝失落，爬上心头。
　　我可以让你再等会。
　　樱殇浅笑，无比邪恶。
　　不了，子时以过，该来早就来了。
　　我心痛，但又能怪谁？一开始就是我先将她拱手送人。
　　你放弃了？
　　子柒，会是我的妻。
　　哈哈哈，我会记得将这句话转告她的。

　　二十七岁快过的时候，我发誓，子柒，会是我的妻。

　　回到岛上，我开始招兵买马，部署一切。
　　我知落夔为何久久不愿攻占东海，因为他那百万的陆兵，哪敌我数万海军。我也知那落夔暴政之下，起义之声早已暗潮涌动。所以，一切就等我揭杆的号令。
　　子柒，你会是我的妻。

　　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在我的带领下，落夔辽阔的边疆正迅速的缩小。
　　我暗自放出风声——雅族少主中意当今皇妃。我在等，等待与他一见的日子。我愿用现在的一切来交换。子柒——江山对我来说，远不及子柒的盈盈一笑。
　　然而，一年又将悄逝。落夔非但没有见我的意思，甚至连与我一战的意思的都没有。疑惑的同时，我开始考虑向皇城进攻。

　　终于，三十岁的中秋，我洒酒入海，拔剑指天，目标——那片最大的陆地——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