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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番外【黎明之刻】 ...

  •   【荒鸡】
      清凉的夜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吹了进来。浅川细细检查着手中的清单,突觉光线太暗,便放下纸张,拿开青纱灯罩,用簪子挑了挑烛心,再将灯罩盖回去,才继续看那清单。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浅川应了声,便见一个下巴尖尖,一双杏眼地水盈盈荡漾着光芒的侍女进了来。她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身形娇小,长得也很稚嫩。这小侍女一见她,先是草草行了礼,道:“浅川大人。”就飞快地奔到了窗边,关上那敞开的窗子,一面道,“浅川大人你也真是的,夜晚这么冷,竟然还开着窗!”
      浅川淡淡一笑:“曾经有一个人说过,开着窗让冷风吹吹,脑子也会清醒点。”
      可惜,她现在大概不会再在夜晚里开着窗了吧?因为一定会有人替她关上的。
      自古帝王皆寂寞,她愿意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放在那人脚下,来做她登上王座的脚踏,然而那人却浅浅一笑,舍下这满地的血与罪,舍下那高高在上的辉煌,转身走了。
      只留下她,独立原地,寂寥茫然。
      “啊?那个人也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呢。”小侍女回过身,娇憨地嘟了嘟嘴。
      浅川却怔住了。过了半晌,才苦笑道:“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吧。”
      她希望那个人成为俯瞰天下的至高无上的存在,说到底,不过是出于自己的执念罢了。但是,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她又何曾考虑过她的心情?那些她认为一个帝王不该有的心情?那些她甚至不知道她会不会有的心情?
      “浅川大人你怎么不睡呢?”小侍女老气横秋地叹气道。
      “哪有时间?”浅川忍不住笑了,“司殿下……后日就要登基了,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呢。铃兰,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回浅川大人,已经完全准备好了!”铃兰笑道,一双水盈盈的眸子里突然冒出两颗桃心,“说起来,司殿下好帅啊……他的侍从井上昊大人也很好看啊,而且好温柔!上次玉兰有机会和他说了两句话,回来之后,高兴得要死,一直在向我们炫耀呢!”
      浅川蓦地回想起那个宫廷里时时刻刻都在上演勾心斗角的戏码,人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算计的时代,不由叹道:“你们这些小傻瓜……真幸福啊。”
      “我们才不傻呢!”铃兰撇撇嘴,“我们当然知道啦,最最最帅的就是那位殿下的那位嘛。”她双手合十,满目憧憬,“真的好帅啊……不对不对!紫藤姐说,那叫俊美!不过真的很好看啊……尤其是那种冷酷漠然的样子,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无论是谁他都可以打败一样。尤其是他看那位殿下的眼神,太温柔太醉人了!还有他对那位殿下露出的笑容,很浅很浅,可是真的很有味道啊!”
      “小丫头发够花痴了没有?”浅川眼神暗沉,叹了口气,“快出去吧。”
      “哦。”铃兰讪讪地出了门,却又探身道,“那浅川大人要早点休息哦!”
      “知道啦。”
      “那我走了。浅川大人,晚安!”
      门被关上了。
      浅川望着纸上摇曳的烛影,轻轻叹了口气。
      又到了丑时。
      可是殿下,您还会再次,唤浅川为您更衣吗?
      一别经年是何年,今夕是何夕?
      低眉抬眼间,是谁将流年偷转,徒留惘然?
      【日旦】
      寅时,是日夜交替之时。
      夜冥天明。在这不知到底属于日光还是夜色的微光中,夜神绫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一双夺魂摄魄的银色双眸缓缓睁了开来。
      “怎么醒了?”宇智波鼬伸手拨开挡在她眼前的红发,“不是说很累吗?”
      胭脂色在白皙如玉的脸颊上缓缓晕开,夜神绫决定不理会他的调侃,只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说着一手捂住唇,无声地打了个哈欠,一手攀到床沿,摸到那把折扇,轻轻一挥,窗子便开了。
      “快点关上。晚上很冷的。”宇智波鼬为她拉了拉被子,又用手背触了触她被夜风吹得微凉的脸颊。
      “可是吹吹风会清醒很多的……”夜神绫叹了口气,还是依言把窗子关上了,“太暖了会晕的……”
      宇智波鼬见她的脸颊已经温暖了起来,便笑了笑,放下手,抱紧她:“不是说想睡吗?这样正好。”
      夜神绫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出了一会儿神,才说:“浅川执念太重了。”
      “没有你也一样。”
      “可是是我激发出来的。”夜神绫轻轻叹了口气,“我倒不是想假惺惺地表示内疚,只是……当年跟着我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就只剩下她了。可以的话,我希望她能幸福。”她勾出一抹带了几分讽意的笑,“她不过是跟着我而已。连我都能这样,没道理她不能幸福的。”
      宇智波鼬只是静静抚摸着她的发,并不说什么话。
      “为什么……”夜神绫喃喃着,终究还是睡着了。
      似乎只有在梦中,她才会皱起眉,毫无保留地流露出心中的感情。
      宇智波鼬无声一叹,吻上她的眉心。
      绫,你到底是想问,为什么浅川可以幸福,还是,为什么你也能幸福?
      可是,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自己能幸福呢?为什么你总是……认为自己不够资格幸福呢?
      那时他想,如果她不相信幸福,可她相信他,那么只要他让她幸福就好了。
      却原来……是不够的吗?
      偌大的宫殿里,空旷得连叹息都听得见回声。
      【日始】
      晨光。晨风。晨曦。
      铃兰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用手背轻碰茶壶壁,确认了这种温度不会被浅川大人责备后,才松了口气。
      “啊……今天天气真好,”她走上前关上通往宫殿外的大门,心神却全放在背后那扇通往寝宫内殿的门上,“那两位大人怎么还没醒呢?虽然知道绝对不能打扰到他们,可是这样的话茶就凉了,就又要去再泡新茶了呢……而且早膳时间也到了……”
      正当她踌躇不定的时候,身后传到“吱嘎”一声轻响。
      铃兰倏地转身,屈身行礼:“宇智波大人安好。”
      “嗯。”墨发男子不带任何感情地扫视一圈,复又问道,“绫呢?”
      在他冰冷漠然的目光中,侍女的小脸却慢慢地红了起来:“奴婢不知。”
      正在此时,铃兰身后通往宫殿外的门被轻轻敲击了三下。
      “请进。”
      青衣仕女推门而入,俯身行了个礼,那种优雅端庄的风姿,恰如一朵空谷幽兰在山风的吹拂下微微弯了弯花枝。
      “宇智波大人安好。”
      “浅川大人。”铃兰回身行礼。
      “嗯。你下去吧。”浅川淡淡点头。
      铃兰撅了下嘴,却还是福了下身,捧着托盘退出宫殿,无声地关上了两扇大门。
      “绫在哪里?”
      “殿下去了御花园散步。”浅川道,“宇智波大人,恕浅川逾越,您是真心待殿下好的吗?”
      宇智波鼬此时已走到门边,听到她的话,回过头,面无表情地道:“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这句话的。”
      明明是疑问句,但用的却是陈述句的语气。言下之意摆明了就是“先想清楚你是什么立场再来问”。
      “如果您是真心对殿下好的话,为什么您要束缚住她呢?”无视了他的话,浅川接道,“殿下具有经天纬地之才,以及作为一位君王必备的所有品质。她生来就应该是坐在天之王座上的人,不是吗?”
      “生来就应该?”宇智波鼬绯红色的眸底浮出冰冷的笑,如同深邃的夜色里闪过的血光。
      谁是生来就应该残酷虚伪、心思诡谲的?
      如果真的是生来就应该,绫又怎么会那么傻呢?她又怎么会对那个叫做明澈的弟弟呵护备至,对他又决绝如斯?
      浅川神色坚定,无所畏惧地凝视着他的双眼:“是的。生来就应该。这么多年,殿下是我所见过的唯一一个最无情也最温柔的君王,也是我所见过的最睿智也最高贵的人。除了她,没有配得上“王”这个字。”
      王是什么?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并且独自一人。
      他想起他曾目睹过的记忆里,那个一身华服,高贵完美的少女高高坐在王座之上,笑容温柔而冷魅,漠然的目光俯瞰着下面所有的人。
      她虚伪成性、她心思诡谲、她凉薄狠毒、她玩弄人心、她运筹帷幄。
      她对所有人都笑,不是因为她能掩盖所有情绪,而是因为她只剩下笑。她对所有人都无情,不是因为她已经彻底冷漠,而是因为她只能把那些经过冰雪洗劫后已然所剩无几的温柔和温度留给最重要的人。
      是不是就是因为那个天之顶端的王座太高了,所以你们都感觉不到她身上的冷?
      是不是就是因为她始终站在最前方不曾回头,所以你们就都看不见她脸上没有流出的泪?
      是不是一定要把她小心翼翼地收藏在灵魂里最深处,已经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残破得不成样子的心彻底摧毁,是不是一定要把她仅剩的温柔全部夺走,是不是要把她漫不经心的笑容背后深不见底的悲悯尽数埋葬,才能够拯救你们这个世界?
      但,不。
      他不会允许的。
      他才刚刚去掉了自己身上的枷锁,穿过无尽的时间和广袤的空间找到了她,把那颗残破的心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灵魂深处,用自己所有的温暖和柔情去呵护它。
      可他知道,它依然在汩汩地流着血,那些伤口从来不曾愈合过。他甚至嗅得到伤口腐烂化脓的腥臭味。然而他知道,总有一天,当那颗心里面的冰雪全部融化,当那些伤口渐渐不再流出鲜红的血,它就会慢慢复苏。
      而这个过程,不知道到底要用多少年。百年?千年?万年?还是白万年?千万年?亿万年?
      但他知道会有那么一天的。他会等到那么一天的。
      然后,她会永远幸福。如此,他也会如是。
      所以他不会允许他们,为了他们的信仰,为了他们的希望,再把她拉回这里,再把她推到那个冰雪铸就的世界里。
      他见过从前的她,或许她的确是可以一个最成功最伟大的君王。但那样的话,他的绫就不复存在了?
      他会任由他的绫死去吗?
      宇智波鼬漠然道:“随你。你可以留下你的殿下,我不会阻止。”他出了门,冷然地扔下一句,“但绫不会留下。”
      浅川垂首,宽大衣袖下,修剪得圆润可爱的指甲狠狠嵌入手心。
      【朝食】
      纤纤十指自金錾花高足白玉盖碗中拈起一小撮鱼食,一点一点地撒入水波荡漾的湖中。轻风拂过,在湖面上带起圈圈涟漪,不知道从何处传来鸟儿叽叽喳喳的啼鸣声。水中的锦鲤聚成一团,争相抢夺,溅起了一片水花,搅起了一泓碎影。
      “殿下。请用茶。”青衣仕女垂首道。
      倚着栏杆随意站着的少女听而不闻,只继续漫不经心地喂着湖中的鱼,目光落在湖面摇曳的波光上,精致得不真实的侧脸不经意间带出超越了色相的,让人魂断神伤的美。
      潋滟如斯的风华。
      青衣仕女目光更添坚定,重复道:“殿下,请用茶。”
      亭中又静默了片刻,少女才道:“放着吧。”
      “是。”仕女略一行礼,将上置着茶壶与茶杯的托盘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
      “浅川。”少女把那盛着鱼食的金錾花高足白玉盖碗随手放在一边,“这湖里的鱼,我没记错的话,是有专人喂食的吧?”
      “是的。每日辰时、酉时各一次。”
      “那么,既然昨晚没挨饿,刚才我又喂了那么久,它们也该饱了,可为什么,现在它们还是这样争抢不朽呢?”说着,少女从盖碗中捡起一粒鱼食,扬手扔了下去,笑看着湖内竞相争抢的鱼儿。
      浅川愕然,无言以对。
      “你看,就连这鱼心,”她侧首一笑,“都是贪的。”
      浅川一颤,却道:“或许,它们虽有人喂食,却从未饱过。”
      “是么。”少女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浅川,你现在还没饱么?尸魂界、流魂街,不全都在掌握之中?你想要它们怎样,就能让它们怎样。王界里面,也清洗得差不多了。不要告诉我,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太脏,所以,要摧毁它,然后再来创造一个美好的新世界。”
      少女坐在石凳上,悠闲地观赏起了杯壁上精致的花纹:“不要太天真了,浅川。我知道你想要跟着我去看天之顶端的风景,你想知道,如果是我登上了王座,这个世界该会是怎样。可是浅川,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当年我之所以想要坐在天之顶端,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为了明澈。现在明澈已经不在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下呢?”
      “殿下……”
      “司很像我,但他不会成为我。用心辅佐他吧。”放下茶杯,少女转身离开,“你的殿下是绫,但绫不一定要做你的殿下。”
      “绫殿下!”
      “当年的那些人,现在还在这里的,就只剩下你而已。鸟笼打开了,想离开的话,尽管……去寻找你的未来吧,浅川。”
      她离开了。
      身形单薄,背影坚定,脊背挺得笔直。
      一如昔年。
      那样美丽,那样残酷。
      眼泪无声地划过浅川的脸颊。
      殿下……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很久以前,有一只鸟。它在天空上飞,飞得久了,飞得累了,看到太多不堪,看到太多痛苦。
      然后它看见另一只羽翼美丽的小鸟,在鸟笼里笑容温柔地对它说:“如果你也进来了,我们就可以一起改变这个鸟笼,改变鸟笼外的世界了。”
      它被它的笑容迷了眼,毫不犹豫地进了去,锁上了门。
      鸟笼里血流满地,它以为是那些吃人的鸟的血,并没有多想。
      它不知道这其中,有那只风姿优雅的高贵小鸟的血。它不知道它是一只荆棘鸟,将荆棘插入自己的喉咙,才唱出这一曲优美凄凉、辉煌大气的绝唱。
      日子一年一年过去,那只小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无往不胜,它便真的以为,那只小鸟从不脆弱、从不失败。
      天长地久的仰望,已经成就了一种信仰。
      若离,即亡。
      所以即使那只小鸟消失了,它也锁着鸟笼,坚信它会飞回来。
      所以即使鸟笼里外都已经改变了,她也依然希望她能够和她一起继续呆在鸟笼里,忘记她那双美丽强大的羽翼。
      可她回来了,又飞走了。她的羽翼那样美丽,在广袤无垠的天空里肆意翱翔,不曾回头。
      只留下开了门的空荡荡的鸟笼,和在鸟笼里静静流泪的小鸟。
      【隅中】
      雪地飘雪。冰原结冰。
      冰天雪地里,有一个孤身行路的人。她的发色是绚丽的红,她的眸色是锋利的银。
      她一步步地走着,不曾回头,不曾停留,没有起点,没有归途。
      就这样,孤独地,在苍茫空白的天地间,在辽阔无垠的时空里行走。
      白雪纷飞,冰川凝结。
      她安安静静地走在,这空寂得只剩下雪声的雪原上。
      路边有碑林。一行行,一列列,整齐地排列着。
      距离立碑的年代,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那些墓碑已然破旧,上面还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她转了方向,从墓碑前掠过。
      一个又一个名字,一张又一张面孔,一声又一声呼唤。
      司马。琉敏。七七。云舒。
      殿下。
      殿下。
      殿下。
      所有人都在叫她。
      她在那样纷杂的声音里渐渐迷惘。
      他们在叫谁?
      冰天雪地下,埋葬的,是数不清的血,理不清的罪,是多少人坚定的信仰,是多少人一生的忠诚。
      面对这些,其实,她问心无愧。
      但是,又何等愧疚?
      她的罪。全是她的罪。
      多少人为她而死,又有多少人因她得救?多少人辜负了她,她又曾辜负过多少人?
      却都已和她无关。
      这天地间,只有她,和重重的墓碑。还有那,未曾停歇的,簌簌落下的雪。
      她一点一点,缓慢地,对着无人的前方,跪在了极寒的冰雪上。
      她不曾真心跪过任何人,也不知道此刻,自己到底在跪谁。
      是在跪从前的自己?是在跪那些被她辜负的人?是在跪那些至死都效忠于她的人?是在跪那些宏大的久远的时光?还是,在跪这片无垠的空寂雪原?
      不。不知道。
      她仰首望着天,天空是一片空洞的苍白。
      白雪纷纷落下。
      她闭上了眼。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步又一步,踏在了她心上。
      墨发的男子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背影,绕到她身前,扶起她,抱住她。
      她推开他。
      纷纷而落的飘雪中,她的眼眸显得那么冰冷而空洞。
      他却觉得,似乎下一秒,那里便会淌出血来。
      “够了。”她摇头,声音低柔而沙哑。
      “什么?”
      “我说够了。”她微微一笑,“看见了吗?这些。你说看过我的记忆,但是应该没看完吧?”
      他不语。
      “在这里看,是不是会更直观点?”
      他侧首看了看那片碑林。
      “这些,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她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一片雪花落在了地上,然后,静静地融化成血,“呐,我说过的,你是个好男人。真的。”
      她略微抬首,凝望空中纷飞的白雪;“所以,你应该和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在一起的。知道吗?”
      他的目光悠远,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那些遥远的往昔:“那个时候,你说,全世界没有人会觉得你是个好女孩的……”
      “是啊。我说过。”她对上他的双眸,“因为,我是个怪物啊。我甚至连人都不是,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呢。”她浅浅一笑,“你怎么能让一个怪物幸福呢?一个怪物怎么能幸福呢?”
      他看着她。
      她的笑美得恍若泣血。
      真的和曳影说的一样……她是个白痴呢。
      他听见过,她教导手鞠的时候说:“如果在乎一个人,聪明人会懂得进退有度,做到若即若离。要让自己永远处在看似要踮起脚或者跳起来才摸得到,其实一直够不着的地方。这样才能充分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得到关注和珍惜。可是蠢的人呢,就会把自己完全展现给对方,放自己把在对方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样的话,无论付出多少也只会被视为理所当然而已。”
      她明明知道,却还是这么做。因为她觉得他需要有这样的一个人。
      哪怕不被重视。哪怕被视为理所当然。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多好,不在于他能给另一个人多少,而在于他能把自己的所有给另一个人多少。
      绫就是那种最最最蠢的,给出了自己的所有,还漫不经心地笑着问“够吗”的人。
      所以她在一开始计划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结局。
      她做事从不留余地,只会把自己的所有全捧出来,只会在暗处挡下能挡下的全部伤害,然后遮住伤口,笑着说没事。
      多么愚蠢。多么可悲。
      该是有多么厌恶自己,才会在拼尽全力对一个人好的同时,在下意识里拼命地伤害自己呢?
      宇智波鼬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当然不是好女人。”
      哪有好女人会在对方叛逃的时候用那种手段逼迫?哪有好女人会自己拼命付出却刻意回避对方的心意?哪有好女人会早就想要自己死掉然后留下我让我去找一个最好的女人?哪有好女人会说自己是怪物?哪有好女人会用这么恶毒的字眼说自己?哪有好女人会有那么深重的自厌?
      “可是绫,”她听见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轻柔地响起,“如果你是好女人,我们之间,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她在他怀里闭上眼。
      他的声音里带了笑意:“而且……我也算不上好男人。如果我是好男人,当初我就不会把那个结送给你了。”
      有太多人愿意为她生为她死。他们可以和她远走天涯,他们可以任她张扬肆意。
      他们都能给她那时他给不了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她那么愚蠢地,只对他流露出那样温柔的眼神呢?
      或许一切,从那个黄昏,她在暮光中微笑着走来的时候,便已注定。
      从那以后,对他来说,世间千种风情万般美好,也不及她一个无意的回眸。
      “绫。我不会放手。”
      她回抱住他。
      “所以,别推开我。”他把脸埋入她柔顺淡香的发中,声音温柔坚定,“好好抱着我。”
      眼泪渐渐浸湿他胸前的衣料,灼伤他胸腔内的心。
      冰天雪地里,有两个人静静相拥。
      雪,还在下。
      【日中】
      冰野司再次望向门口,叹了口气。
      “司殿下,请您记住,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将任何情绪流露出来。”青衣仕女道。
      冰野司抽搐了下:“你要我像父亲大人一样面瘫?”
      “最高境界应该是像绫殿下那样。”
      冰野司又抽搐了下:“就是说你要我时时刻刻都放电?”
      “只是要做到风姿优雅、温柔可亲,至于其他的,只是因人而异的附带效果而已。”青衣仕女淡淡道。
      冰野司扶额:母上大人,为什么你的手下那么喜欢搞盲目崇拜呢?
      “啊拉,小司你这是什么表情?”夜神绫刚推门而入便怔了下,“嘴角抽筋了么?”
      “啊拉,好像是呢。”冰野司没好气,“因为浅川说要像你一样嘛。”
      夜神绫似笑非笑:“我可没有露出过这么丑的表情哦。明明是你自己的功夫不到家。”
      宇智波鼬一如既往地不理会他们的“友好交流”。
      午膳过后。夜神绫捧着茶杯喝了口,微微眯了眼,那样子好似一只心满意足的小猫。
      其实母上大人某些时候还挺可爱的。冰野司的脑里一瞬间闪过这样的想法。
      “那么,我们就走了哦。”夜神绫放下茶杯,笑容温柔中带了点恶作剧般的狡黠,“要好好批阅折子啊,小司。这些年经浅川处理过积累下来的那些折子其实也不算多啦,要是我的话一天就能搞定,不过你嘛……”她似笑非笑地斜睨他一眼
      冰野司木然地喝了口茶。
      刚才,他竟然产生了错觉。
      “那就这样啦。Itachi,我们昨天说好了,如果我赌赢了,就……”夜神绫凑到宇智波鼬轻声说了什么,又退开来,笑道,“不能反悔哦。”
      宇智波鼬眼中浮起浅淡的笑意:“我不会反悔。可是不是你输了吗?”
      “哪有?”
      “你不是……了吗?”
      父上大人,请问那个省略号里是什么呢?冰野司腹诽。
      夜神绫竟怔了怔,白皙如玉的脸也染上了浅浅的绯红。
      “好吧,那么再赌一次。这次我们玩猜剧情。”夜神绫走到门边,又侧首对宇智波鼬说,“不过,这次不准再开写轮眼!”
      “好。”宇智波鼬淡笑。
      “母上大人,你们昨晚那个到底赌了什么啊?”八卦魂熊熊燃烧的冰野司终究还是按捺不住问了出口。
      难道是什么儿童不宜的东西?
      已是带了点火气的夜神绫回眸一笑:“SA NE。”
      什么叫必杀?什么叫绝杀?
      这就是!
      “少爷,你脸红了哦。”
      “井上昊你闭嘴!”
      “请司殿下移步书房,继续批阅奏折。”
      “……苍天啊啊啊啊啊啊——!”
      【日晚】
      戍时的钟声敲响了。
      王城里最高的所在。
      “漂亮吧?”夜神绫凝视着暮光中的王城,目光掠过汹涌的人流。
      “嗯。”
      “不过,这么多年,再漂亮也看腻了。”她侧首一笑,“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更好看的风景?”
      “多的是。”宇智波鼬笑了笑,“奈良的樱花、伊豆的雪、北海道的枫叶……”
      “你认识路吗?”
      “不认识,不过……总找得到的。”
      轻笑声在风中响起。暮光下,两道连在一起的影子,转瞬间便消失无踪。
      这一刹那,青衣仕女与异色双眸的少年,同时抬首望向窗外,又同时露出似无奈又似祝福的笑。
      奈良的樱花。伊豆的雪。北海道的枫叶。
      还有,你的笑容,才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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