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赋》寻荨

4、暂居山镇

　　密叶依在柴堆边上瞌睡着，忽然有人从窗口探身，猛捶着窗口的木板，直叫这深夜带着急促，密叶睁开惺松眼，却见是小谢伏在窗上向这里急急轻叫：“叶姐姐，了不得了，你快走罢，他们要烹了你吃，现在正点火劈柴！”密叶心里一慌，急忙掀了被子跳起来，拉住他的手就问：“怎么，为什么要烹了我，我该往哪里逃？”小谢一见她慌乱的神情，反而笑了：“我只管来带个话儿，你看着办就好。”说着就扬长而去，也不顾密叶一人干着急，密叶想着，这次只怕实再难逃，死便死了，好歹也别死在这胡子的手里，于是抽出剑就欲往脖上搁，却见陈紫温柔倚在门边，青丝散在软坎肩布上，对着密叶莞尔一笑，又见古凤淮枝在窗外哼儿歌，拍着球，心里一阵又急又喜，“你们怎么来了，我正怕再也见不到你们。”想去拉她们的衣袖，她们也不搭话儿，听了密叶的话，自顾自的离开，密叶又是急又是怕，门口忽然走进一个人影，定睛一看，却是乌叶披散了头发，笑嘻嘻地站在那里，继母跟在一边垂了眼，用手掩了嘴角乐着，乌叶说道：“看你也有今日呢，要是死在自己手里，岂不可惜，倒不如让我来替你行这难事。”密叶顿觉苍凉，“你这算什么，好歹我是你亲姐姐。”不等她说完，乌叶徒然变色，一把接过密叶手中的剑往密叶刺去。
　　密叶惶然惊起，坐起身来，只觉得喉间有些甜腥，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见自己身上盖着被褥，被子上的汗水漫开了一片，背上却已经凉透了，又想起昨天见到的那血淋淋的人头，白生生的手指，又想到自己的剑上竟然也沾了人的鲜血，千愁万绪都涌上心头，心跳不觉加速，不住地喘着气，抬起手来，轻轻拂过脸颊，那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流个不停。
　　她镇定了良久，才见到窗外已经泛白，透过木板隙儿溜进些光亮，窗外的几家麻雀都叫得不停。
　　窗被人掀起，密叶心里一怔，又是一阵恐惧，一个人影晃到窗前，原来是小谢探进头来，诧异地望着密叶满脸的泪水，“叶姐姐，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乱讲，我哪有哭过？”密叶自知自己露了馅，忙携起袖子抹干净泪水，勉强笑出一个来。
　　小谢的头从窗口消失了，一会儿推了门进来，蹲在密叶床边上，双手抱在一起，把脑袋支在上面，咧着嘴笑道：“你做噩梦了罢？刚听你叫得那么大声，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这也难怪，昨天又是见人头，又是见血光的，我也是被吓得浑身冷汗，这会子睡不了了。”
　　这小子又提起让人不愉快的事儿来，密叶坐了一会儿，刚平静下来，又不禁心潮澎湃，“你这臭小子，我才忘了，你又给提起来！”于是一恼就伸手在小谢右脸上狠狠拧一把，拧得小谢哇哇求饶，一边摆着手，一边把密叶的手拉开，忽然又攥住了，说道：“你饶了我罢，叶姐姐，我不提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还真是做了噩梦？”密叶抽出手来，往他脑袋上一戳，笑道：“在这里坐了半日罢了。”小谢被颠得不稳，一个趔趄，横躺在地上，“叶姐姐，你是哪里人，怎么这样厉害？喝了十坛子酒，还像没事儿一样，睡了不到半日就醒了，换作是我，怕是要睡上个十天半月的。”
　　密叶轻轻摇摇头，用手掂住了脑袋，说道：“那酒确是烈的，现在我的头还疼呢，但要说谁十天半个月也不至于，只是不习惯罢了，要说起来，这都归功于我父亲呢。”她抬头看了看，只见这房间虽不大，也不新，但也干净，像是经常打扫的样子，房里除了一张铺了茅草的床，就只一张拐了脚的小木桌，窗上也没糊纸，就一块木板挡着风，又问：“这是哪里？见着怎么眼生？”
　　小谢站起身，竟也不掸一掸身上落得的尘灰，坐到密叶床沿边上，笑道：“当然眼生，这是我们的山寨，”又见密叶狠狠推他，便直起身，道，“这会子我可以和你说说笑笑，一会儿等你见了月梅姐，怕是你连笑都笑不出来。”
　　“我怕到时是见了我，她倒是笑不出声来。”密叶一把推了窗户，向外瞅去，只见一片密林竹纸，虽已泛黄枯败，但也仍旧挺拔，难得这山上竟也有竹林密叶，眼见这秋天也快是过去了，这山上还是有些地儿郁郁葱葱，竹梢风动，好不是入秋风光。今儿个却是个好天气，天上像是在染缸里染了似的，一丝云边都没镶在上面，好一个碧空如洗啊！密叶掩了窗，也没觉有半点好心情，反倒有点不悦，嗫嚅道：“合着这还是胡子的地儿，也不知想把我生剥了还是活剐了的。”
　　小谢一听这话，慌了神色，立即上前捂住密叶的嘴，急得直向四下张望，“我的小祖宗，只我听见还好，要让别人听见了，也不只是烹了吃，蒸的煮的，谁也救不了你。”
　　“怎么？许你们做，就不许人说不成？乘早放了我罢，要不是你们，我这赏金又怎的会拿不到？”
　　小谢笑道：“这会儿你又怨我们，要不是昨天月梅姐来了，怕是谁都走不了，你还想着赏金的事，你可千万别再月梅姐前头说这话，否则怕是你一辈子走不了了，你说咱们和那胡子一样，你跟着我去看看，要你在这么说，要杀要剐的随你便。”说完，就推开门，冲着密叶招手，让她跟上走出去。密叶低头，见自己衣服完好，只是头发拆散了披在肩上，便挽了个髻儿，套上鞋子，跟了上去。
　　出了小片林子，竟是一个小镇。一样有商肆，酒家，草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上街巷纵横，商铺林立，阡陌交通，黄泥墙上稻茎铺盖，青篱蜿蜒，又是柴门临水稻花香，又是红杏梢头挂酒旗，土井也有，小块的池塘也有，要说起，更比山下那城和美得多，热闹得紧，反像是一个古镇，就差那流淌过镇的河及横跨河上的古桥。
　　这正值上清早，来来往往的人像是敢着吃早点，密叶走过一个铺子，那铺子上坐着一个消瘦健达的男人，正往一个瓦罐儿里数着铜币，一见小谢，便招呼：“早饭吃了没？上我这吃罢，俺一会儿子出门，由啥让俺托带的？”说罢，又震惊地打量起密叶，却是不断咂嘴。
　　“不用啦，回头再来。”小谢向他挥了手，拉着密叶就走，自豪地说道：“看见没有？你还能说什么？”
　　密叶只顾了张望，也没再听小谢的话，心里竟越发欣喜起来，这镇上如此欣欣向荣，像是一家人似的，渐渐忘了不快，又问：“这人怎么也不掏钱买东西？只顾拿了就走？”
　　“给什么钱，都来这里避难的，都是兄弟。”
　　密叶更是欣喜，这镇上人打招呼也不带含糊，只是这一路上人跑来的眼光，弄得自己不自在。
　　“怎么？你还能说咱们和那胡子一般？”小谢见密叶兴致浓郁地环顾，不免也高兴起来，摸摸鼻子，却见月梅从另一边走来，换了装束，改了发型，也像是个农家女，只是不大谐和。
　　“谁说我们和那胡子一般？”月梅只管瞪着密叶，密叶也不躲闪目光，点点头算是问了好，“这胡子竟是乱来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老百姓受了当兵的气不算，难道还受这些蛮人的气？我奉劝你也入乡随俗，安心在这里住一段罢，否则我也不会为难你。”
　　密叶抬起右手压在左手上，放在腰前，心想，这话奇了，这既不是抢人财物的勾当，又怕什么人去告了官府，莫不是怕有人坏了这里？自己既非这样的人，要想让人相信，还得做出点样子来，便当是没听见这话，缓缓道，“不敢，这里真真像是个世外桃源了。”
　　月梅遣走了小谢，对密叶道：“这是自然，这外头使了空城计，人便要找个地儿躲乱。你看这镇虽不大，个人也各有人的编派，这酒肆，商铺，茶楼自不比城里，只是个样子罢了，毕竟是来避个险的，你既来了，就自己挑个活做罢，总在街上晃悠也碍着我的眼。”
　　密叶自知这规矩，就在这里暂时住一段，不定哪天放走她，就答应了，她瞥见身边一户家中正炊烟滚滚，正是做饭的时候，便说：“我帮忙拉风箱便是。”这不算是重活，何况密叶从小就做过，很难出点岔子。
　　月梅听了，也不言语，领着密叶走到几乎是镇的尽头，那是一座黄泥墙垒成的房子，很高大又挺拔，不让密叶问，把她推了进去，只见偌大的房里竟只有一座巨大的炉灶，一个婆子束了裙带，坐在矮凳上，一手忙着添柴，一边忙着用脚踩着踏板，空出个风箱来。密叶吃了一惊，出了房子，见那房顶上的烟囱笔直高大，那烟竟也有烟筒般粗，直直向上冒去，穿了林子还可见。“这不是风箱，我拉不动这么大的。”密叶本以为只是在农家拉个风箱，没想是这么大的，也不顾那是派什么用场，便慌忙推脱着。月梅倚在门上，冷冷道：“谁许你拉那小的，谁拉不动呢，这风箱可不比一般的，农家的风箱也是有的，那烟劲儿小，过不了林子，这山是难走的，出山容易，进了山要不是像我们这般当它是个后院的，怕是走了几日，早就渴死饿死，只管拉这大的，能给人指个路，风吹的方向也看得明了。这婆婆也拉了有些年，也没抱怨，你有什么可说的？自此，这风箱就管你拉了！”说罢，再不管她，回头就走。
　　密叶进了房子，见那婆子盯着自己笑嘻嘻地看了半日，便忙说明了原由，那婆子也只管笑，拉了密叶的手，那手上早已是沾满了手心汗，湿漉漉，粘稠稠的，颤颤巍巍的，密叶抽出手，心里老大不痛快，因说：“婆婆做了半天活，也乏了，坐着吃点茶罢，我来做便是。”那婆子听了，就停下手头的活，讨好似的向着密叶说道：“姑娘真是好模样，老婆子也算是白活了，竟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密叶只当她是胡言乱语，伸手去拉那风箱，不想这风箱像是铁打的，使了八分力，才动上一动，拉了两下，密叶已是浑身汗津津，便放了剑，另一只手也搭上去，这才拉得顺畅些，只是累得不住喘气，更是吃惊这婆子刚才优哉游哉踩着风箱，像是玩儿似的。
　　那婆子又道：“姑娘是哪座山上的？这般灵气，不怕见了，像是那灵狐变的。”密叶不理，只顾一心拉风箱，随口回她：“什么灵狐，俗人一个罢了。”
　　婆子仍旧不依，“好没意思的话，这说哪儿？昨日月梅丫头带了你来时，大家都来，看个不休，都说这模样是天上才有的，像是醉酒的玉环妃，有说是千年玉株草化的，有说是天女下凡的，老婆子我看，这就是灵狐变的，世上哪有这么标志的人才？”正说着，急忙掩了口，低头接着踩踏板去，嘴里依旧咕咕哝哝说个不休。密叶也不追究她莽撞造次，只是暗暗气这月梅让人来看她的醉像，必是小谢这小子给支的，一会儿定叫他吃点苦头，非得在他嘴上狠狠拧上一把。

　　住在这镇上也有好些日子，密叶除整日关在屋子里拉风箱外，就差和小谢逗着玩，也不知什么时候肯放她走，这日子也只是得过且过，月梅没少给她白眼看，这月梅也曾是武将出身，只是谈婚论嫁的当口儿，新郎倌儿竟迷上个富家小姐，那小姐是把男人是钩得魂魄飞去，那新郎倌就在婚礼前日竟然退了聘礼，月梅盛怒之下便离家出走，数年后又是家道中落，她本是少言语，如此更是寡言少语，脱了行装，换了行头，见了漂亮女子便气不打一处来，更是讨厌娇柔做作的大家闺秀，见了密叶如此标致的，少不了冷言讽语。密叶也知道了她的脾性，也不理她，她也不是热情似火的女子，这两人的冷战必是少不了，常是僵持不下的战局。
　　密叶住在那天的破草屋里，也不觉得不顺意，只是小谢天天携了几个丫头来逗她玩儿，她本就讨厌热闹，让她只得天天躲着。
　　这天，她刚是拉完了风箱，想找个安静的地儿躲着小谢，正烦着，远远见到小谢又带着彩云、阿夏满脸是笑地走来，这俩丫头都长得五官端正，都是十八九岁的模样，倒是热情似火，见了密叶便叽叽喳喳说个不休，密叶见了他们，头都涨成了两个，转身就欲离开，却被小谢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连连叫着：“好姐姐，又藏起来，我们都几日没见着你，理我们一理罢。”
　　密叶在他嘴上拧了一把，又戳了他脑袋一指头：“臭小子，嘴甜不死个人。”
　　“哪儿，要不是叶姐姐，别人我还甜不起来呢。”话音未落，便被彩云阿夏狠狠拧了脸，只得求饶，“别拧了，再拧，这要出了门肿了猪脸似的，怎么见人。”
　　密叶知道他们又是找她来逗个趣儿，不想搭理他们，冷落道：“我正累着，没事儿我就走了，你若是拉上几天风箱，也试着看看罢。”正要走，又被小谢拉住，只见他神秘兮兮地晃着脑袋，巧笑着说：“你别忙着赶我们，今儿个我送你的东西，你保管喜欢。”说罢，从袖子里抖出一支素钗来，密叶定睛一看，这正是前些日子送给张婶的那支，竟是完好无损，只是尖子上有些磨了漆儿，斑斑驳驳的，心里自是喜欢，又未免担心地问道：“这你是如何得来的？莫不是”密叶讶异地望着小谢，指着素钗，见他一脸笑意，虽是有这镇儿，但本性怕是难移，只怕是偷了来，抢了来，那自己成了什么人。
　　“哪儿？我就是这种人么，”小谢见她面露喜色，知是礼物送对了，又见她面露忧色，就猜到了她想着什么，一跃跳上个木凳，架起脚来，笑道，“今儿个在城里见到一个卖烧饼的大婶，巧是肚子饿了，就买了两只，那大婶一溜神，从衣袖里掉出来的，我见着这钗很是素雅，想叶姐姐必是喜欢，又觉得你们般配，像是就该在你头上的，就问她买下来，这大婶起初是不肯的，说是日前一个奇女子给送的，还是舍不得，我想着说起奇来，哪还有比叶姐姐更奇的，就硬是向她索要，她不依，我便趁她不留神，放下钱，拿了就走。你倒是瞅瞅，彩云姐说这是过了时的样，给多了钱，再没这没眼光的看了去呢，我偏是不信，你倒是戴着看看。”
　　彩云揪了他的衣襟就啐道：“臭小子，我何尝说过这混帐话！”
　　“也罢，只是这还算是抢了来，下次别这样，人要报了官可怎么办？”密叶收起钗子，又问：“怎么不给你月梅姐？”
　　“你不知，月梅姐从不喜欢这花儿粉儿的。”小谢见密叶收起钗子，硬是不从，从她手里抢了钗子来，就插到她的青丝发中，密叶也不推托，任他戴上钗子，想着月梅若不是整日找她麻烦，还真是活脱脱自己的翻版儿。
　　密叶别过头去，“我几时能走？”
　　“忙什么，骁声哥哥没回来，没他的话，你也走不了。”
　　“他几时回来？”
　　“不知道，他是个浪人，闲不住的，一年回来个几次罢了，有时也不回来，我们可比你更盼他呢！也不知今年回不回来。”
　　“混帐！他要一辈子回不来，我便一辈子不能走？”
　　小谢向着彩云使个眼色，彩云便羞娇嗲意地走过来，摁下盛怒的密叶到凳上，扳了她的肩膀，轻轻又按又捏起来，柔声道：“别怄气罢，这也没了法子，况且我们也不想你走呢。”
　　“乱讲！我又何尝不是浪人！锁在这儿，当我是鸟儿逗趣呢。”
　　“这会子不提这事儿，我们有事儿托你呢，你可不能不依。”阿夏听了彩云这话，也急忙蹲下身来替密叶捶腿，苛了嗓子，嗲声嗲气地说道：“就是呢，谁都知道，你连那烈酒都喝了十坛，没啥不敢做的，这事儿对你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密叶不知这三人又打了什么主意，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被她们这一按一捏，又是捶又是撒娇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又听彩云道：“也没啥大不了的，只是这事儿只有你办才见效率。”
　　“我说呢，怎么有好心送了我钗子。”
　　“你可知再过几日，是什么日子？”彩云停了手挨着密叶坐下，讨着巧儿问。密叶不感兴趣，“不了多久就是过年的时候。”彩云掩不住兴奋，说道：“正是，再过几日，城里就有庙会，我们正是请了你一起去凑凑热闹，我们猜着你还没逛过这里的庙会呢，别看现在这城里人也不多，到时全城都竞相奔走，熙来攘往，好不热闹，你看那灯，马骑灯也有，火铁灯也有，架儿灯也有，水里漂的，路上挂的，喜庆着呢。”
　　“怪了，这庙会不在年后么？”
　　“可不是，正是这样，说是县令老爷的生日就在那天，就热热闹闹一同办了，你瞧。”阿夏彩云小谢一同上来推着，拧着，劝着，非是让密叶也去。密叶偏是不爱这热闹劲儿，甩了手就要走，“我不凑热闹，你们自己去便是，叫上月梅得了。”
　　小谢阿夏急忙拖住，软磨硬泡地央求道：“就是她呢，月梅姐偏是不让我们去，我们想着，你最是她的克星，就帮我们说个情儿，那天人多眼杂，谁都不会注意咱们，你去说，她定听你的，要成了，别说是钗子，金丝银缕，你要什么我们就给你什么罢。”说罢，拖了密叶就走，定是要她找月梅说个理儿，密叶实在拗不过，只能答应下来，放了剑，去找月梅。
　　月梅正抿了嘴喝茶，见密叶主动来找她正奇怪着，又见密叶咬了嘴唇，不好开口的样子，一听是这事，又想密叶从不低声下气地求人，今日也算是栽在那帮孩子手里，心里未免觉得好笑，见她想着自己开口，不觉自己这几日的冷战算是占了上风，便答应下来，只是让密叶非得跟了去，也能看着点，密叶自是心里愈加不顺气，只有月梅心里暗自乐着，像是落得个清闲。
　　这几日，密叶越发做得勤快，她见着这镇上，大伙儿都听月梅的，知是她现在当家作主，想着过了年，不定真是一时高兴，放她出山，便干得勤。那婆子反倒是落得个清闲，乐哉乐哉地进城望亲戚去了，密叶得来的报酬，自己也不稀罕，就给了小孩当玩具使，她正数了几十个铜子儿，给那帮争先恐后伸手的小娃儿当压岁钱，却见彩云阿夏小谢换了装束远远冲她招手，仔细想了一通，才恍然大悟，这天正是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