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Maryanna

55、2

　　孔雀在孙府树立的界碑外差点被一道雷劈个正着，他迅速的旋身闪过，鞋尖儿上还是被蹭到了一点儿冒着青烟。他拍拍心口，然后抬起头鼓起腮帮子，愤愤不平的冲已经走进了孙府范围的女人大喊，“高寄萍！你想害死我么！”

　　“啊……我一时忘了。”高老大转过头，露出虚假的抱歉似的微笑，“孙府的界碑范围之上，有一道法阵为界，普通冤魂厉鬼和三百年以下的妖物可进入，而修炼三百年以上法力高强的妖精和杀百人以上怨气深重的鬼魂，不得进入。”

　　白展堂跟在高寄萍身后也已经跨入了孙府的势力之内，因为高老大的话露出疑惑的表情，“这算什么阵法？一般的阵法不是法力越高强的越困不住么？这怎么反的？”

　　“这便是个逆阵，老伯需要它。”

　　“你不能告诉我理由，对么？”

　　“没错，我不能，这不是该由我来说的理由，除非老伯允许我说。”

　　孔雀在界碑外急的跳脚，“喂！我现在到底怎么办啊！”

　　白展堂有点为难，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他虽然最近见的多了，但却是依旧不会办的。

　　高寄萍理了理发鬓，“你呢，就在这儿等着，什么时候阵法没了……到时候你会看见区别，就能进来了。”

　　“你是说这阵法会不见？”孔雀直勾勾的盯着她。

　　高寄萍笑着转过身，“我什么也没有说过。”

　　她继续往前走，白展堂只好跟上，留下孔雀一个人在原地生闷气。

　　白展堂在来孙府之前，自脑中勾画过这个地方，他觉得让律香川养成那种冷酷性格的地方，拥有那么多晦涩的秘密的地方，应该是阴冷并且灰暗的。而实际上，现在站在孙府大门口，他觉得这里，跟自己脑中所想，差的太多。

　　这看上去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宅邸，正午的阳光明媚的照射在每个角落，枝头的粉色的繁花自院墙里探出。

　　不……白展堂心头一震。

　　离正月都还差几日，怎么会有繁盛的桃花？

　　况且这几日一直在下雪，可是为什么自从过了孙府的界碑之后，就一点雪色都看不到了？

　　没错，这里虽然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但仍旧不寻常，很不寻常。

　　孙府原木色的大门在白展堂不安的心情里洞开，高寄萍自他身前悄无声息的退后，一直退到他身侧靠后，她伸出手朝向门内，略微偏过身低垂下了头颅。

　　“请。”

　　白展堂看向门内，前庭院中一抹熟悉的浅苍灰色，白展堂看见律香川站在那里，灿金的日光里对自己露出熟悉的真诚的微笑。

　　白展堂心里突然安定了一下，他迈开脚步跨过孙府的门槛，才走了几步，突然一道疾风自他脸前吹散，带下满园枝头芳菲。

　　他让粉色的桃花瓣迷了眼，白展堂站定住别开头，避开随风袭向自己的密密花雨。

　　风渐渐的停了，白展堂睁开眼睛回过头，律香川还站在之前的那个位置，并没有动过。白展堂朝他望过去，突然停住了自己嘴角欲扬起的笑容。

　　律香川的肩头、发丝都落满了片片柔嫩的粉色，他站在那里，对自己露出温和的微笑，眼神柔软的像是浅溪里徐徐卷起落花的水流。

　　但这不是白展堂刚才在门外看到的那个笑容，不是那个可以让他安定了心神的笑容。而是律香川最常用的，礼仪周全、谦厚温文的虚假笑容。精密计算过的，不带半点真心的，对任何人都同等赠予的笑容。

　　白展堂站定在原处迈不开脚步。

　　律香川先是朝跟在白展堂身后的高寄萍开口，“高老大，你照旧住小蝶院里，自己去。”

　　高老大没有半分的迟疑，就像方才刮起的那道疾风一般，瞬间就飘忽的不见了身影，白展堂甚至没能看到，她是往哪个方向离开的。

　　院子里只剩他们两人，白展堂从自己刚才又浮动起的心绪里稍微镇定了一些。他对自己说，不要太介意，这里既然是孙府，那么看见的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律香川，而是孙府律总管，也没有什么好太过惊奇。

　　律香川对他低下头，语气恭敬的说，“大少爷，香川奉老伯之命，特来相迎。”

　　“大少爷？”白展堂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他的态度不自在，还是因为这个称呼。

　　“是，请大少爷跟我来。”

　　他偏身低垂着头颅伸手做出“请”的动作，就如同方才在门口的高寄萍。

　　白展堂只好朝他手势所指的方向走，一路上，几次要开口，又忍下。终于，进了房，白展堂立刻迅速的闩上门。

　　律香川刚回过头不解的看着他，就被劈头盖脸的一声吼下来，“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到的却不是白展堂想要的回答，“大少爷请先休息，到了晚饭的时辰我会来请您。香川还有府内事务要办，先退下了，如果大少爷觉得屋里缺了什么，晚饭的时候可以告诉我。”

　　“律香川！”

　　“请大少爷好好休息。”

　　白展堂头脑发胀的往床上一摊，他在心里将刚才的事都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烦躁。不过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也许在孙府之内，无论到了何处，都有不可能避开的耳目。所以，律香川什么都不能跟自己说。

　　那么……自己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希望，律香川早点找到办法能跟自己好好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展堂无聊的在屋里睡了一个午觉，他还颇佩服自己这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心态，这时候还睡得着，自己果然很厉害。

　　他揉揉眼睛，门上传来轻轻的扣声，“大少爷，请去前厅用饭。”

　　白展堂跳起来打开门，眨眨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是不能跟我好好说话？”

　　律香川露出对谁都一样的笑容，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睡乱的头发和衣襟，依旧答非所问，“请大少爷跟我来。”

　　白展堂翻了个白眼，好吧，他就知道问了也白问，但还是忍不住问。

　　跟着律香川转来折去的到了前厅，白展堂怀疑如果没他带着自己能不能走出来，这孙府不一定大，但是造的很曲折，跟迷宫似的。

　　白展堂走进前厅，饭桌边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他认识，是在苏府见过的孙剑。另外坐着的是个小姑娘，眼睛挺大，但没什么神采，不过长的倒也算甜美可爱。

　　孙剑看见他进来愣了一愣，然后就直接看着律香川，露出有些讽刺的笑意，“他？原来他就是……怪不得，我就想，你怎么能跟个普通小跑堂的混一起呢，原来如此……”

　　律香川依旧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他替白展堂拉开了椅子，照旧恭敬的做出“请”的手势。白展堂自然不能让他这样躬身在一边太久，立刻便入了座。

　　他清了清喉咙心道既来之则安之，倒也理所应当的摆出了一点少爷气态，扭头对身边站着的律香川打趣道，“不介绍介绍？”

　　白展堂仿佛在律香川眼里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熟悉笑意，温暖的甜蜜的，可惜，只是一闪而逝，让他觉得大概是自己看错了。

　　“孙剑少爷您见过了，他是您的二弟，那一位是您的妹妹，孙蝶小姐。”

　　“大哥好。”孙蝶的声音很甜很脆，尾音带着点调皮的上扬。

　　白展堂眼里有点错愕的尴尬，不过很快就收敛住，露出他最常见的喜气洋洋的笑容，“好，好，都好。”

　　律香川看向自顾自夹菜扒饭的孙剑，“二少爷？”

　　孙剑一副见鬼的表情，一口饭呛在喉咙里，转过身去咳了好一阵才回过头，瞪着白展堂看了一会儿，最后闷闷的说了一句，“大哥好。”立刻又低下头去，一副谁也看不见的样子自己吃自己的。

　　孙蝶也拿起了筷子，然后招呼白展堂，“大哥吃饭。”

　　白展堂只好也拿起筷子，然后他问，“那个……老伯呢？”

　　孙蝶和孙剑的动作都顿了一下，然后孙剑继续吃，孙蝶解释道，“父亲大概是有事，不过他的事，从来不会对我们交代的，我们只要管好自己就可以了。”

　　孙剑夹了一大只猪蹄子回去啃起来，“老头子的事儿，你别问我们，问你身边那个。”

　　白展堂扭头去看身边的律香川，律香川笑着替他斟了一杯酒，“您先用饭，老伯说过，等吃过了饭，他就会见你的。”

　　律香川将酒壶放回桌上，刚要收回手被白展堂按住了，“你不吃么？”

　　“香川是下人，不能同桌吃的，等伺候少爷小姐们吃过了，我们下人再用饭。”他从白展堂手里把手抽出来，静默的站在一边。

　　白展堂看着他脸上始终不变的笑容，觉得就像是一张面具覆盖在他脸上，生了根的，扒不下来的面具。

　　一餐饭，白展堂吃的如同嚼蜡。