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凰柒殇》蓝色·灰色

1、落夔·幻化

　　身后万众欢呼的雀跃，我听不见；耳边神官祈福的祝词，我听不见。
　　儿啊，我最爱的儿！你定要代替娘亲见证这个帝国的衰败！
　　贯穿耳鼓的，尽是我那至美母亲的声音。轻柔，决绝。

　　十岁那年，在皇城至高点的祭坛上，我目睹红发绿眸的母亲在焚天的烈火中化灰而去。我知道那盛开的红莲带走的不仅是生我育我的娘亲，还有我灵魂里仅剩的温度。
　　我发誓，我发誓我要变的一如我的姓名——落夔——那样，成为正真掉落凡尘的龙！嗜血、凶残、好战。

　　娘！我最爱的娘！我会见证这个帝国的衰败——在我一手将他推至顶峰之后！我要让他们知道，让这些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未来的繁荣，不是神的赏赐；他们未来的泯灭，才是将您祭天的恶报！

　　其实，要登上王位，对于我这个侧室的孤子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于登天的大事。
　　皇连我在内有四个皇子，两个公主。只要保证他在未来的十年内不再生育，那么十年后我的成年礼上，皇座就会成为我最好的礼物！
　　于是，我从我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樱殇那拿来了绝根草。

　　顾名思义，食者将会绝子断根。

　　记得樱殇说过，只要一片绝根草的叶子，就可以让男人不再人道。可是，我竟将整株整株的绝根草捣。
　　不是我不信任殇，而是我恨那男人，恨他掠夺了我的娘，却无法给予相应的保护。我恨他的好色，恨他的懦弱,恨他十年里让我们受尽屈辱——甚至在最后，还一把火烧去了我的娘。
　　我要让他这辈子都形如残废！

　　十一岁那年，华年早逝却光鲜依旧的湖姬因谋害罪——给皇喝了我偷偷加草的补药——被打入冷宫，她那个脑子跟脂肪长错位置的笨蛋儿子则被发配充军。
　　呵，试想，我又怎会斩草不除根？
　　竖日弥露未散，他那臃肿不堪的尸体，发现在地牢的石床。
　　死因--误食水银。

　　哼，御医、审官、报告，人情冷暖。有谁会为了一个失势的皇子追根查底？

　　大公主凤岚，蛇蝎一美人。
　　长我五岁的她，早已经懂得怎样排挤同类赢取男人的心——就像她妖娆的母亲秋漪一样。我永远记得她半忧半媚，不急不缓，献计于皇用异族女子来祭天。那眼神——清明，诡异，透人心寒。
　　秋漪，我正真的杀母仇人，你要我用怎样的办法让你死的惨烈？
　　放心，一切定会令你称心。

　　十二岁生日那天，我嬉笑着跑进秋漪的清菊斋，因为皇答应，要陪我玩捉迷藏。
　　然，他发现了塞在衣柜低层的男装，压在凤枕底下的玉配……

　　或是因为已经无法人道而积压的怨愤，竖日，皇甚至没有做任何调查便下了谕旨：侧妃秋漪暗通私奸，按例处以火刑，立决！秋漪之女，凤岚，发配充军！
　　秋漪的尖叫尚未远去，凤岚悲鸣，撕人心肺。

　　女子充军，与充妓无异。

　　其实皇对凤岚的谕旨仅是扁为庶民，然我又怎会如此便宜这个自小就欺我如猪狗的恶女？！
　　翻出一年前那个发配充军的谕旨，再带上樱殇给我的不知名的药膏。新的谕旨就合成了。
　　谕旨一出便不会改动，更何况宣旨时的皇，正被我缠着重复昨日的游戏。
　　呵，樱殇啊樱殇，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惜了，你看不到这个曾经践踏我自尊的女人，现在是何等的面如死灰心如雪。
　　哈！哈！哈！

　　十三十四岁的日子，我过的匆忙。忙着武剑，忙着射雕，忙着跨马，然后，在樱殇灿烂如艳阳的笑容里，寻找一点安心的味道。
　　偶尔会听他昵语般轻诉，夔，你会是未来的皇，但你还必须强大。
　　于是，我继续武剑，继续射雕，继续跨马。
　　复仇的计划就这样停歇的两年，然看着水中日渐强壮的躯体，我开始感谢樱殇昵语般的轻诉。

　　樱殇，一直是神秘的。他从不主动提及自己，不似我总是将复仇说个不停。可每次当我遇到瓶颈，樱殇就未卜先知的给予我要的一切。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我只知道他的父亲——帝国内的首富——是开青楼的，那个女妓男娼都有的烟花场所。而他，将会继承所有。
　　樱殇，我唯一的挚友，唯一的信任。

　　十五岁时的庆典，模糊了我的视线。
　　当来自远方岛国的他出现在我眼前时，原本血色的世界，开始落英，缤纷。
　　子凰——燕飞的弟，我名不副实的舅——与我同年，却出落的纤尘不染，温文尔雅。
　　我嫉，他一身雪白不似我双手满红；我羡，他亲朋满座不似我零落一身；我恋，他眼中的风起云涌，好不潇洒。
　　情不自禁，心底升起种破坏的欲望。

　　燕飞，所有皇妃中最年轻也是最得宠的一个——因为我娘已逝。她子睚眦，人如其名，残暴无度；偏又生得幼女桃镜，一派天真，俏！
　　桃镜啊桃镜，我最小的妹，我那会为我笑为我泪的妹，即使你娘陷同是异族的我母于不义，我也必不会有害你之心。桃镜，我可人的妹。

　　庆典之夜，盛如白昼。
　　又是皇城的最高点，又是红莲四起的坛。只是那熊熊篝火中，不再有我娘窈窕的影。仰望长空，我的娘，云霄之上，是否有您未眠的灵？请保佑您最爱的夔！

　　炮竹乍响，风生水起，一柱青烟上九霄。

　　刺客！
　　睚眦暴吼。

　　保护皇！
　　众兵皆应。

　　睚眦？！
　　燕飞踮脚张望。我儿何在？

　　姐！！
　　子凰忧恐。怎的一个踉跄，就不见我姐踪迹？

　　落夔！
　　樱殇引箭上弓拉满月。好个睚眦，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夔哥哥！！
　　桃镜清脆的声音在耳边乍起。

　　桃镜！
　　我在心中急喊。

　　人潮涌动，睚眦死于樱殇的流矢。我渐渐欺近燕飞——在她遥望睚眦的一瞬——我伸手，用力。

　　呵，就算轻盈如燕，我也不信你真能化燕飞去。
　　呵，谢我吧，今生幻不成燕，起码，也能在这滔滔江水中，成尾美鱼。
　　咦，何人推我？又何人拉我？
　　咦，桃镜，我的妹！！你为何也坠入那泛白的水。

　　十五岁的那个庆典，皇又失去了的一妃一子一女。剩下正妃黄芪，跟阴沉的大皇子片染——我开始看的到自己为皇时对天呼娘的轮廓。
　　皇在一夜之间苍老，开始对我倍加宠爱。我知道从现在开始，复仇亦要自卫。

　　然，我却把剩下的日子，大把大把挥霍在祭坛边的栏。桃镜啊桃镜，我的妹，十岁的你的魂，是否亦在空中飘。你可知娘死那年你送我的布偶，如今已成我仅剩的至宝。桃镜啊桃镜，我的妹，少了你的笑你的泪，我深宫的日子要怎样煎熬？

　　殇，那天你可曾看见何人想推我下江。
　　睚眦。没想他中箭未死，所以我又再补一箭。可惜还是晚了，幸亏了你那小妹桃镜，换了一命。
　　殇，你有妹妹吗？
　　青楼中的每一个人都如同我姐妹兄弟。
　　你真幸福。
　　夔，你还有我，还有我的青楼。
　　殇，我有点累。
　　夔，我的皇，无论你做什么，你永远是我的皇。

　　皇，我要做皇，我是皇！

　　冬风吹尽，看着樱殇发肩带雪灿烂的笑，我又坚若磐石。

　　踏入十六，我开始整日整日的传樱殇入宫，密谈。
　　每每，樱殇总是点着头笑，夔，你定是未来的皇，我会助你。

　　满月佳节，一纸红帖，我被召入百草园。
　　呵，姜老必辣，然我初生牛氓，奈何？
　　片染，我自小就畏的哥，但是我定要送你上路。因为我才是未来的皇。
　　偷偷取出樱殇的毒药，悄悄渗进满桌的佳肴。我知这是最后的一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举杯掷筷，我笑。
　　毒药，就看是谁的更胜一招。

　　之后的日子，我只记得满屋弥漫的药香，及榻前进进出出的殇与皇。朦胧的，我还会想起娘，红发飞扬--呵，娘，我的娘，你看到了没，这个帝国，您最爱的夔，指日可得。
　　桃镜，我的妹，你现在天国可好……

　　十七，十八。
　　接下来的春秋，一如我设想。
　　从练兵到带兵，从参政到入政。两年的时间，我借樱殇的名义网罗天下志士，暗部我落夔的天下。
　　一切，就等那惶惶老儿颁旨立我落夔为皇。

　　十九岁刚起，突变也随之来临。
　　一道圣喻，我被命带兵西征。
　　护城河畔，是樱殇吹着玉笛为我送行。我知他必会默喃，夔，你定是未来的皇，我相信你。晨雾霰霰，折着殇泛光的长发，犹如看到胜利之神在对我笑。

　　一年征战，我凯旋归来——带着西边十二城的契，带着更加强壮的我的躯。
　　仰望城头迎接我的皇，再不觉得他高大难攀。
　　呵，皇，生我的父，你已老矣。

　　二十刚满，我顺利登基。俯视众民，我心窃笑。
　　你们尽管喜吧，未来，我会让你们繁荣；未来，我亦会让你们惨痛！
　　呵，我的娘，请继续看着您最爱的夔，如何掌控。只可惜我的妹，桃镜，此刻少了你的笑。

　　举国欢庆，樱殇牵来婀娜一女郎。
　　他曾说过，当我为皇，他定会寻来天下唯一的我的妃。

　　夔，我的皇，她是你的妃，我送你的妃。
　　殇，她叫什么。
　　单名一个柒，愿皇赐妃。
　　好！柒，我的妃，走近，来我身旁。

　　莲步轻移，暗香涌动；盈盈抬首，美目对我笑，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