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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风波又起 ...

  •   伊昕从不知许先生可以热心肠到如此地步,虽说他还是没有说字迹是谁的,其他方面却考虑周全。

      且不说不曾问她惹上殷易的原因,起先,许先生提议伊昕暂居他家,却又充分考虑到伊昕的名声问题,还很热情地询问需不需要他作画,以便找到好夫婿。其后,被吓到的伊昕还是感动的,就提出许先生搬到伊家的建议,许先生犹豫到了傍晚,才点了头,大包小包地开始收拾就罢了,还问了问伊正虎喜欢什么,打算买些礼品。

      怪脾气的许先生越是如此,伊昕越是想起他不客气时拿扫帚赶人的彪悍形象,别扭地抖了三抖。

      原来许先生可以变了个人一样。

      最后还是一切从简,许先生当晚就搬了过去,所有行李不过是一箱箱书和画作。路上,伊昕友好搭话,“许先生,那些画作是这几年你在坤州画的吗?”

      “不,在坤州画的都是些庸脂俗粉,乱山污水,残垣破瓦的,有什么好留的。”

      “……”

      “哦,不,只是我这人不喜欢多留东西,画了不满意我就烧了。”

      “许先生真是严于律己。”

      “咳咳,见笑了。”

      幸而子诺扒着窗口看这看那,不时问许先生和她些问题,才没让气氛继续冷下去。到了伊家,伊昕才下车就看见了恍惚的邓静蹲在门口,把头埋在膝盖间,肩膀略抖,不知在做什么。

      她走过去,轻轻地问,“邓静?”

      许先生和子诺原先是想打个招呼,却见邓静抬头,满脸泪痕,一双眼睛只盯着伊昕,便识相避开,忙活搬家去了。

      想要扶起邓静,伊昕察觉她的挣扎就停了手,吩咐丫鬟不用管她,陪邓静蹲着。直到月兔东升,她两脚酸麻,邓静才幽幽开口,“伊姐姐,爷爷给我说了门亲事。”

      伊昕帮她擦了擦眼泪,“对方人不好吗?”

      “他很好,不会欺负我,家世相当,人也不呆,该机灵的时候就机灵,不像某些人仗着有个好爹,顺风顺水,却一根筋,反应慢。”说到后头,邓静呜咽一声,复又将头埋了下去。

      很少接触到这些的伊昕慌了神,却不知所措,只能陪着哭泣的邓静。期间小翠出来看了一回,伊正虎出来瞧了一回,许先生散步散来了一回,子诺兴高采烈找来一回,见着这情景去都不约而同地暂避去了。伊昕听邓静哭声渐小,提议进去坐一坐,终是得了她点头。

      吩咐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来,伊昕怎么劝都没把伏案的邓静劝开口吃饭,最后仅得了一句“伊姐姐你吃吧”,邓静还帮她夹菜添饭,几滴泪水仍顺着脸颊滑,在下颚欲滴未滴。

      “我不饿。”伊昕笑着把碗搁下,看邓静愧疚又再说了一次,“我真的不饿。”并不是为了安慰,并不是为了客气,伊昕是真的没有胃口。她已经一天一夜没闭眼,明明双目酸涩却了无睡意,她清楚明白为何如此,却不知如何应对。

      “伊姐姐,对不起,又麻烦你了。”邓静将眼泪大力擦掉,拿起饭碗大口大口吞着,便模糊不清地说,“你……你也吃啊。”

      无奈拿起筷子,伊昕心不在焉地塞着饭菜。

      默默无语地吃完,邓静小声哀求道,“伊姐姐,我可以在这里暂住一晚吗?”

      “当然可以。”伊昕笑笑,“和爷爷说了吗?”

      脸色黯然几分,邓静无精打采,“说了,他看我这几日听话就答应。”

      怎么个听话法,伊昕可以想象,八成是乖乖地接受了这门亲事。只是,她不论身心已经疲累不堪,能做的唯有倾听,邓静自那句话后,都没有再发话。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伊昕忍着不适将她送到客房,问候几句才回去,一躺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伊昕硬撑着早起,果然在客房找到了坐着发呆的邓静。

      “怎么不多睡一会?”

      邓静勉力一笑,“我平日都是这个时候起的,睡久了反倒不习惯了。”

      酒楼当然不会让邓家二人白吃白住,邓静早起或许是为了干活。伊昕想到这点,看邓静的笑脸就愈发心酸起来。开始她觉得邓静敢和韦英杰如此叫板,八成是家里头被宠坏的孩子,可事实呢?她无父无母,与爷爷相依为命,寄住在远房亲戚所开的酒楼中,违抗韦英杰的勇气,就是来自骨子里的要强吧。

      “好点了吗?”注意到邓静手指上的小伤,伊昕话有所指。

      心思细腻的邓静哪里会不明白,也说得模糊,“有爷爷在,一切都会好的。”

      两人俱无话,隐晦的询问,自然得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伊昕不好多问,除非邓静主动把话挑开了说,否则再多的问题与安慰都仅是揭人伤疤罢了。

      “伊姐姐,我是不是很蠢?”邓静仍旧忍不了多久,越想越难过,多年来她在酒楼除了爷爷根本没有可以说话的人,面对唯一亲近如姐姐般的伊昕彻底放下心防,“我为什么伤心难过,其实我根本没见过他多少次,他又算什么。”

      伊昕轻轻握着她的手,鼓励她说下去。

      “可是……他和爷爷说的不一样啊,爷爷说,但凡有点权势的人都草菅人命,视平民如无物,只顾自己寻欢作乐,他却……我以前不知道他的身份打他骂他,他不生气,之后也不端架子,甚至……甚至他会放下身份背爷爷,帮我们,伊姐姐,到底谁是对的?”邓静捂着头,愁容满面。

      知道感情无法控制,但生活仍是要继续的伊昕,虽对身份之差有同样的无奈,却又不得不直面它,劝邓静道,“小静,你所要做的,不是弄清楚为什么韦公子不一样,为什么你会喜欢他,那都是徒劳的,伤心过就算了。你要想的,是怎么改变,好好听你爷爷的话。”

      邓静愣了,茫然看她,似是不解。

      狠下心来的伊昕一发不可收拾,“韦公子从未表态,你何必这样呢?值得吗?你爷爷是你的亲人,是最心疼你的人。他心心念念为你好,你这样,他又值得吗?”

      邓静的神色让她略为迟疑,却仍是坚持说完,她自认自己所说的是对的,却也是无情的,邓静或许自己懂得,只是暂时的逃避,需要的仅是些安慰。可是这几天来,她有些冲动,管不住自己,看见迷失在所谓感情里头的人便心生怒意,韦英杰做过什么?除了帮助邓爷爷以外,伊昕犹记得邓静为难受托来套她话的模样。

      原先在眼眶打转的泪水一下子全流下来了,邓静不断擦,却怎么也擦不尽,畏惧地望了伊昕一眼,“伊姐姐,对不起,我太不懂事了。”

      满屋子都是邓静若有若无的哭音,伊昕冲动之后,更深的愧疚蔓延而来。

      懂事,就连她都做不到,明知道自己应该好好嫁人过日子,每一次抛绣球无人接的时候还是窃喜,觉得身边有他便好;明知道他有很多秘密,她却不管不问,甚至于帮着保密,最终引来了小翠的一刀;明知道他动过杀心,将她抛在荒郊野外,她仍是忘怀不了,念着他是否逃脱,是否活着。

      邓静何其无辜,只想倾吐满腹委屈愁绪罢了。说起傻事,她做得更多。

      “对不起,小静。”边帮擦眼泪,伊昕鼻子一酸,眼前景致因泪水模糊、

      反倒是邓静紧张不已,帮着她擦一滴滴留下来的泪水,“不,你说的都对。”

      两人哭累了,各自洗了把脸用了些饭,邓静辞别,伊昕坚持送她。拒绝了轿子,伊昕和邓静慢慢走回常春酒楼,路上发现向来热闹的街道人少了许多,虽是疑惑也没有放在心上。

      抄的近道因着没有雨水,还是好走的。曾经乔楚买药的地方大门紧闭,陈旧破败,门前居然有些未烧尽的纸钱和香火。触景伤情的伊昕多看了会儿,邻居见了她们皱眉,神色怪异,嘟囔,“死了人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晦气。”

      伊昕耳尖,赶紧过去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知道!”邻居一直摇头,挣不开伊昕烦躁地大骂,而后见着伊昕给的银子便变了个人,仔细告知,“唉,这家人啊,被官府搜了一通后就暴病死了。”

      “什么!那……怎么会破成这样?”

      “搜不到账本,差爷一生气便砸了铺子。”

      “砸铺子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伊昕又多塞了几个铜板。

      “昨晚嘛,差爷发现这还有一个,那眼睛亮得哟……啧啧,姑娘出手真大方,还有啥要问,我一定……哎,哎,别走这么快啊!”

      拉着邓静走远的伊昕一阵心寒。要查谁她猜到了,肯定是乔楚的师父,但是暴病而亡?又有谁信?官府如此草菅人命,仅为了抓人,实在可怕。

      一直乖巧被伊昕牵着走的邓静蓦然惊呼,死命拽她往回走,“伊姐姐,我忘了东西在你家……”

      伊昕莫名其妙,却听后头一声“伊姑娘”,熟悉万分,回了头,瞧见正跑来的韦英杰。

      终于知道邓静为何忽地往回走,伊昕知道逃避也没用,韦英杰要追,她们哪里跑得过。何况在大街上你追我赶不成体统,就定在原地,敌不过力气的邓静也只得停下,视线时不时偷偷扫过去。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们了。”韦英杰站定后,问,“你们要去哪儿。”

      邓静不答,伊昕便说,“常春酒楼。”

      “不行,快回去,之后至少半月不要出来。”说着,韦英杰便推她们往回走。

      “凭什么啊!”邓静虽被韦英杰的出现扰乱,心里却更记挂着爷爷和常春酒楼等着她做的一大堆事情,趁着两人不注意,便一下子冲了过去,差点就跑到了小巷口。

      出乎意料的,韦英杰面露急色,上前追回邓静,将她拉到巷子拐角处藏起来。不仅仅是邓静吓得忘了挣扎,伊昕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外头却传来了吵闹的人声。偶有人从巷子前经过,往这里瞟了一眼,其中居然有身着官衣的人,说话时埋怨中带有嬉笑。

      “酒楼都翻了个底,什么都没找到,都怪那老头不经打。”

      “哎,就算咱也受不住一夜的打呀。他一把老骨头可以坚持到天亮,看来这常春酒楼的长寿茶,还真派点功效。”

      “还真是,说不定啊,邓老头的孙女因此更经打,就犯不着咱们一大早来搜了。可惜拷问一夜,邓老头到死都不说她在哪儿。”

      “一个小姑娘还不好找?到时赏金少不了咱的,咱就等着喝酒吧,哈哈哈。”

      邓老头的孙女?常春酒楼?邓静停下了挣扎,无助地攀着韦英杰才勉强站定,恍惚,“大个子,他们在说什么?”

      见韦英杰有口难言,伊昕猜到了些许,帮着捂住邓静的嘴巴,驾着她往回走。伊家大门才关上,邓静便一声惨嚎,哭倒在地。

      “伊昕,你看好了邓静,最好不要出门。为免生疑,我还得先回去了。”韦英杰交代下来,才踏出一步,腿便被邓静死死拖着。

      邓静眼睛哭得血红,满脸泪痕,咬牙恨恨道,“是你,是你害的!”说罢跳了起来,双手死命要掐着韦英杰的脖子,只是身疲力竭,不过片刻便被伊昕制住。

      走之前,韦英杰回首时眼中的愧疚与难过,让邓静更是发狂地要冲上前。

      待他走远,邓静除了哭泣已无他法,呢喃,“我错了,我错了……”

      伊昕瞧着虽然心酸,却无从安慰。

      官差说,邓爷爷受了一夜的打,今早才咽气。韦英杰眼中的愧疚,不是伪装,这件事情必定与他有所关联。

      而昨夜,邓静为韦英杰心力交瘁,痛苦彻夜,却不知她唯一的亲人正遭受严刑,却不知邓爷爷到死都在保护她,却不知她就连爷爷的最后一面,也再也见不到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风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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