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六月卷·九 ...
-
钟声响起的前一刻，校园里还一片肃静，下一刻，期末考试最后一门科目考完了，欢呼声从不同的地方传来。
考完了，第一学期将会在大礼堂的散学典礼之后结束，再之后，就是让人期盼已久的暑假。
白石看着班上的同学考完试解放一般的欢呼，有的同学说着考试里不会的题目，有的则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暑假的去向，最大的活宝已经迫不及待地在监考老师离开之后冲上讲台耍宝一番，之前为考试头疼的几个男孩子已经把复习题撒到天花板上，如天女散伙一样落了一地，最后被卫生委员叉着腰茶壶状地骂了一顿乖乖弯腰收拾……
暑假吗？今年的暑假，大概要和往年不一样。
真宫寺凉暮8月第一个星期就要去关东地区，首先会在东京都，经纪公司给她接了一些不错的模特工作。大概第二个星期之后就要去神奈川拍戏，估计要到开学之后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上课。这是她第一次以一个演员的身份面向大众，剧组在开拍之前的工作也准备得很充分，在不久前真宫寺凉暮已经去了几趟东京都参与准备工作。因为即将要演戏，真宫寺凉暮每每提起这事情都会不由得兴奋，当然，还有担心和紧张。
至于白石自己的话，在暑假的第二个星期就要跟大队去甲府市，高中网球部和国中网球部一起去甲府市的山区合宿。合宿10天，回来就差不多是时候准备去京都参加全国大赛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大阪，要分开一段不短的时间，这个暑假他们能够呆在一起的，也就接着下来的这一个星期多了。
突然，有人叫白石：“白石，有人找！”
丁子茶色头发的少年一转头看向班房门口，随意的浅茶色编发搭在肩上，一身和其他女生无二的学生制服，少女在门口探身对他挥手。
白石起身，走出班房，因为考完试，走廊上走动的人多了，甚至还可以看到走廊不远处金色小春和一氏裕次又在耍宝外加基/情/四/射，十分热闹。
“藏之介，待会放学不跟你一起回家了，同班的女生们约了一起去唱K。”
“这样啊，原本谦也他们说要大伙一起去吃自助餐的，一氏的爸爸给了一叠优惠券呢。”
“呃？你们去吃自助餐，那餐厅的老板会哭的～”
毕竟，这群运动少年单单是小金一个，那可是带着异次元大胃袋去的……
白石也有这个预感，貌似在少女的眼中，他也是大胃袋分子之一。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用食指抠了抠脸，然后转移话题，“你如果玩到晚，就打给我，我去接你吧。”
因为少年的小举动而偷笑的少女，听着少年体贴的话，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爽朗地应答着。
每年夏天都能听到庭院中的树上知了叫个不停的声音，暑假总有蝉声相随。
小时候，真宫寺凉暮天真地对着树上鸣叫的知了打招呼，糯糯的嗓音说着：知了先生你好，又见面了。听得外公大笑起来，老人家笑够了才跟小孙女解释，今年的知了已经不是去年的那只了，然后对她简单解释知了的成长，从它们还是幼虫生活在土中到两三年之后当它们储备足够的力量破土而出蜕皮羽化，再到夏天结束前同样结束的还有它们的生命。幼小善良的孩子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总是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树上的知了，甚至连邻居的小男孩白石提议要去捉知了都马上反对。
今年的暑假因为时间安排的关系，显得格外短暂，仿佛不管怎样充实的生活，时间也还是不够用。
暑假的第一天，白石妹妹的生日。两家人还有小女孩的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庆祝小女孩的11岁生日，生日蛋糕是邻居真宫寺阿姨和凉暮姐姐做的，小女孩很自豪地对朋友们介绍漂亮的模特姐姐是她家哥哥的女朋友，让其他的小女孩羡慕四起。
暑假的第二天，真宫寺凉暮陪外公外婆去医院里做例行的体检。两个老人家的身体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外公的风湿病还是要注意。
暑假的第三天，真宫寺凉暮和白石一起去看电影。刚出电影院就接到自家学姐安井七夜的来电，无良学姐说她急需找人陪逛街，而学妹她很显然是首选。考虑到某个可怜的学姐过两天就要开始痛苦的暑假补习生涯，真宫寺凉暮只好抛弃自家男朋友了。
暑假的第四天，白石非常惊悚地一睁开眼就看到真宫寺凉暮正坐在他床边的地板上翻着漫画书。刚起床的少年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了下来，只因为他家青梅兼女朋友今天老早就醒来了睡不着，刚好在庭院帮外公扫地就看到白石妈妈，于是就来白石家了……之后两个人一整天都呆在一起，当真宫寺凉暮说“话说藏之介做梦了，笑得好傻哦”，白石自己也想不起来做了什么梦，但是脸红了。
暑假的第五天，忍足谦也等人找上门来，拉着白石和真宫寺凉暮去钓鱼。小金家的狗狗也跟着来了，和主人一个性子——捣乱闹腾，闹得大家钓不了鱼，最后狗狗和主人都被绷带毒手君恐吓了乖乖地躲得远远的。
……
暑假的第六天——
夜幕降临后，白日的炎热褪去一些，迎面吹来凉爽的夜风，吹拂着头发，衣摆，还有山坡上的草，在夜色中就像暗绿色的浪花一样起伏波动着，草丛中的蟋蟀接替白日里的知了在宁静的夏夜继续奏乐。
这片远离喧闹的小山坡是在南梅田小学的背后，与另一座小山丘相连，原本是两座山丘，较矮的一座被用作建学校，一座保留了。因为四周环绕的不是学校就是公益性建筑，所以一直都未被繁华闹市所侵蚀，依旧保留着从前的样子。接连着学校围着铁丝网的操场，长草丛生就像地毯一样铺下来。
上国小的时候，白石藏之介和真宫寺凉暮就经常跑到这片小山坡玩，有时候玩够了回家，被妈妈从发间拣出一两条絮草，总要让妈妈没好气地教育一番，但是下次还是会继续去小山坡玩。两个孩子把那片小山坡当成他们的一个乐园，就算是一起仰躺在山坡上，看着蓝天、漂浮的云朵，以及鸟从空中掠过的影子，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乐趣。更别说在这片小山坡上邂逅了一两只流浪猫，在草丛中发现了认识的药草，在某一个位置挖了个坑埋了个自制的时间囊……
“小心点。”走在前面的少年不时地回头看身后的少女，两人的手牵着，绕过操场的铁丝网，一前一后地走下下坡。
提议来小山坡的人是真宫寺凉暮，因为在庭院中抬头看夜空，没有看到月亮反倒看见了几颗比平时要亮的星。
突然就想起了以前很多个夏夜，两人偷偷跑到小山坡看星星。即使在大都市大阪，也还是有那么一方宁静的夜空，没有高楼灯光的映照，却有蟋蟀流萤相伴的夜空。于是两个人又一次兴冲冲地从白石家的车库推出很少用的自行车，白石骑着自行车载着真宫寺凉暮迎着夜风出门去了。
呼吸着带有青草气息的空气，看着起伏的草海，还有那个小心翼翼护着她走着的少年，让少女的心情特别的好。
后天他们就要面对短暂的分离——白石要去合宿，而她再过几天就要去关东地区。似乎自从真宫寺凉暮随母亲回到大阪和白石藏之介认识之后，他们一起上学，一起玩，分开最长时间的，也就白石三姐弟跟着妈妈回娘家探望外公外婆住了一个星期。而现在，他们可能要分开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不得不说，心里有些无措。
终于两人不再继续往下走，停了下来，白石随意地坐下，双手撑在身后。
真宫寺凉暮屈起膝盖坐在一旁，出来的时候特意套了一件连帽套头长袖衫，刚洗过的头发在刚才坐在扯后座上吹着夜风而来已经干得差不多，随意地披散着，给少女添上几分慵懒。
当少女微微侧目偷看一旁的少年时，发现对方也在偷看她，视线对上，两个人突然就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了。
笑过以后，爽朗的男孩子随意地往后一倒，仰躺在斜坡上，眨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最近天气晴朗，所以夜里空中的星星特别多，没有月光的映照，星星也显得格外明亮。
第一次两个人在小山坡看星星，是在国小五年级的时候，也是暑假，最灿烂的夏夜星空。
当时他们还只是非常要好的伙伴，那种奇妙的情感还没萌芽，或者是已经有萌生的先兆而未被发觉罢了。半大的孩子以饭后去散步消食为理由溜出家门，不过散步到了学校似乎远了点吧。只因为白天里听说在这一带有萤火虫，可是来了以后，没有看到萤火虫，倒是发现了一片璀璨的星空，星光映入孩童干净的眼眸之中，成为成长的美好记忆之一。
看着白石随意地躺下，真宫寺凉暮也有些蠢蠢欲动，可是想到刚洗了的头发，爱美的女孩子一向爱护自己的头发，于是犹豫了。
少年轻易地察觉到少女的由于犹豫以及犹豫的理由，伸手拉倒少女，让她枕在自己的胸膛，看着她柔软的长发在他身上铺散开来，心里生出一种无法言语的奇妙感觉。
“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真宫寺凉暮这才反应过来，从那刻枕在自己头下的胸膛传来的一下一下心跳声，少女脸上泛起红晕，不过当她发现少年的心跳声似乎有点快——这不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心跳声，又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偷笑。
两人躺在小山坡，仰望着夜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们的话题向来都特别多，从家里的，学校的，工作的聊到所见的，所听的，就算是一首迷幻Trance代表乐队pink floyd的音乐也可以展开聊上很久，两人之间的默契以及要好的感情都让旁人羡慕。
虽说感情很好很好，也还是会有过不愉快的时候。
例如，因为手工作业的合作产生分歧而吵了一架，小孩子的吵架吵得有些无厘头，但不会僵持太久，和好如初之后继续合作才发现原来有更好的一致的方法。
例如，国小的某次，白石和其他男孩子玩得一时忘了形，惹哭了真宫寺凉暮的朋友，双方站在男女的对立面，吵架了。不过还好，当天就和好了，男孩子们向被惹哭的女孩子道歉，然后和好。
又例如，在国中三年级的最初，那次持续了接近大半个月的冷战。
一个在日本模特界风生水起的年轻模特，漂亮的脸蛋，纤细高挑的身材，渐增的人气，这对于一个14，5岁的女孩子来说，原本的生活不可能没有改变。当她忙完了一阵之后，发现白石班上有一个女生最近和他走得很近，一起值日的时候总是有说有笑，总是向白石借笔记——平时理科的笔记白石都会留给真宫寺凉暮，总是以感谢白石借笔记为由送自己做的小饼干之类的东西给他……青梅竹马二人组的真宫寺凉暮不喜欢那个女生，就像小孩子心爱的玩具要被人抢走一样——这是她自己以为的，其实那个时候，那种超越好朋友的暧昧情愫早已萌生，只是尚未发觉。
如同任性的孩子一样的表现让白石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不过还没等白石说什么，那个女生就在白石不知道的情况下对真宫寺凉暮说了一句“如果是作为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真宫寺桑不觉得自己没有那个权利去干涉白石君和其他女孩子做朋友吗”。就像突然惊醒一样，少女的心情很复杂，之后就开始躲着白石，冷言冷语的，之前的亲近似乎被冻僵了一样，多几次以后，就算温柔也是有脾气的，于是冷战开始。
那一段时间，是真宫寺凉暮和白石藏之介自认识以来语言最少的。
还是会一起上学，不过很少说话，午餐时间分开，白石和网球部的人一起，真宫寺凉暮和同班的女生们呆一块，对外还是和平时一样，但熟人都看得出他们的异常。
至于后来和好，还是因为那个女生，那个女生以为自己成功地让真宫寺凉暮退出了，所以有些得意忘形。结果只是在白石面前无意地说了一句真宫寺凉暮的不是，就让最近心情不太好的少年生气了：“川崎桑，请不要在我的面前说我好朋友的坏话，还有，说实话，我最不喜欢主动的女生，太缠人了。”一席话，就粉碎了女生的脆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希冀。
想要取代那个少女，不是你能够做到的。
趁着夜里星星比较多，将少女从真宫寺家拉了出来，带到小山坡。
“凉是没有其他人可以取代的。”
于是和好了，虽然，还没捅破那层分隔朋友和恋人关系的纸。
看着漂亮的夜空，偶尔会有飞机飞过，听着少年说话的声音，还有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跳声，真宫寺凉暮突然就想起了白石曾经在这里说过的一句话：
“凉是没有其他人可以取代的。”
虽然，那个时候，还是以好朋友的身份来说的。不过，足够让她知道，自己对他来说，就像他对自己来说一样，是无可取代的。
“藏之介，去合宿以后每天都要通电哦，发简讯也可以，一天不少于5条！”
还未分离，已经开始定规矩了，少女还娇蛮地伸出五根手指头在少年的面前晃了晃。
“嗨嗨。”少年乖乖地答应女朋友定下的规矩。在跨越朋友到恋人之后，她慢慢地会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有时对自己的男朋友撒娇，有时有点任性娇蛮，有时又会温顺如小绵羊，不管怎样，都是她在他面前表现自己最真实的情感。
接着，少女又定下了例如不准和其他女孩子太亲近，例如训练归训练但是不准让自己受伤之类的霸王条约，听到少年一一应下，才满意地勾起了嘴角。嘛，她觉得，她应该先给他一点甜头。
“藏之介。”
突然，真宫寺凉暮坐了起来，低着头看着白石。
“嗯？”
就在白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后，真宫寺凉暮突然俯身，头发垂落在他的脸侧，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是在夜色中，他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长长的眼睫毛轻轻抖动着。她身上沐浴露的香气，她唇上微凉而柔软的触感，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从感官透过神经直达大脑。
少年没有一直发愣，回过神来以后，仰着下巴回应着亲吻对方，抬起一手拨开少女的头发，抚上她纤细的脖子。
白石不擅长应付主动的女生，但是，他向来都非常乐意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真宫寺凉暮对他主动。与这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在星空之下接吻，还真是一件非常浪漫美妙的事情。
在白石和网球部众人去了甲府市合宿之后的第三天，真宫寺凉暮也跟着白石香里子离开大阪前往关东。
在这段短暂分开的时间里，各自新的挑战开始，虽然分隔异地，也要一起努力。
那天晚上还未离开小山坡，少女很认真地看着少年说：
“我记得，藏之介曾经说过，我对于你来说，是别人无法取代的。嘛，我一直都没说，白石藏之介对真宫寺凉暮来说，也是一样。”这就是她心底真是的剖白。
而她看到，与她对视的少年，如玉的脸庞上，扬起如满天星光一样璀璨的笑颜。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六月卷·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