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司虞

19、故人

　　第二日一大早木槿又整装出了门，她今日穿的不同前几日般的清减，着了一身青绿的对襟衫，却是男装。因正是“秋老虎”的时节不免热了些，她便挽起了长发，用一支碧玉簪绾着，这样一打扮，倒是活生生的个俏公子。

　　她在外向来也是随意逛，间或在角落里便能听着一些时事，便也能从中提取一二讯息。例如今天早茶上的，云家二小姐云水依与萧家三小姐萧淮打了起来。

　　至于这怎么打起来的，自然是因为两家联姻事宜了，云大小姐受了委屈，二小姐看不过去了便去萧府讨个说法，岂不知萧三小姐也不是个吃素的，况且是自个亲哥哥被人指着鼻子教训，自然受不过，便与云二小姐吵了起来。两人在院内便斗了一阵，后来却是萧三小姐落了下风，最后还是萧二公子出面才平息了一场血战。

　　早茶间的妇人啧着嘴有模有样的描述了那副场景，似是自己亲身经历一般，连那萧三小姐被云二小姐一鞭子抽得痛成什么模样也说得淋漓尽致。木槿听得有趣，早茶便多吃了些。

　　木槿对那二女斗的如何尚无兴致，她比较好奇的是，萧修居然肯应了这门亲。

　　且先不说他兄长先是不满退婚，现今那云大小姐竟是又死活不嫁，而萧修的态度，这几日里听了的竟都没人怎么说起过，当真好奇的紧。

　　倒也有极其八卦的人推断一二，得出可能结论两种。一种，是萧二公子为人喜男色不喜女色，云小姐嫁与不嫁都与他无妨。二来，便讲得是一断曲折的感情纠葛，说是那萧二公子原就倾慕云大小姐，然襄王有心，神女倒无意了，神女有意的是萧家长子，而萧大公子见弟弟思人心切，便作了一回孔融让梨。这厢萧二公子欢欢喜喜的受了，那厢云大小姐却不乐意了，故而有了如今这副场面。

　　木槿想了许久，终是觉得第二种更靠谱些，当然，她心里并不想事实真的如此。因而她决定去探探萧府，想瞧瞧萧修到底是何态度。

　　然而如何成功混进萧府还是件比较棘手的事情，木槿拖着步子在街上乱走，走着走着便越发偏僻，她正欲寻回去的路，却不料在巷子的最末端，有个小小的紫衣身影。

　　木槿顿了步子，凝神望了许久。

　　那身紫衣人始终背对着她，与一帮看着便能猜到是市井混混的几个少年在一块儿有说有笑，木槿注意到她手指上扬着的是她昨儿给她的簪子，而手腕上，却是她朝夕不离了六年的香玉。

　　她有些怒了。

　　待那几人散了去，那紫衣身影方回过头来，见不远处木槿双眸冰寒的望着她，她不禁又抖了一抖，待反应过来，便撒丫子跑。木槿哪里会让她跑，几步便捉住了她，握住她的腕子越发用力。

　　江岚吃痛，一边哎哟着一边又要跪下求饶，木槿这时哪还听得那些谎，拽住她的腕子把香玉拿了下来塞入袖子里，道：“我早上还当我丢在客栈了，原来是被你的三只手顺去了。”见江岚又泪眼朦胧装可怜的样子，更厉了声道：“原是念你年纪小，当真以为昨夜里是头一回偷盗，却不曾想你以怨报德，不说收了我的簪子，竟还顺走了我的玉？！”

　　江岚微微瞥了眼她身后，却突然放声哭了起来，道：“求您行行好吧，我就这么一支簪子了，是我娘亲临终前留给我的东西啊，您别抢我的呀！”木槿被她说的发懵，还未醒神，便闻身后一声厉喝：“放开她！”

　　木槿闻声回头，江岚趁她不注意，猛的朝她手背上咬了一口，木槿吃痛松了手，她便几步跑到了那人身后，任由那人张着大袖子护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萧二少爷，求您救救小的。”

　　木槿的心便咯噔一下落了个底，犹豫着将面前人打量了好些遍，才张口问道：“萧修？”那人明显脸色不虞，也不回她的话，厉声道：“看你年纪倒小，怎行这肖小行径？欺负弱小可是大男子所为？”木槿正欲说话又被他一扬手打断了：“你若是家中凄苦需要救济也就罢了，瞧你的装束并不像穷苦人。年纪轻轻莫再行此举，一失足成千古恨。”

　　木槿正琢磨着这话好生有些熟悉，待再回神那人已带了江岚往外走。她赶忙跟了过去，江岚怕是她再收回簪子，便撒丫跑走了好远，木槿也没心思管她，她张臂拦住那人道：“你到底是不是萧修？”

　　那人有些不耐了，皱了眉将她打量了一遍，道：“是，如何？”

　　木槿的一颗心便又跳跃着浮了上来，她觉得自己说不出话了，这几日虽是到处打混却到底还没见到萧修，乍一见人，昔日的感觉竟像是沉封的记忆得到了呼唤，呼啦啦的全涌了上来。她又仔仔细细的将他打量了许多遍。

　　他早已不是六年前的少年，此时已双十年纪的人颇有些沉稳，样貌也与六年前大不相同，但只要细看，他眉宇间的一些依稀熟悉的感觉，却还在。

　　木槿便扯唇笑了笑，她道：“修……”话未完面前人已将她揽着往边侧转了两圈，一身之隔，一辆马车呼啸着奔过。她暗自心惊，自己做了这么些年的暗卫，今日竟连这样声响大的马车在身后都没察觉。。。

　　萧修皱眉望着远去的马车道：“这云水依的性子，是一天刁过一天了。”

　　木槿哪管他说什么，忙又要与他说话，萧修却松了臂，将她推得远了些，方扫了扫袖子道：“日后看着些车。”木槿怔怔望着那人颇有些嫌弃的样子，觉得又恼又悲，她的修哥哥竟然用这般嫌弃的眼神瞧她？！

　　她便不再说什么，任由萧修背身离去，自己在原地跺了一回脚，又咬了一回牙，最后握拳道：“萧修，你可就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