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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陡然生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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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一阵风起,烛光摇曳片刻后灭了,屋内陷入了一片昏暗中,唯有窗外漫进来的月光将伊昕微红的脸映亮。
不过一瞬,乔楚便再次点了灯,漠然的表情将室内原本的旖旎一扫而光。伊昕注意到了他的变化,静静听着他认真的道歉:“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她虽然疑惑乔楚的变化,他不过须臾就从开玩笑的随意模样变成了自责与疏远,更多的还是懊恼自己的自作多情,愈加觉得呆着的自己很是窘迫,急于离开,“有些晚了,我先回去了。”
没等他回话,伊昕垂着头,连走带跑地逃离。
次日,被一夜的狂风暴雨吵醒数次的伊昕打算躲在房中睡觉,哪怕穷极无聊也不往外头踏一步,以免遇到乔楚。谁料才辰时就传来频繁的敲门声扰她清梦,她无奈起床开门,瞧见门外站着的小翠和邓静苦着脸,不禁更愁了。
小翠告退后,邓静将愣住的她往房里推后,关好门窗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出大事了!”
“嗯?”大约是邓静愁苦的脸与她年龄太过不符,伊昕以为她在开玩笑,只敷衍应道。
“大个子昨夜为求许先生画像,跪了一晚,今早晕倒了。”
点点头,伊昕揉揉眼睛依然迷糊,后忽地倒吸一口凉气,“许先生?他去求许先生?”
这下糟了,韦英杰八成欲为撕破的画赔罪,想到的方法便是求许先生再画,问题是那画根本不是许先生之作,这么一求,乔楚就麻烦了!
闻言,邓静瘪着嘴,“伊姐姐,大个子可是晕倒了发高烧哦。”
“许先生怎么说?”伊昕比较关心这个。
看邓静依旧闭口不答,埋怨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飘来飘去,伊昕只好说:“韦公子可有大碍?身体好转了吗?”
“烧退得差不多,就是一夜没睡累得很,正在常春酒楼休息呢。”
松一口气,伊昕仍想问许先生究竟有何反应,可又怕因为太急,邓静闹脾气不回答,只好继续问关于韦英杰的事情,“为什么会送到常春酒楼去?许家离那儿挺远的。”
“我同你们去过许家,认识大个子的人中许先生只认得我,没办法嘛。”邓静叹气,“真是麻烦。”
终于把话题绕到许先生身上的伊昕大喜,急问,“许先生怎么说?”
“说大个子脑子有毛病,求什么再画,明明没画过,”邓静摸摸下巴,“反正应该没发现乔大哥骗人的事情吧。”
“我们去看望韦公子吧,”仍未放心的伊昕提议,想想再补了一句,“秘密地。”虽说她的名声也没什么可糟蹋了。
邓静当然说好。
没有带上小翠,伊昕换了身粗陋的衣裳才出的门,若不是邓静催得急,她可能还会把脸涂黑一点,再戴个面纱,好好伪装一番才出门。这副打扮伊昕再坐轿子实在是奇怪,幸好常春客栈绕小路还算近,她们就打算走着去。不幸的是,昨夜的倾盆大雨让那条小巷的坑里都积了水,十分难走,伊昕心里叫苦不迭,可看邓静习以为常便默默把抱怨吞进了肚子。
小巷里面被风吹得一片乱,商铺却都开了门忙进忙出。特别是一家小药铺,有一个瘦弱的妇人正使劲挪着店门前被刮倒的树,旁边跟着的小男孩也用手帮忙推着,这么凉的天气也累得小小的脑袋上都是汗。
见状伊昕她刚要上前帮忙移树,却发现从药铺里面走出了一个人,低头点着手中的药包,虽隔着远且只见侧面,她也立刻认了出来,连忙捂住邓静张开要说话的嘴巴,拉到了旁边躲着。
那个从药铺走出来的人,正是乔楚。
伊昕自认自己反应不慢,躲得也快,谁知乔楚抬头后直直看向她躲的方向,大步走来,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紧盯不语。
自知被发现的伊昕乖乖拉着邓静出来了,面对乔楚,两人默契地垂头作检讨状。
远处的药铺起了小小的争执声,伊昕略微抬眼望去,发现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男子也在拉着树,可是拉不动不说,反而让自身站立更为不稳,甚至几次差点摔倒。小男孩边揪着男子的衣袖叫着“爹”,边将男人往药铺里面拉,妇人也站起来扶着男人,急切地劝着,话说的是什么听不清。
“去帮忙吧。”乔楚回头瞧了眼,说。
这句话让伊昕如被大赦般高兴,即刻上前帮忙。她力气大,很快就将树拉到了一边,得了他们一家人的连连道谢,抽空转身看乔楚,却发现他早已不知所踪。
邓静也惊讶,“乔大哥怎么一声不响地走了。”
“可能是着急回去看病人吧,方才那位公子买了好些药,恐怕那人伤得很重。”药铺老板说。
伊昕明白了:让乔楚这么费心跑来买药,又受了重伤的人,八成是那混账赌徒陈江凯。
告别药铺老板一家,伊昕和邓静不久后走到了常春酒楼,被告知韦英杰又发起了烧,因为买药的店小二迟迟没有回来耽误了,好转变成了加重。听了这消息邓静着急,就要再买药去。掌柜的赶紧拉住,好言相劝:“小静啊,听说今个儿买药特别难,所有药铺那儿都有官兵,不管谁来买药都盘问一番,之后还不一定许你买,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旁边喝酒的客人也抱怨:“可不是,我兄弟就是开药铺的,被这么一闹直接关门休息了,还做什么生意。”
邓静也愁了,“医馆呢?那里也可以买药的呀。”
“医馆比药铺查得更严,哪怕是过路的,只要有伤都会被检查一番。”
更是烦闷的邓静咬唇静想了下,忽地一拍掌,“对了,可以去那儿!”说完就拉着伊昕往外跑。
看邓静跑的地方就知道,她们是去方才那家小药铺,那条小巷太偏僻,除了住在那儿附近的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药铺,官兵一时半会儿是盘问不到那儿的。谁知,她们不顾污泥积水死命跑,脏了一身衣裳,到了后却只有紧闭的大门等着她们。
沮丧地返回酒楼途中,邓静眼睛红红的,可见特别担心韦英杰。伊昕也别无他法,只得不住安慰她店小二可能已经回来了。这一回可算幸运了,店小二已经回来,安心的邓静擦擦眼角的泪水,抽噎道:“太好了。”
伊昕将邓静的样子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还好韦英杰身体本就壮实,午时就已经醒来,嚷嚷要吃饭。伊昕耐心地陪着邓静,看韦英杰将饭慢慢吃完,见他一放筷子就说:“韦公子,我有件事想拜托您。”
“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韦英杰愧疚地说,“有事只管说,韦某肯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笑意更甚,伊昕柔声道:“还请韦公子别再去许先生那儿求画,可以吗?”
邓静在旁也猛点头。
沉默片刻,韦英杰突然信誓旦旦拍拍自己的肩膀,“伊姑娘不必担心,昨夜若不是淋雨了,我还能再跪,总有一天能求到画的!”
原本的微笑僵在了脸上,伊昕心里的无名火冒了上来,这韦英杰还以为她关心他的身体,不忍心让他去求许先生?
不顾韦英杰病才好一些,邓静“啪”的一下打向韦英杰,“大个子,叫你不去就别去,你还以为别人在同你客气啊?”
韦英杰还是知道看脸色的,连连点头称是,更歉然道:“好,我绝对不去了。抱歉,给你们惹了这么多麻烦。”
“那是,你知道今天买药多难吗?你知道现在的药多贵吗?你知道现在的医馆多黑心吗?你知道小二哥和我跑来跑去多累吗?”邓静来了劲儿,得意洋洋,“看你怎么还我。”
安心下来的伊昕心情放松,见这滑稽一幕不禁偷笑。
被说得哑口无言的韦英杰憋红了脸,终是一字未言,只咳嗽两声,就换得了原本趾高气昂的邓静端茶送水的伺候,外加“怎么样?又有哪里不舒服吗?快喝水顺顺气”的问候。
喝了口茶水的韦英杰缓过气来,郑重问邓静:“一百两够吗?我只有这么多。实在不行,还有这个玉佩,还有这个……”
瞧了眼韦英杰递上的宝贝,邓静愣了一会儿,最后闷闷不乐,赌气说,“知道你银子多!不过,我用不着,你给我二钱就够了,用不着一百两,我这辈子还没见到过这么多钱呢。”说罢她轻扯着自己身上已经有些擦破,掉着线头的衣袖,喃喃自语,时不时望向窗外。
韦英杰不明所以,还说:“我没有说自己银子多的意思。”
“对,没有!”邓静忽地转身,“少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下韦英杰被难住了,求救地看向伊昕。
连少爷都叫出了口,和楼下店小二的叫法一样,伊昕叹气,这小姑娘分明就是在韦英杰用银子将距离拉远之后,自己再用身份将两人彻底隔开,再联系邓静方才的焦急与照顾,如此在乎和介意,即使不是喜欢,也是颇有好感了。
“韦公子只是想谢谢你,并没有那个意思啊。”伊昕走上前去,拍拍邓静低声说,“他这么粗心,除了银子还真的想不出方法报答你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别为难他了嘛。”
邓静将头略低了一些,低语,“我知道,但是他本来就是少爷啊,我也没叫错,乔大哥也会叫你小姐的,身份不会因为称呼而改变的。”
这下连伊昕都默然了。
怪异的气氛连韦英杰偶尔的咳嗽声也拯救不了,直到外头轻轻的敲门声和询问响起,“韦公子在吗?”
韦英杰应了一声,房门便被推开,店小二领着一堆官差进来,吓得邓静和伊昕往墙角缩。不过,这些官差并没有气势汹汹,反而带头的上前毕恭毕敬地向韦英杰行了个礼,再过去附耳低声说话。
越听韦英杰的脸色越难看,等领头一说完,立刻掀开被子下床,“我这就去。”说罢他向她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穿好衣服后就被官差搀扶着离去,焦急溢于言表。
“果然是位大少爷,连差大爷们都来请人。”店小二啧啧叹道。
不知道是房间太空,还是小二的声音太大,邓静只觉得这句话回荡许久,竟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