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泪》冰痕

10、圣诞

　　这以后小晴有时去医院，碰到阿宣，总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阿宣知道她心怀不满，要想解释时，小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叫阿宣下不了台。蓝雨和阿宣说了几次，让他不要在意，但阿宣少有受气看别人眼色的，加之临近期末，得应付考试，老板那里也不好长期请假，每天去医院陪蓝雨的时间也就渐渐少了。

　　12月24日圣诞前夜，刚好考完一门，阿宣的几个哥们要约着去圣诞夜大狂欢，他挂念病床上的蓝雨，找个借口推掉了，免不了又被清明等嘲笑一番。晚饭后，阿宣还没走到蓝雨病房门口，远远地就听到一阵吵闹喧哗，夹着笑声歌声。阿宣轻手轻脚地走近门口，门开了一条缝，透出些许灯光，他看见蓝雨的病床前围了很多人，认出有几个是足球队的，还有一些大概是蓝雨的同学，小晴也在，背对着阿宣。蓝雨坐在床上，开心地笑着，也没发现他来了。有人大声说：“我们把灯关了点蜡烛吧！”接着就拉熄了电灯。

　　阿宣突然发现，这几米的距离甚至比天涯还遥远，再不能前进一步，趁着黑暗，他悄悄地退了出来。走到楼外。外面很冷，枯草丛中积雪点点，泛着凄清的寒光。回头看到蓝雨的窗子上摇曳的烛影，人影幢幢，那喧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心头有种滋味泛起，却不知道是酸是苦。

　　离开D大，阿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学校附近的歌厅酒肆，人声鼎沸，却找不到一处属于他的地方。下意识地往城里的教堂走去，走到教堂大门，瑟瑟寒风中站了许多学生，教堂不让进，说是现在是在给教友作弥撒，学生的专场要晚一点。阿宣站了一会，迷乱的一年就这样过去了，曾执著什么，又留下什么？该来的总会来，想要的却难以得到，何必祈祷？只有时间永无止休，耗尽热情与自由。于是阿宣又一步步往回走，风灌进脖子里，寒冷彻骨。

　　圣诞节阿宣没有去找蓝雨，26日这天去的时候，蓝雨正一个人在病房里，气色不错，见了他就笑着问：“宣哥，怎么圣诞节都没见你？那天晚上来了好多人，很热闹的，真没想到。我以为你也会来呢！”
　　阿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有人陪你，我就不必来了，我又不认识他们。”
　　蓝雨的笑容僵住了，瞪大眼睛：“宣哥，你怎么了？生我的气了？”
　　阿宣察觉他眼中受伤的表情，立即后悔了，自己把他害成这样，还有什么理由和他生气？何况自己的理由……根本也说不出口。叹叹气，走过去搂住他的肩：“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只是说，如果有人陪你，我就没必要再来凑热闹，如果没人陪你，我一定来陪着你。”
　　“真的？不是骗我吧？”蓝雨的脸上闪着光彩。
　　“当然不骗你，不信我们拉勾。”阿宣认真地和蓝雨勾了勾小指头。

　　圣诞节后，蓝雨出院了，回到宿舍休养，但仍然不能下地。他同寝室的几个同学大都忙着找工作，宿舍里常常也只有他一个人在，阿宣仍是每天去他宿舍看望照顾。

　　新年不知不觉地到了，阿宣临阵磨枪，总算把期末考试混完了。蓝雨是毕业班，倒没有考试的麻烦，但十分消沉，几乎见不到笑容。阿宣不问也知道是因为找工作的事，寄了几十份求职材料都如石沉大海。这年头，好胳膊好腿的毕业生满世界跑想找到满意的工作都很困难，何况蓝雨哪儿也不能去，虽然他的成绩不错，但D大只是一般的学校，他的专业又供过于求，实在没什么优势。

　　这天，阿宣照常去帮他看信，收发室说蓝雨有一封挂号，阿宣帮他代领，办完手续接过一看，竟然是H市一家公司的来函，阿宣一颗心猛跳起来，紧张得手都在发抖，比自己拿到美国的offer还激动，一路小跑进蓝雨的宿舍。

　　阿宣兴冲冲地将挂号信递给蓝雨，蓝雨看到地址也很高兴，赶快拆开，阿宣在旁边目不转睛盯着他，但蓝雨的脸色渐渐由晴转阴，把信递给阿宣，苦笑了一下：“他们要我一周之内去面试，过时不候。”
　　阿宣着急起来：“我马上去和他们打电话，讲清你的情况，等你腿好了再去。”话还未说完就拿着信跑了出去，但一会儿又垂头丧气地回来，那家公司听了蓝雨的情况，只说还要研究研究，以后再联系。
　　蓝雨听了，转过头去对着窗外，过了一会才说：“小晴明天又要回去了，她公司要她先去实习。”目光飘向外面，但窗外除了灰蒙蒙的天空，什么都看不见。

　　短短的一个月，那个球场上神采飞扬的小劳尔去了哪里？阿宣突然很想把这个脸色苍白，孤零零坐在床上的男孩抱在怀里，让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告诉他他并不孤独。用力咽了咽口水，阿宣问：“蓝雨，你很喜欢小晴吧？”
　　“当然，怎么了？”蓝雨转过头来。“我时常想，毕业了，好好挣钱，早点娶她。”笑了笑，“宣哥，你还记得我写的那篇小说吗？‘你答应过要娶我’。不过……”蓝雨的眼神黯淡下来，“这世界上的事，总是难说的很。”

　　阿宣想到了那篇小说的结局，看看蓝雨的腿，心象是被鞭子猛抽了一下，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他：“蓝雨，你不要这样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会找到好工作，娶到你爱的人，就算没有，只要有我在，我就陪你一辈子，养你一辈子，好不好？”这话冲口而出，一说完，不但蓝雨大吃一惊，阿宣自己也吓了一跳。
　　“宣哥，你在说什么？”蓝雨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可能陪我一辈子？都要成家立业的吧？何况……再过几个月，你多半已经在美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